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贺七娘却是再忍不得。 前世,她已经忍了方砚清一路,双耳都被他念出了茧子。现在,真是一听他这般说话,就头疼得厉害。 “方夫子!” “贺七娘子何事?” 方砚清性子温和,被人猛然出声打断,也未见恼,仍是温温柔柔地笑。 贺七娘看一眼文质彬彬的方砚清,又想想自己的耳根清净,到底是长吁一口气,无奈劝道。 “方夫子,算我求你,你好好说话,行吗?” “你这样文绉绉的说话,又某某某的,听得我实在是头疼......” “对不住!对不住!贺娘子,某,我,我今后定会注意的。” 眼见方砚清满是歉疚,又是告罪,又是连连行礼的,弄得贺七娘不光头更疼,还愈加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心道,她这要求,该是为难方夫子了吧?他莫不是以为,她是在怪罪他吧? 毕竟,他说话做事,一贯如此。 正想解释自己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贺七娘对面的那个汉子,倒是先招架不住了。 “喂!你!小娘儿,啊子......小娘子!对,小娘子。” 汉子粗俗的话,在舌尖生生打了个滚,然后被他快速咽下。 他只作自己是幡然醒悟,不能当着一群孩子的面说腌臜话。 绝不会认为,因为骤然对上了那小娘子的柴刀,和那文弱夫子望来的眼神。 这破村子真是邪门! 一个村女凶悍的动不动提刀,一个教书夫子,眼里看人却像是在看死物! 汉子咽下口中唾沫,梗着脖子开了口。 “你俩要叽叽歪歪,能待会儿再说不?你这柴刀,能先收下不?我还有差事得去处理。” 贺七娘视线梭巡,将这汉子从头打量到尾。 见他虽身着短打,但袖口领口都洗得干净,还没有补丁,便也断定他不是什么流窜作恶的匪徒。 虽是放心了些,但到底得问清楚他在这里做什么才好。 贺七娘正待出声相问,旁边的方砚清倒是抢先问道。 “某,不对,是我。” “我方才发现,郎君你虎口、食指腹侧尽数有厚茧,想来该是常年握刀所致。” “又观你虽举止粗鲁无礼了些,但到底目无邪气。不知,郎君可是军士?又为何在贺娘子家外逗留?” 方砚清话音将落,那因贺七娘放下柴刀而松了口气的汉子立时顿住。 挑眉诧异看来的样子,像是惊讶于自己的身份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猜到。 心知自己是看轻了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子,那汉子这才拱手,同方砚清见礼。 “彭城县府衙,司法佐。” “追查贼人至此,刚才正是在那树下发现了贼人逗留的脚印,打算察看一番。” “结果刚蹲下,你就和那群小崽子出现,把我当贼逮了。还害我被一小娘儿,子!拿刀指了......” 懒得听汉子嘀嘀咕咕,贺七娘转头看去。 方砚清像是猜到了她想问什么,面露羞愧之色,声音越来越低地解释着。 “这群孩子,昨儿傍晚摘了贺娘子你家的桃子。” “不问自取为偷,都是我平日里没能教好他们。所以这一下学,我便带他们过来同贺娘子你道歉。” “昨日,昨日走得慌乱,我,我忘了同你说......”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被许婚死对头后》—— 大长公主之女桓灵姿,生得螓首娥眉,兰姿蕙质,堪为东都最耀眼的明珠。 偏是妙目流转,只落了她那久病羸弱的壡王表兄一人在其中。 直至宫宴,壡王亲择了太傅嫡幼女为王妃,桓灵姿这才死心。 闭门躲清闲,桓灵姿只叹她早日丧夫守寡的盘算,终是落了空。 谁知不过半月,远在北地的死对头狄奚,却是戎装铁骑跨江而至,直言前来迎娶同他定了婚事的桓灵姿。 看他拿出阿耶酒后给的“许婚”信物,桓灵姿咬碎了牙。 还没想出让狄奚知难而退的法子,那壡王却又跳了出来,言说心中所爱惟她一人。 遁逃被拦,桓灵姿觑一眼狄奚,万分头疼。 “我喜男子雍容雅步,可你天生蛮力。我喜男子谦恭仁厚,可你奸诈又记仇。我喜男子面若冠玉,可你......” 好吧,狄奚这张面皮她的确是没得挑剔...... 可她桓灵姿就是不喜欢狄奚! 打小她就不喜欢他,哪怕他曾送她最爱的小马驹,她还是看他不顺眼! 桓灵姿犹自气恼,狄奚却是双手环胸,望向后头穷追不舍的壡王,言辞戏谑。 “哦?看不上我,不愿嫁我。那你准备嫁他咯?” 瞥一眼身后,桓灵姿暗唾一声倒霉,而后冷笑着遥遥拜向宫城。 “我惟愿请旨入道,修作女冠,祈我朝昌盛,福祚绵长!”
第4章 004 ◎借你的银钱,何时归还◎ 方砚清是半年前,由里正为乡里私塾寻来,专为适龄孩童们启蒙的夫子。 初到之时,就因生得面皮白,容貌俊,又说话行事文雅有礼,引得洛水村的大婶子小媳妇们,暗地里围观、打听。 便是贺七娘这般不爱凑热闹的,也曾在送酒去的路上,听同路的婶子们念过一路。 各个夸方夫子生得俊,十里八乡头一茬。 人人念方夫子学问好,不知谁家的女娘才能与其般配。 可眼下,这位松形鹤骨的文雅夫子,在贺七娘了然的目光里,却是一点点渐红了脸。 孩子们不知自家夫子昨晚曾挂在贺家墙头,上下两难,进退不得。 眼下,还以为是他们爬树偷桃的行为将夫子气成了这般模样。 心里愧疚,一个个再顾不得自己的屁.股。纷纷上前,围在贺七娘身侧同她道歉。 在孩童们迭声的致歉中,贺七娘只得是再从家中提出一篮新摘的桃儿分给他们,这才令孩子们相信,她是真的没有生气。 她在这头,给从矮到高自觉列队的孩子们分着桃子。 那头,方砚清则是拦住那打算离开的汉子,不依不饶地说着什么。 眼见那汉子往左,方砚清便也往左。汉子往右,方砚清亦拱手往右。 明明那汉子才是练家子,且身有官职,但偏生方砚清一错不错堵在他面前的模样,全无露怯。 “阿姊?” 看二人一不小心看得出了神,听得面前的孩童一声唤,贺七娘忙收回眼,继续给他们分桃子。 但那耳朵,总耐不住想听听,方砚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消多时,纵那汉子生得再是人高马大,眉眼凶狠,也招架不住毫不退让的方砚清,败下阵来。 勉强算得上是态度诚恳,终是同先前被推开的孩童,还有被冒犯的贺七娘道了歉。 做完这一切,汉子立马转身,同身后又恶狗撵一样,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经此一幕,贺七娘这才明白过来,他方才到底是在做什么。 也终于切身体会到,方砚清这人,温和外表之下掩藏着怎样一份执拗。 解了这桩啼笑皆非的误会,得过汉子嘀咕一句,“你这小娘子着实泼辣”。 并着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对方砚清补充,各家的阿兄儿时都被贺家阿姊揍过的声音,贺七娘终是送走了这群闹得她头昏脑胀的皮猴儿。 目送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走远,方砚清正欲出言告辞,却是看清贺七娘垂在身侧的手,正兀自抖得厉害。 唇角抿直,方砚清停下动作,垂眸静立一旁,让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而贺七娘见了孩子们走远,觑一眼身侧默不作声的方砚清,心道挺好,这还免了她特地去私塾寻他的功夫! 本来,她就打算这两日抽空,去寻方砚清帮忙的。 她得麻烦方砚清,帮她写一封退婚书,赶紧送去东都! 贺七娘识字,也会写字。 可她那手字,属实,算不得好看...... 而且她这一手字,其实,还是许瑜亲手教的。 以前,许瑜还没被县里举荐去东都书院的时候,他每日都会抽一个时辰的时间,教她练字。 可贺七娘性子急躁,本就不是块读书写字的料。 每每练字之时,她不是寻了各式各样的理由跑开,就是生生缠得许瑜气红了脸,再没心思压着她练字。 可如今既是打算退婚,贺七娘思来想去。自觉怎么也不想在这最后关头,还在许瑜面前失了面子。 若去集市找人代写信,她怕还没来得及离开集市,村里人就会知晓她同许瑜将要退婚的消息。 两家虽都是洛水村的外来户,但村里人对他们这桩婚事的关注,那是一点儿都不低的...... 贺七娘想来想去,要找一个字一定写得好看,遣词造句一定有文化,还不会到处多嘴的人。 思来想去,好像,还真只有眼前的方砚清了。 正欲开口,贺七娘却是耳尖地听得一阵饥肠肚鸣。 见身旁这人再度红了个彻底的脸,贺七娘想起,村里人为着不耽误农活,孩童启蒙的课业,特地被安排在晌午时分。 心有所求,清了清嗓子,贺七娘将手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状似寒暄。 “方夫子,你用过饭了吗?” 得了预料中的回答,贺七娘便顺势接道。 “正好,我正打算开饭。你要不嫌弃我家粗茶淡饭,就留在我这儿吃吧。” 村里人常走动,顺手添副碗筷留人在家吃饭,更是常事。 略一思忖,方砚清倒也没有推辞。 道一声叨扰,便也跟着贺七娘进院子,在院内的石桌上坐了下来。 贺七娘烫了饼子,又将先前放在灶上蒸着的菜端出来。 最后,甚至还提出一小壶酒,问方砚清。 “方夫子喝酒吗?” “不擅饮酒。” 见他拒绝,贺七娘也没再劝。 大大方方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二人停下对话,各自用起了饭食。 对面的方砚清许是饿极,他用饭的速度算不上慢。 而且,也全然没有同贺七娘暗自担心的那样,会变得拘谨之类。 方砚清坦然且满足的模样,就好像他是在自家用饭一样…… 觑一眼碗中酒,贺七娘暗暗咋舌。 这倒的明明就是普通醪酒啊……怎么她又像是要醉一样? 什么他家、自家的? 呸呸呸! 昨晚那酒的后劲真麻烦! 端起酒碗,一口接一口地给自己压惊。 贺七娘藏在碗后的眼,仍止不住地往方砚清那里看一眼……再看一眼。 毕竟,她还真是头一遭见人用个饭,都这么…… 额……赏心悦目? 那一举手一投足的样子,说不出个缘由,但就是跟村里那些吃起饭来唏哩呼噜的男人们,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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