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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槐心里冷笑一声，她再次抽回了手，“艾诺尔，你应该知道……上次你送的珍珠，硌得我全身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当然，其实更多地方是被他弄出来的。 少年没说话。 气氛就有点僵持。 在时槐决定结束对话之前，脸颊被亲了一口。 少年扣住她的下颌，这个吻来得莫名其妙，且非常的激烈。 她像是猛然坠入深海，被挤掉胸口最后一点空气，疯狂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取点什么。可偏偏他如野兽般，能渡过来她迫切想要的空气，也掠夺掉她每一寸理智。 时槐被人鱼生来所带的气息、声音、容貌，再次迷惑得神魂颠倒。 讨厌的血腥气都变得可以容忍。 她死死扣住对方的后颈，指甲陷入皮肤，对方却回以更深的吻，令她连手指尖都忍不住抽搐发麻起来。整个人陷入深海，似梦似醒般只觉星云交织，一切都梦幻起来。 “你……又用幻术。”时槐咬牙切齿。 艾诺尔似乎想解释。 但时槐的手先一步往下，轻柔的掌心划过锋利冰冷的鱼鳍，勾擦掠过逆鳞，将主动权带了回来。
第72章 夜雾深处（七） 一切都失控了。 海浪拍动船舷, 雾气涌动，时槐勉强才挣脱开。 “你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她立刻打断了艾诺尔。 对方打开后面的小笼子，里面立刻扑棱出一只鸽子, 明显就是时槐之前让人放飞的。 她紧张起来。 “你……“” 他发现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 时槐意识到封口处, 并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时槐抬头就迎上艾诺尔微怔的目光, 她不由心虚, 只好抿了抿唇。 “你把它们抓起来做什么？“ 艾诺尔回答：“它们的翅膀被雾气打湿了, 飞不出海面, 就会坠落进海里。“ 时槐知道鸽子能飞出去的概率很低。 但，万一呢？ 毕竟，原主带了非常多、被训练得非常优秀的鸽子。 “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的信必须带回家。“因为心虚, 她认真地解释了一句。 “我可以帮你。“艾诺尔说道。 哪怕她已经猜到，艾诺尔在试图再次回到海里, 但他仍是被驱逐者……再说了，人鱼没有翅膀, 无法将她的信件带回家。 可她还是本能问道：“怎么帮？“ 话一出口，时槐就开始后悔。 他如此笃定, 恐怕是真的有办法…… 信件里的内容，他又知道吗？ 就算他没有看, 等到人陷在莎娜塔父亲手里时, 他总是会知道的。 “只用交给我就可以。“艾诺尔想了想，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 “只要离开这片海峡, 就没有雾气。“ 那样的话, 鸽子当然可以飞到陆地上。 “不用。“时槐果断拒绝掉。 她直接接过鸽子笼，在艾诺尔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所有的鸽子全都放飞了出去。 眨眼间，就消失在雾气里。 一回头，她就撞上艾诺尔略带探究的目光。 “莎娜塔。“少年语气一如既往略带无奈，“你明明已经猜到了，我已经重新进入海里了，不是吗？只是带一只鸽子，很简单。” 时槐却不想纠结鸽子。 这种心虚感她很少有，所以非常不适。 “可是很危险。” 哪怕对方是男主，该遇到的危险不会少，顶多是不会死而已。再说了，现在离血月夜过去才多久，他就算是开始觉醒力量，也还算不上强大。 时槐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她又说：“我不需要你做蠢事，艾诺尔。” 说完，时槐就拎着空篮子走了。 按照剧情，船会停泊在海面两个月，现在大概已经快一个月了。再过一个月，她就需要离开海峡，抛弃艾诺尔登岸。 这令时槐有些焦虑。 她不知道自己放飞的鸽子，会不会造成整篇海洋的屠杀。 雾气中，传来争吵声。 “蠢东西，你除了浪费牛奶和面包，还有什么用？”伯纳修女的语气一如既往刻薄，拍得桌上的餐具乓啷作响，“只有这么多食物，你再偷一片面包，就别怪我推你下去喂鱼！” 水手的嗓门更大，“每顿吃半片黑面包，你是想饿死我们吗？” 时槐被吵得受不了。 她提着裙子，走过去打断他们，“我不是让你们打渔了吗？食物只有那么多，就算你们一顿吃一百片，也迟早饿死。” “一群蠢货！饿死是你们活该！”伯纳修女更不客气。 “闭嘴。”时槐看向伯纳修女。 船上的食物绝对不可能撑过一个月。 但在海面上，虽然陆地资源匮乏，但想要果腹并不算太难。 “为什么不打渔？”时槐问道。 五大三粗的水手叼着烟枪，咳出一口浓痰，态度变得非常傲慢，“我们是雇来当水手的，不是渔民……沙娜塔小姐，我们不是你家庄园里的仆人！” 时槐冷冷看着他。 随后朝伯纳修女说道：“切断他们的供给.” 比起这些水手，伯纳修女的目光更为长远。早在雾气刚刚降临，伯纳修女就将食物私底下储存了起来，否则这些水手早就不听伯纳修女的话了。 “是，小姐。” 时槐转身就走，伯纳修女连忙跟上。 两人头一次这样同仇敌忾，伯纳修女的话猛然变多，“这些蠢货，还以为耍横就有人给他们食物呢？海上又不是陆地，不去打猎，哪来的食物……” 时槐揉了揉太阳穴。 她想，如果水手们都只是耍横的话，船上迟早会因为食物分配，而彻底乱起来。 “你去监督他们打渔。”时槐抿了抿唇，“水手不可能不会打鱼，除非他们是借故闹事。伯纳老师，你知道的，我们带的武士人数，并没有水手加杂工多。” 伯纳修女不笨。 相反，作为想要让梅妮假冒联姻对象的人，她飞快明白了时槐的意思。 水手们长年待在海上，远比她们更懂处理危机，肯定知道去打渔。但莎娜塔代表什么？她有着丰厚的嫁妆、有着昂贵精密的船、有着惊人的美貌。 如果趁着这场天灾，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 莎娜塔小姐死于天灾，船只倾覆，而他们藏在雾里带走数不尽的财宝。 “可……”伯纳修女的脸惨白，她甚至结巴起来，“如果这样的话，他们肯定会对我们下手……或许，趁着晚上就……” 时槐点头，又摇头。 “尽量拖延住。” 伯纳修女一咬牙，点头。 送走了伯纳修女，时槐推开窗户，发了会儿呆。 这么久过去，雾气越来越浓。夜风吹拂着海浪，近处雪白浪花涌上船身，在夜里能看到漂浮着的发光水母，星星一般闪烁着光芒。 时槐第一次有点后悔自己的坏脾气。 她不应该凶艾诺尔。 几个不听话的水手就令她心烦气躁，被整片海域追杀的艾诺尔，恐怕会更加难受。 时槐思绪有些散漫。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接任务之前。 那时候她过得太顺了，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发脾气或是撒娇，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但大多数时候，她其实都是在对小翠花闹脾气。 因为家人太忙了，祖父辈就见得更少了。 小翠花本名不叫翠花。 她叫崔桦。 时槐问她，为什么起了一个这么男性化的名字，高挑冷峻的少女似笑非笑。最后她回答了什么，时槐不记得了，因为她总是故意问乱七八糟的问题。 她还记得，死前她也见到了崔桦。 但是…… 她们说了些什么呢？ 时槐只觉得头疼欲裂，怎么也想不出来。 窗外船下的水母越来越多，如同一片浩瀚的星海，缓缓淌入眼底。浓稠的雾气都如同轻纱，使得闪闪发亮的水母星星更加朦胧。 时槐回过神，看着水母移不开眼睛。 过了一会儿。 “艾诺尔？”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果然，船底溅起水花。 人鱼少年从水底探出头来，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粼粼水波都没有他的眸子清亮。他察觉到时槐眼都不眨，后知后觉地往下藏了藏，轻声解释，“我本来只想偷偷看你一会……” 他以为打扰了她。 时槐没吭声，别过头看水母去了。 于是少年越发手足无措，他悄悄驱逐着水母，使得水母一会儿摆成一条海带，一会儿摆成一朵海葵。 时槐看海产看得实在无聊。 “那我能光明正大，看你一会儿吗？” “……” 先笑出来的是时槐。 她笑够了，准备再逗他几句，却发现少年潜入了海底。 时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任何动静。 她有点想生气。 外间却传来伯纳修女的惊呼声，咯噔咯噔跑过来，“小姐……莎娜塔小姐！厨房，厨房多了很多鱼！全是活的……真的实在是太多了！！” 门被伯纳修女哐地推开。 时槐看着气喘吁吁，满身狼狈的伯纳修女。 后者似哭似笑，“实在是……太多了，您要不要也去看一下，实在太古怪了！哦，天啊，您一定想不到……” 她又是尖叫一声，从裙子里抓出一只活蹦乱跳的鱼。 时槐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伯纳修女松开鱼尾巴，那条鱼直接蹦到了时槐脸上。 躲闪不及的时槐被撞得往后一仰，在伯纳修女的惊呼声中，背后被窗外的力量推了一把，时槐勉强没有掉下去。 “可恶。”时槐低骂。 伯纳修女小心翼翼，“莎娜塔小姐。” “走，去看看。” 见她没有生气，伯纳修女忙不迭引路。 外面甲板上聚集了不少人，包括前不久还在闹事的水手、杂工、锅炉工等等人，他们看着从厨房不断蹦跳出来的鱼，一边发笑一边议论。 直到看到时槐，声音才稍微小了些。 时槐还没走近厨房，就看到了几乎塞满了整个厨房的海产。 “……” 她扭过头，看向闹事的人们。 为首的几个水手明显尴尬，他们以为时槐是在故意打脸。 “虽然有鱼，但是……”他们试图将气势提起来，便于煽动其余人，趁着雾气没散带着满船财宝跑路，“但我们不可能只吃鱼，瞧瞧这腥味，哦，除了渔民没有人能吃下去。” 站在时槐身后的伯纳直接回怼，“要吃鱼的自己来领，剩下的面包只够吃一周。不吃的，就等着面包吃完吧！” 杂工们当即有些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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