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数日过去,果然被他逮着了机会,又遇见一官宦女子,那官宦女子看着风度翩翩的霍营,眼神便有些挪不开,谢云初找准时机,立即悄悄带着王书雅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不动声色从那霍营身边路过,王书雅亲眼看着霍营将自己拒绝的那幅簪花小楷转赠了旁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气的要下去与他理论,却被谢云初给拦住了, “你这么一闹,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们的事?他非良人,你心里明白就好,往后切莫再轻易为人所骗。” 王书雅面上躁得慌,讷讷点了头,这下彻底歇了心思。 王家担心这霍营败坏王书雅名声,自然是想了法子把人赶出京城,打发去了外地,此是后话。 自皇帝下定决心征楚,王书淮出入宫廷,神龙见首不见尾。 直到八月底一日,王书淮回得很晚,将半睡半醒的妻子搂入怀里,颀长的身子紧紧贴着她后背,低喃道, “孟鲁川不甘心为我所败,一意孤行要与大晋决战,西楚朝廷反对意见甚嚣尘上,文武不齐心,乱成了一锅粥,正是咱们一鼓作气的好时机,拿下西楚,扼住陇西咽喉,我大晋与西域通商便可畅通无阻,西楚有几片水草甚好的马场,如此咱们大晋也不必再愁良马,今日廷议,不日便要发兵西楚,陛下委我提督军务,我很快就要离京了。” 他这辈子风里来雨里去,从未被什么羁绊过,如今看着这个柔软的小女人,心里生出浓烈的眷恋。 谢云初闻言眼皮耷拉了一下。 上一世王书淮便是二次征楚,用了一年时间彻底拿下陇西与益州,谢云初知道他迟早都会赢,心里就没太当回事,只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在他怀里懒动了下身子, “我知道了,我明日会给爷准备行装。” 王书淮听她不在意的语气,心里微微发堵,他在这里恋恋不舍,她倒是睡得安稳,忍不住将她摇醒, “一同出征的还有兵部两位郎中,及五军都督府十几名将帅,今日晚边大家伙在酒楼喝壮行酒,席间有人透露,说是每每远行,妻子总要遣心腹盯着,生怕他们在外头乱来,云初,你可有什么打算?” 谢云初艰难地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道,“我没有什么打算。” 王书淮一贯洁身自好,她何必操这份心,送上门的他都不要,又怎么会去外头找。再说了,这种事只要男人想,女人压根管不住。 王书淮胸口一闷,薄唇贴着她后颈,来回轻吮,呼吸沉重又压抑。 濡湿在她脊背游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谢云初意识慢慢回笼,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朝他看了他一会儿,“二爷心里若不舒坦可直说,这又不是你第一回 出征,我已习以为常,当然二爷离开后,我照旧回去寺院替你祈福,保佑你平平安安回来。” 她的语气并无明显起伏。 王书淮薄唇轻抿,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今日酒席间,同僚们提到出征,总埋怨家里妻子哭哭啼啼,相较之下,他每次离京时,谢云初表现都十分镇定,王书淮目光幽黯盯着她,脑海不由冒出一个念头, “云初,若我战死,你会改嫁吗?” 谢云初嘟哝了下,这下彻底清醒了。 这个话题一直是她心里的结。 她死后,他肯定会续弦,即便那个人不是谢云秀,也会是旁人。 纵使王书淮心里有她,随着时间慢慢冲淡伤口,他迟早也能心平气和与旁人过日子,国公爷和长公主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需要一位贤惠的妻子,替他操持偌大的家业。 换而言之,如果他战死,她会守着王书淮的牌位过一辈子么? 原先她没想过,如今看着王怡宁跟高詹心无旁骛寻欢作乐,或许等时间慢慢淡去,遇见了一可心人,她也会接受对方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 她还年轻,她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她还有使不完的银子,何苦抱着一个牌位苦度余生。 看开一点,格局放高一点。 没有谁不可替代。 迎着面前目光灼灼的男人,谢云初认真道,“你别给我改嫁的机会嘛。” 王书淮听着她深思熟虑后的答复,脸一沉,气得掀帘而出。
第101章 乌沉的天空聚了一层又一层云团子,有雨沫子稀稀疏疏飘下来。 王书淮立在黑漆漆的廊庑下,心口又闷又胀。 已过子时,夜已深,灯盏里的烛火已消,天地静的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有什么细碎的东西被打破,零落一地,怎么都捡不起来。 王书淮这辈子的情绪都不如今夜这般起伏。 谢云初听得他出了门,坐在床榻上有些发懵。 王书淮这样心性坚韧的人,别说是她要改嫁,便是这会儿要死要活,她相信他也能泰山崩于前而变色,正因为晓得这个人坚不可摧的心性,所以便实话实说了。 再说了,气他几句,他去了战场不就更能惜命么。 却没料到还真能把他给气走。 谢云初还没有哄男人的经验,也没打算哄,倒头睡下了。 又在昏昏入睡之际,王书淮携着满身的湿气回来了,一回来便拉住她胳膊不放,“谢云初,你起来,把话说清楚。” 发沉的嗓音将谢云初的睡意给喝退到九霄云外,谢云初两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硬生生翻身坐起,裹个被子跟个游魂似的杵在那里,百无聊赖瞪着他,“你至于吗?” “这会儿我死了,一年后你难道不续弦?” “我不会!”男人语气斩钉截铁,眼神阴鸷幽黯,深不见底。 潮湿的水汽夹杂着清冽的松香,一股脑子灌入谢云初的鼻尖,谢云初打了个激灵,正色看着他。 随后发出轻轻一声嗤, 前世闷声不吭未做反驳,这一会子倒是比谁还坚贞。 这种事说得再好听,也只是说说而已。 就拿她自己来说,她都不一定做得到给王书淮守节,王书淮撑得了一年两年,撑不了五年十年,孤枕难眠,谁不乐意有个人作伴。 前世她介意的并非是王书淮续弦,而是恼恨王家没等她死便张罗续弦人选,不过这些事如今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谢云初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好脾气安抚道,“我不过是气气你,想让你爱惜身子,莫要亲身涉险,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谢云初越是轻拿轻放,越显得他无理取闹,也说明她不紧张他。 旁的女人吃醋使性子,他的女人大方得很。 王书淮不可能去弄个女人来试探妻子是否吃味,只能自个儿在这里生闷气。 他俊脸阴沉,坐在床榻不动,身影落寞似孤山。 谢云初见他如此,又觉得好笑,慢慢挪过到他身后,哄着道,“没了你,我去哪儿寻这么出色的丈夫,瞧,年纪轻轻内阁阁老,又护得住我,我这不是不希望你出事么?” 谢云初越安慰,王书淮心里越堵得慌,他回眸冷飕飕觑着她, “这么说,遇见另外一个护得住你年纪轻轻的阁老,你便改嫁?” 谢云初没好气地揪了他腰间一把,拔高了嗓音,“这个坎是过不去了,是吗?” 她腔调恨恨的,小脸绷得极紧,凶巴巴瞪着他。 王书淮看着她动气的模样,眉目一怔,心里空白的那一块忽然被填满。 谢云初只当他还在较劲,脾气上来了,忽然揪住他胸襟将人往后一推,压在他身上, “王书淮,你个大混蛋,深更半夜非要闹得我睡不着是吗?” 谢云初一肚子苦水,一面锤一面骂,“少在我这里道貌岸然,嘴上说得好听,回头娶得比谁都快。” “我活着谢云秀还盯着呢,等我死了,岂不一窝蜂涌上来?” “届时你顾着扑蝶摘花,哪还记得我是怎般模样?” “去问问你祖父,还记得你祖母的样子吗?” “我告诉你,你敢死,我就敢改嫁!” 王书淮从未见谢云初跟他闹过脾气,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任由她施为。 只是谢云初说着说着,眼里蓄了泪花,如晶莹的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王书淮心头一慌,立即坐起身将她搂得更紧, “好了,我不会死,别怕,我会惜命的。” 谢云初想起了往事,心里有一瞬的难过,闹了过后,也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收了泪,打算挣扎起身,王书淮长臂箍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嵌在怀里。 谢云初推他,他跟岩石似的推不动。 “初儿,我不在,照顾好自己…” “书院渐渐步入正轨,能聘人的便聘人,莫要事必躬亲。” “漕运码头的那边我早叮嘱人看着,市署我也打了招呼,你别担心。” “我走后,齐伟和明阑都留下来听你使唤…” 离别的情绪在暗夜里发酵。 谢云初眼眶红红的,垂下眸不说话。 王书淮覆上她眼角,濡湿的泪意凉凉地沁在他指尖,她一抽一搭,杏眼被泪水洗刷过,带着一丝懵嗔,他的姑娘何时这么迷糊过,王书淮一眼沉沦在她的娇嗔里,最先吻上的是她湿漉漉的眼睫,舌尖一根根吮过去,谢云初心猛地打着哆嗦,这回却没推开他。 醇厚的气息在她鼻翼眉尖眼梢处处萦绕,呼吸渐渐焦灼,四处游走。 谢云初能感受到那一点点的变化,深吸了一口气。 王书淮箍着她不许她动,将那殷红的耳珠裹入唇腔里,暗沉的嗓音小心翼翼试探,“可以吗?” 谢云初嘴唇都在打颤,没有做声。 王书淮当她默认,抱着她坐好。 这一夜她如同小舟在寒风里摇曳。 到了次日,各部都在为出征做准备,国公爷一次又一次将王书淮召去阁楼,祖孙俩不知在商议什么,随着深秋的寒霜落下,整个国公府都感受到那股凝重的气氛。 谢云初用一上午功夫,给王书淮准备好了行囊,午后,沈颐来找她,一进来便扑入她怀里搂着她哭, “初儿,我夫君这次跟随王大人出征,还请你帮我跟王大人提一嘴,万要帮忙照看一些,莫要派遣危险的战事,他性子闷,上峰指派什么,便做什么,好歹都由着旁人…” 沈颐说到最后担忧地大哭。 谢云初被她惹得也红了眼眶。 扶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下,沈颐抽搭着止不住的落泪,谢云初替她擦拭。 沈颐吸了吸气,慢慢平复,艳羡地看着谢云初,“你家夫君毕竟是文臣,坐在帐中运筹帷幄,我家那位可是实打实要上战场厮杀,疆场上刀剑无眼…我光想一想,便落不着觉。”沈颐哽咽着,脸上的妆全部哭花,“若有来世,我绝对不挑个武将做丈夫。” 谢云初想起前世李承基跟着王书淮立了功勋回来,斩钉截铁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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