赵盈心中嗤笑,这一家子人,仗着刘淑仪养了赵澈几年,便以为能骑在他们姐弟头上,予取予求,真当是他们的外祖家一般。 马车上是挥春和书夏两个先钻出来,翻身下了车,赵盈才递出一只手。 小吴氏就要挤开两个丫头凑上来,两个丫头却一动不动,她上手去要去拉赵盈,没碰着赵盈的手,先被挥春斥了一句。 她面上挂不住,拉上的殷勤褪去大半,面色也沉了沉。 赵盈下了车,多看了她两眼,小吴氏吸了吸鼻子,讪讪的:“元元你回家来……” “刘夫人慎言。” 赵盈冷冰冰丢下一句,一点儿面子也没打算给她。 又想着,刘寄之这辈子也是挺失败的。 人前教女无方,人后也不会教妻,无论刘淑仪还是小吴氏,简直一个路子出来的。 小吴氏叫抢白一场,恨得牙根痒,却还要装作无事发生,非要凑到赵盈跟前去,一路陪着她进了府,又往前厅正堂去。 刘寄之下了朝回家早换过衣裳,早等在正堂中。 赵盈进门才明白,怪不得不把她往后宅请。 也怪不得赵承衍会说,大可不必理会刘家的请帖。 他是聪慧夙成的,一听说刘家给她下了帖子,再想想今日朝堂事,便也知道这是刘寄之的意思。 赵盈施施然往一旁官帽椅坐下,刘寄之却并没打算起身见礼。 她横过去一眼,不动声色。 小吴氏掖着手提步往主位另一侧去坐下时,朝着刘寄之摇了摇头。 刘寄之眯了眯眼,越发把目光落在赵盈身上:“公主搬到燕王府有日子了,在王府里一切可还习惯吗?淑仪娘娘派人从宫里送了好些公主素日爱吃的点心,又怕公主还为之前的事情别扭,托了臣与臣妇,在公主面前说和说和。” 他话音才落,便有刘府的丫头捧着锦盒进堂来,不多时,她手边的桌案上就摆满了精致的莲花碟,碟中点心也是精致的,的确是宫里的点心,也的确是她平日喜欢吃的。 从前赵盈不懂,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不避人。 眼下看着这些,一点胃口也没有,反倒抬眼去看刘寄之,噙着笑,反问他:“刘大人和内宫也能说得上话?” 刘寄之脸色微变:“是淑仪娘娘派人送出宫来的,公主多心了,臣和内宫自然说不上话。” “是吗?”赵盈抬手,捏了块儿芙蓉糕在手上,根本没打算往嘴边送,只低眼看着,“我还以为,刘大人今日早朝上附议澈儿往西北事,是同刘淑仪商议过的。” 她开门见山,刘寄之实在没料到。 一旁小吴氏也是心中一紧。 刘寄之朝堂上见惯了明枪暗箭,场面经历得多了,坐到了一部尚书的位置上,即便是蠢笨不堪的,也能稳得住心绪。 他盯着赵盈不错眼:“是燕王殿下告诉公主的吗?” 赵盈挑眉,不置可否。 刘寄之笑着摇头,倒显得和善又慈祥:“这些事本不该公主操心,何况公主金枝玉叶,朝廷里的事情又不懂,殿下跟公主说这些,平白惹得公主担心罢了。” 他一面说,一面又端足了哄骗的架势:“往西北的事情并没有公主想象的那样吓人,反倒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三殿下十一了,进学也有几年,趁着这个机会,到外头去历练一趟,来日回京,入朝入部,有我们这干老臣保着,就不愁在朝中站不稳脚跟了。” 这真是拿她当不懂朝事的傻子糊弄了。 赵盈把那块芙蓉糕咬下半口,细细咀嚼,等咽下了肚,才丢回去,眼风横扫过去:“刘大人是觉得,孤年轻不知朝事,极易哄骗。 今日把我请到府中,打算三言两语骗过我,叫我到父皇面前去说项,劝父皇派了澈儿往西北去吧?”
第42章 目中无人 小吴氏捏紧了手心侧目去看刘寄之。 刘寄之面色阴沉,眼底阴霾一闪而过,只是当赵盈的目光转投过来时,他又恢复如常:“这样的话公主从何说起呢?难道公主不希望三殿下建功立业,得皇上宠信吗?” 赵盈以一种复杂的神色和眼神对上他,看了半天,失笑摇头:“这做人呢,脸皮厚,还真是挺厉害的。” 刘寄之眉心一拢:“公主金枝玉叶,这般粗鄙的话,是何处学来的?这些日子搬去燕王府,难道燕王殿下就教了公主这些?” “刘大人。”赵盈淡漠的收回视线,冷不丁叫了他一声。 刘寄之的话哽在喉头,不上不下的。 赵盈反手摸了一把鼻尖:“孤离宫前,澈儿曾因拖累嘉仁宫到父皇面前自请往西北赈灾,此事孤知晓——” 她尾音一拖,再横眉过去:“你说你未敢与内宫往来勾结,天底下竟有这样巧合的事,孤才在父皇面前回了不许澈儿往西北的话,前朝上刘大人就煽风点火想把他送去西北了?” 她冷笑,声音短促:“你当孤是傻子,还是当父皇是傻子?” 刘寄之心头一沉:“此事臣确然不知,公主养在深宫,不知前朝事,可总要分得清轻重缓急才好。” 他语气也不好,和先头赵盈才进门时的客气和善截然不同。 眼下倒像是……气急败坏。 赵盈几不可闻的嗤了一嗓子,那一声特别低,淡淡的,但她坐的离刘寄之不算远,正巧就能让刘寄之听个真切。 嘲弄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赵盈的左手点在黄花梨的扶手上,一递一下,轻轻叩着:“要与孤讲道理,且轮不着刘大人。孤今日来,只是告诉你,断了你的念头,别再打澈儿的主意——” 她话音落下,已然缓缓起身,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刘寄之,反倒从小吴氏身上扫过一回:“刘大人的嫡长子二十四了,整日在御史台混日子,总不是长久之计。 刘大人既觉得西北事乃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孤自会在父皇面前为小刘大人进言几句,等来日小刘大人回京,有你刘家保着,怕是入阁也指日可待。” 赵盈本来提步要走的,可身形才动,刘寄之腾地站起身,音调明显拔高了,扬声叫住了她。 她心下狐疑,回头看时,眼中也的确闪过不解。 但见刘寄之黑着一张脸,面沉如水,眸中黑漆一片:“公主十四年养尊处优,心疼三殿下,希望三殿下也锦衣玉食的养大,臣理解! 宋贵嫔过身早,留下公主和三殿下,公主自然疼惜殿下,可公主岂能为一己私欲,毁了三殿下前程? 公主今日拿臣长子做威胁,希望臣在太极殿上闭嘴,公主你又可曾想过—— 西北赈灾一事迫在眉睫,燕王殿下断不肯前往,皇上为此事焦心不已,如今三殿下肯站出来,为君父分忧,将来诸位皇子中,自然有所不同! 难不成你等着姜家扶持了二皇子往西北去立功?公主就不怕三殿下来日恨你吗?” 恨她? 赵澈恨她还需要此事做导火索? 赵盈站定在那里,眯着眼盯着刘寄之看了很久。 她面色渐次沉郁冷肃,玉臂一扬,摆在桌上的莲花碟打了个旋儿,应声而碎。 瓷碟子落地的声音是清脆的,更是尖锐的。 小吴氏肩头一抖:“公主……” 赵盈连讥笑都不再有,唇角拉平了:“这么说来,刘大人果然好本事好手段,连工部侍郎孙大人也是为你所用,今日才会上这道折子,是吗?” “你……” “我怎么会知道?”赵盈往前踱半步,带着咄咄逼人的气魄,“孤方才所言,已经看在刘淑仪的面子上,给你留了情面,你既然给脸不要脸——刘大人不必急,来日朝中定下往西北官员名单上,一定有小刘大人一笔,孤言出必行!” 赵盈拂袖而去,只留下一道冷硬的背影给刘寄之夫妇两个。 待出了门,走远了些,连小吴氏都没追出来送一送。 挥春跟在她身后咬牙切齿:“刘家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何止是目中无人。 刘寄之这些年恐怕仗着刘淑仪抚养赵澈,总盼着有朝一日,刘家也能出一位贵嫔,甚至是皇太后的。 有祖宗的功绩,有内宫刘淑仪得宠,刘寄之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不是历来如此的吗? 书夏咬着下唇犹豫了半天,直到出了刘府大门,跟着她主子登上了车,四下无人时,才敢开了口:“可刘大人今日所言都是前朝政务,公主这样掺和进去,就怕他挑唆着御史言官参公主一本,可怎么是好?” 赵盈往三足凭几上靠着,右手指尖压在太阳穴上揉了两把:“有父皇在,我便是今日杀了刘寄之,御史台那些东西,又能奈我何?” 她既有捷径,凭什么舍近求远?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她想错了。 前朝后宫牵一发动全身是不假,昭宁帝最擅权衡也不错,但她在昭宁帝心中的分量,莫说是插手朝堂政务——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退再退,诚然是为了搬到燕王府去住,可刘淑仪又凭什么叫她一再忍让? 赵盈合上眼:“刘寄之目中无人,仰仗的多半也是刘淑仪和澈儿,养着我弟弟,仗着我弟弟,还敢来威胁我。” 挥春和书夏两个对视一眼,晓得自家殿下心中不快,哄了几句,可没什么效果,赵盈面上淡淡的,兴致始终不高。 马车猛然停下时,赵盈身形不稳,丫头眼疾手快扶住了人,她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外头赶车的奴才更害怕,在主子发话责罚前紧着开口求饶:“公……公主,广宁侯世子的轿子拦了公主的车。” 赵盈皱紧的眉头才舒展开,从挥春手上抽出手来,撩了帘子一角看出去,正瞧见薛闲亭锦衣长袍缓步过来。 她欠了欠身,探出头去,等人靠近了车身,将他周身打量一番:“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第43章 意外之人 刘府外不是说话的地方,薛闲亭只吩咐了赶车的奴才跟上他,小轿子在前头缓行,马车走的就更慢。 约莫有一刻钟,马车再次停下来,赵盈探头往四周扫视一圈,立马认出这是薛闲亭的小别院。 说是别院,其实两进的院子和广宁侯府背靠背的坐落在另一条街而已。 广宁侯府坐北朝南,大门朝着长宁街,这小院子正好相反。 本来也是侯府的地方,早年间是留给出嫁回门的姑奶奶们小住的,大小两处宅子内院里打通有门,门上落锁,还专门派了婆子上夜值守,后来渐次荒了。 等到薛闲亭慢慢长大,在侯府里栽种了好些铃兰。 偏偏铃兰娇贵,不好养活,他底下的弟妹们年纪小,今儿这个采一朵,明儿那个折一枝,他又不好为这个同弟弟妹妹们翻脸骂人,于是跟他母亲求了这处小宅子,把侯府里的铃兰全都移到了这边,又专门请了能干的花匠打理着,偶尔也会亲自过来打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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