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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视几眼后，纷纷松懈下来，有说有笑地上来领各种海产。
第73章 夜雾深处（八） 过了一会儿, 有说有笑变成了惊呼。 无他，这些海产品种品相都太好了，放在内陆昂贵得不行。 杂工们本就不知道水手们的算计，霎时间收了心, 忙不迭地挑自己喜欢的鱼。而水手们表情越来越难看, 犹豫了半天之后, 也冲过来领海产。 “你们几个吃不惯海鱼, 自己想办法解决吧。“伯纳修女拦住了几人。 时槐嗤笑一声。 她收回目光, 摇着扇子回了自己房间。 一推开门, 时槐就看到了桌子上摆好的生鱼片, 点缀着绿色的海藻。 鱼肉剔透，海藻脆绿。 艾诺尔坐在窗前，地上还有湿润的海水, 明显是从窗外跳进来的。时槐有些想不通, 自己刚刚还在和他吵架，忽然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于是她转身往外, 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身后传来似吟唱的声波，时槐的意识恍惚一下, 鬼使神差回过头。 少年在蒙蒙雾气中温柔地看着她，蓝色的眸子略带忧郁, 轻声道歉，“抱歉, 但是……“少年认真看着她, “莎娜塔，我这段时间会有些忙, 我……“ 按照剧情, 他最近确实会很忙。 于是她脚步顿住。 少年眼睫微颤, 却又含笑看她。 人鱼是不会笑的，反正时槐是第一次看他笑。他也确实，笑得有些生涩，拘谨而又大胆地弯起眼睛，使得美丽的眸子有了新的风采。 时槐有些恼怒地想，人鱼族当真是极具诱惑人的天分。 她心跳得很厉害，脑子也晕乎乎的。 反正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艾诺尔对面，少年在给她片鱼肉。她不知道该不该走，只好垂眼看他的手指，人鱼的手都要生得比人类美。 时槐不由再次移开目光。 她却撞上了偷看她的目光，对面的少年认真解释：“对不起。“ 时槐不说话。 他还在道歉。 可他根本不知道，她放飞的鸽子会给他带来什么。时槐松开手，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莎娜塔，你不高兴……“ 时槐打断，“可我总是不高兴，我总是刁难别人。“ “不是的。“艾诺尔靠着她，“送鸽子上岸的方法确实很笨，但是不难，很快就可以把你的信送到家人手里。“ 他越是这样示好，时槐越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算了算日子，说道：“信不急。“她板起脸，“但海上的雾气迟迟不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靠岸。“ 人鱼少年微微一怔。 对于两人来说，时槐的离去是一种必然。 只要雾气消散，她就要按着既定的航线，去往别的国度联姻。而他也在收拢自己的部族，重新在大海占据一席之地，才能生存下去。 时槐和艾诺尔都很清楚这一点。 “暂时不会消散。“艾诺尔说道。 时槐点头，还有一个月。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少年和他解释，“等我将这片海域重新拿回来，就会驱散雾气。莎娜塔，会有人替我照顾你。“ 时槐不算意外。 她想了想，又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少年微怔，“应该……会要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等你回来，你就会驱散雾气对吗？“时槐忽然想到，自己难道要等到他回来，她再想办法离开吗？ “会提前驱散雾气。“ 时槐松了口气。 但少年认真看着她，似有讨好，“这一片海域的日出，是最美的。每到破晓之前，就有人鱼族等候日出，甚至吟唱歌曲。“ 时槐问：“那我到时候去？“ “但人鱼的歌声，会诱惑听到的人类。“他又说。 时槐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少年浓密纤长的眼睫微颤，他略带局促地解释，“我是说，我可以陪你，我可以唱给你听。“ “不用。“时槐有睡美容觉的习惯，她从来不会为了看日出，或者是别的打搅自己享受生活，“我说着玩的，日出再美，也只是一小会儿而已。“ 但要是没有睡好，她能难受一整天。 艾诺尔似乎有点失落。 但很快，时槐就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好似刚刚不过是错觉。 “那我今晚，带你去看星星吧。“他又说。 可夜雾茫茫，抬起头连月亮都看不清，哪里又能看到星星呢？时槐忍不住疑惑地看着他。 但很快，时槐眼前一晃。 天旋地转间，她竟然跳下了船，被艾诺尔抱着泡在水里。对方将她抱上一块木板，时槐坐在木板上，被他带着漂浮航行在海面上。 在他带路时，令经验丰富的舵手为难的雾气，好似不存在一般。 没一会儿，两人就离开了雾气的笼罩。 时槐已经很久没看到如此清晰的四野了，弦月弯弯地嵌在天穹上，海波倒映着千顷雪光，蓬松的海浪浮动，时不时朝她涌过来。 连空气，都仿佛清爽了起来。 她不可否认，此刻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艾诺尔带着她靠岸，两人坐在礁石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星星，喜欢吗？“ 时槐仰起脸，果然巨大的天幕上，倒映着数不尽数的繁星。在海面粼粼波光的倒印下，四处浮光跃金，于暗夜里光影涌动。 她本能点了点头，“喜欢。“ 手被艾诺尔牵住，人鱼的体温天生冰冷，时槐微微激灵。 对方就握得更紧了，语调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自顾自和她说：“人鱼族的传统，如果定下了相伴终生的伴侣，会在繁星下起誓，此后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 时槐愣了一下，“起誓？“ “是。“ 可这里是西幻世界，万一起誓成功了怎么办？ “繁星的誓言有效吗？“时槐问道。 艾诺尔点了点头，“每一个背叛誓言的人鱼族人，都会遭受一生的苦难，直到履行自己的誓言。“他又看向时槐，学着人类的表情弯唇，“我想……和你当一生一世的伴侣。“ 时槐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子，砸进自己心口。 她又忍不住心虚。 哪怕她一向没心没肺，也忍不住心慌。可事到如今，她必须要将戏演完，只能弯唇也对他笑了笑。 “好呀。”
第74章 夜雾深处（九） 面朝星辰大海, 时槐和他一起闭上眼，起誓死生不离。 时槐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觉得心跳也变得杂乱起来。她悄悄睁开眼，趁着艾诺尔起誓的当儿, 再次双手合十默念, “抱歉。“ 原主不愿意扮演的骗局, 时槐必须扮演下去。 这片大海再辽阔……但她也要回家, 比起艾诺尔, 她的家里有更多她在乎的人。慈爱的祖父母, 为了她付出一切的父母, 还有夸赞她天资聪颖的老师，永远陪伴着她的崔桦。 时槐的内心再次平静下来，她合上了双眼。 海风温柔。 艾诺尔靠过来, 似乎想要亲吻她, 却又只是摸了摸她的长发，“莎娜塔, 等我回来，我们就举行婚礼好吗？“ “好。“时槐回答得很干脆。 她笑了笑, 伸手搭在他胳膊上，倚靠着他的肩膀看海面。像是无数热烈中的少女一样, 不厌其烦地追问他，“如果我们结婚, 那我只能在海岛上等你吗？“ “人类也可以变成人鱼族, “ 时槐看向自己的双腿。 月光下，她屈起的小腿细长笔直, 脚踝精巧雪白, 看起来就十分灵活。如果这双腿变成鱼尾, 她并腿比划了一下，忍不住笑出来。 时时刻刻泡在水里，不知道和游泳有什么区别。、 时槐说不上讨厌还是喜欢游泳。 但她很喜欢泡温泉。 “那我是不是，就再也不能上岸了？“她又问。 艾诺尔一下子被问住，蓝眼睛微微一滞，他再次看向少女漂亮的双腿，皱起了眉头。他温柔又认真地想了想，和她说道：“对不起，是我想得不够仔细。“ 人确实可以变成人鱼，那是不是说明…… 人鱼也可以变成人？ 艾诺尔陷入沉思，想到要让沙娜塔离开自己的家，他陡然不忍起来。但在传说中，明显只有人类被诱惑后，来到海洋成为人鱼，与自己的伴侣相携一生的案例。 无论如何，绝不可能委屈她的。 “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听见少女的语调欢快起来，他的目光本能追随时槐，而时槐拎起裙摆，踮脚摆出舞姿和他说，“海神的女儿人身鱼尾，有最美的歌喉。为了心爱的人类王子，她用自己的嗓音和巫女交换，得到了一双人类的腿。“ 海风有些大，少女柔软的裙摆如摇曳的花。 她身量纤巧，舞姿灵动优雅，绿色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如同追逐浪花的蝴蝶。 “然后呢？他们在一起了吗？“艾诺尔其实不在意故事的结局，他的目光追随着时槐，恍惚觉得不只是人鱼才拥有惑人的幻术。 “没有。“时槐说。 她踮脚旋转，弯腰时指尖挑起他的下颌，随即又轻盈地躲开了他。 “她每走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疼得近乎凌迟。但为了王子的邀约，她还是跳了一整夜的舞，而王子却爱上了别人。“时槐说。 艾诺尔微怔，“如果是我，我会告诉他我经历了什么……“ “可人鱼公主交换了自己的歌声，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那……她只能留在陆地上了，兴许会后悔。“艾诺尔轻叹，正如时槐无法想象自己生活在水里，艾诺尔也很难想象人鱼族活在陆地上。 “她没有得到王子的爱，化为了泡沫。“ 艾诺尔不再说话。 他觉得人鱼公主太过天真，失去了嗓音，她纵然再爱王子，王子也不会知道她到底为他付出了什么。 如果时槐有一天后悔当人鱼族了，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正如人鱼公主，化为泡沫的那一刻，肯定是后悔的……但无法回头。 “你在想什么？“时槐问。 艾诺尔认真回答：“还好我们互相喜欢。“ 时槐没有再说什么，她跳得有些累了，就坐在艾诺尔身边。她尽量不去想其余的，就觉得有些乏困，有种说不出是梦还是醒的恍然。 她靠着人鱼少年，对方就一动不动。 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时槐本能打了个呵欠，“好困啊……“ 她似乎就陷入了梦里。 等到再次醒过来，她又回到了船上的房间里，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境。时槐吃过午饭，又去四处找了找，果然半点有关艾诺尔的痕迹都没有了。 剩下的日子，时槐干脆认真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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