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燕王和赵拙言的面色都不是很好。 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燕王说到底不过是掌管一府之地的藩王而已,大旻之安危,其责任本就不在他身上,真要为了对抗北狄而拼尽北疆之人力,北疆的百姓难道就不无辜了? 幕僚倒是心善,可这话却是将燕王和赵拙言给架在耻辱柱上,将两个黑心肝的政客给衬托成了见死不救的冷血之人。 林晔亭此时打圆场道:“老夫与凉州都指挥使袁崇光有旧,此人虽不算是奇才,但却十分懂得变通,若是真抵挡不住北狄大军,他想来也不会硬拼的。” 林晔亭这话说得十分委婉,其实按照他对袁崇光的了解,若是知道朝廷未派兵增援,这孙子估计比谁都跑得快。 赵拙言听了林晔亭的话,对大旻朝廷更是失望透顶,只觉得从上到下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蠢货。 如今大旻就像是烂了梁柱的破屋,与其拼死补救,还不如就任由它被彻底摧毁,然后再在废土上重建秩序。 不过重建总归得有人,所以凉州百姓能救还是得救。 赵拙言沉思片刻后,对燕王道:“听闻三公子已经拿下了临川,再往西南便是代州,弘武馆学子虽个个都是俊杰,但人数实在不多,铺展开后,怕是也威势大减,不若再派一些人前往幽州增援。” 燕王来了兴趣,问道:“军师有话不妨直说。” 赵拙言道:“圣上一日未交付王爷权柄,玄甲大军便一日不出北疆,但却又不能任由北狄横扫凉州,残害百姓,不若再派八百将士和数十名工匠于三公子麾下,配置一批火雷从代州运往凉州,算作是北疆对袁崇光的增援和支持。” 简单来说,就是北疆少量出人,但可以大量提供武器,最好再派人去跟袁崇光交涉拉拢一番,让他尽量拖住北狄大军的同时,指挥凉州百姓撤离躲避起来。 燕王并未反对,如今也只有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等到北狄大军攻到了代州边上,他就不信自己那个皇帝侄子还坐得住,火星就快落到脚背上,有些人估计才知道着急。 北疆上下比朝廷齐心多了,燕王刚一下令,八百将士和六十多名工匠当日便抽调齐整,第二日天未亮就出发去了临川。 沿着云霄径道直达高城,高城县令明面上还是朝廷官员,可心里却早就倒向了北疆。 翻过高城西南边的山道,就进入了平昌。 平昌代县令霍长安得了消息,亲自出城去迎接时,才知道那八百将士的首领竟然是釜关守将耿培忠,也就是耿培延的亲大哥。 耿培忠断了颗门牙不爱说话,跟霍长安简单交涉几句后,连平昌县城都没进,就立刻带着人拐弯赶去临川了。 此时距离韩瞻鼎拿下临川已经有一个月左右了,原本千丝万缕的麻烦已经让他给整理出了个大概,该清算的已经清算赶紧,该敲打的也基本上都敲打过了,政务军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唯一的让他头疼的便是缺人。 临川府城一拿下,周遭包括平昌、丘水等八县便尽归于其手,这么大的地方得治理,外要防范乱民贼匪,内要威慑世家豪强,韩瞻鼎手里的信得过的兵根本就不够用,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如今的境况是,韩瞻鼎和卫擎苍等人表面上拿下了临川,可却也被困在了临川。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韩瞻鼎和林岁晓他们在操心,林岁晚想得少,也懒得去想,最主要的是她其实也不太想得明白。 不过林岁晚也没闲着,糖包子说她既然成了这个世界的人,总归要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才不辜负她穿书一场的意义。 林岁晚对于这话其实是不屑的,谁规定活着就一定得有意义了,再说了那些所谓的意义又是由谁来定义的? 不过当弘武馆的一名师兄因为伤口感染死亡后,林岁晚突然就醒悟了。 她依然不觉得自己必要活得有所谓的意义,但如果能为自己认识的亲人和友人的生命做些什么的话,她其实是很乐意的。 林岁晚跟糖包子说了自己的想法,糖包子建议她重点攻略药物学,努力将一些有效的,能救命的药物给研制出来,比如青蒿素,比如磺胺。 当然,以这个世界的科学技术水平,想要合成提炼这些药物是很困难的,但毕竟有答案可抄,努努力其实也不见得就成功不了。 林岁晚动力十足,信心满满,糖包子说攻略药物学的起点,是从学习物理、化学、生物、数学等基础开始。 林岁晚这大半个月除了要在意识里跟着糖包子上课之外,还要帮忙继续配置火雷,日子可谓是相当的充实。 说起来火雷毕竟是杀人的利器,等死后下了地府,这火器带来的孽债说不定还要算一笔在她头上,到时候功德是正是负还真不好说。 可研制救命的药物就不同了,她要是真能将磺胺等药物给提前弄出来,这功德必定是无穷无尽的! 韩瞻鼎拿下临川后,照例征用的府衙,原本的丫鬟小厮都被遣散了,只留了几个负责洒扫做饭的仆妇,偌大的院子里景色奇好,还没什么人,倒是清净得很。 林岁晚做完了糖包子留的功课后,跑到府衙外边的荷塘边上摘莲蓬吃,还叫上难得有空闲的卫擎苍。 夏末秋初的莲蓬是青黄色的,吃着已经有些老了,不嫩也不怎么甜。 林岁晚没仔细将莲子心给剔干净,苦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呵呵,林家妹妹这是在作什么鬼脸呢,瞧着还怪吓人的。”说这话的是一名十八九岁的俏丽女子,穿着一身秋桂色华丽衣裙,面上带着调侃之色,眼里却藏着几分轻蔑。 林岁晚嘴里的苦劲儿稍微散去了几分,歪头低声问卫擎苍道:“她是谁啊?” 卫擎苍幽幽道:“临川前知府吴达的长女,吴妙琴。” 林岁晚不认识吴达,见吴妙琴带着另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子结伴走到了面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招呼。 吴妙琴倒是熟络得很,自顾自玩笑道:“这个时节的莲子米都老了,林妹妹也真是不挑嘴。” 林岁晚就是再傻也听得出来她这话里没有多少好意,本就受不得气的饿死鬼立时便不客气道:“你别叫我妹妹,咱俩非亲非故的,听着也太奇怪了。” 吴妙琴讪讪,故作可怜道:“我瞧着林姑娘气度不凡,原想厚着脸皮亲近一二,却不想是我高攀了。” 普通人听了这话大约要谦虚几句,可林岁晚不是普通人呀,她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劝诫道:“女孩子脸皮太厚可不好,你记得要改啊。” 卫擎苍看着吴妙琴那青白交加的面色努力忍笑,心想林小丫头可真是怼人小能手,深得赵先生真传啊。 说起来吴达此人也实在是个奇葩,身为临川知府,守备造反谋逆的时候,他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投降了,还将自己的大女儿吴妙琴献给了弘武帝君。 如今临川府被北疆拿下,这位前知府又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投降了,如今正打着将小女儿吴妙棋献给韩瞻鼎主意呢。 不过林岁晚并不知道这些糟心事,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吴家姐妹俩对自己不怀好意,因此便礼尚往来也不喜欢她们而已。
第96章 林岁晚自来到这个世界, 第97回 见识到了世家贵女之间的弯弯绕绕,说话含沙射影,夹枪带棒, 怎么听怎么刺耳。 人间活人有千千万万,形形色色什么样调调的都有, 林岁晚并不以长袖善舞和八面玲珑为奋斗目标,与人相处的唯一准则就是,合得来就多聊聊,合不来就不搭理,何必为难自己。 她在莲塘边上蹦来蹦去,摘了十几个青绿色的莲蓬,扭头对吴家姐妹道:“池子里还有许多, 你们要是吃自个摘啊,别客气。” 林岁晚说完,冲卫擎苍眨了眨眼, 两人一起扭头离开了,敷衍都懒得再继续敷衍半句。 吴妙琴大约是被林岁晚这嚣张无礼的态度气到了,面色很是不好。 一直都未说话的吴妙棋却若有所思地的望着林岁晚的背影,不知其心中是何想法。 卫擎苍见林岁晚俨然没将吴家姐妹放在心上, 忍不住坏心眼地玩笑道:“林小丫头,你家韩哥哥都被人盯上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啊?” 林岁晚大惊,道:“被谁盯上了,谁要害他?!卫姐姐,你安排人暗中保护韩哥哥了吗?” “……” 卫擎苍无语道:“没人要害他, 倒是有人看上他了,想要提前将闺女许配给他呢。” 林岁晚眨了眨眼, 非常惊讶道:“韩哥哥虽然身量不矮,行事也稳重,可却实打实的也才十三岁而已,都还未从青苗院结业,只能算作一蒙童而已,还是个顶顶稚嫩的幼苗呢,竟然就被人给惦记上了,谁这么丧心病狂呢?” 卫擎苍看着林岁晚那十分正直的眼神,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这小丫头闹乌龙的时候都许诺要跟人生死相随了,这会再看这反应,似乎还是没开窍啊。 林岁晚若是知道了卫擎苍的想法,怕是得送她两个大白眼! 她好歹在枉死城里混了百年,什么没见过,人间情爱也就那么回事,她怎么可能不懂。 林岁晚很清楚,自己对韩瞻鼎确实有些不一样的依赖,可现如今大家都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嫩样秧子,哪里下得去手,这朦朦胧胧的情谊还是不挑破的好,不然也太早恋了吧! 林岁晚姿态摆得很是豁达,可身体却十分诚实。 她抱着莲蓬经过府衙前院的时候,脚步一拐,嘟嘟囔囔地往书房方向走:“也不知道韩哥哥最近在忙什么,我去瞧瞧,这人啊,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年纪该干的事,可千万别忙昏了头,让人给糊弄了。” 卫擎苍闻言挑了挑眉,心想你个口是心非的小丫头,嘴上说得坦然,还真以为你半点都没开窍呢,这不是盯得挺紧的嘛。 临川府世家林立,豪强扎堆,弘武帝君被砍头后,韩瞻鼎下狠手清算过一批,可剩下的依然不少,一个个心思各异,防不胜防。 林岁晓协助韩瞻鼎整顿临川政务时,明里暗里都遭到了不少的阻拦和打击,温润公子也变得暴躁起来,恼怒道:“这姓吴的当真是个吞天□□,顶一脑袋的癞疙瘩,人丑还不自量力!往上数三代,他吴氏也不过是跑船的行商而已,竟然还想学那吕不韦,当公子您是奇货可居呢?!” 韩瞻鼎难得见林岁晓说话这般不客气,心里原本也有些不悦,此时却都消散干净,还有心情玩笑道:“别别,那吴知府是瞧我父王奇货可居呢,本公子可入不了他的眼,不然也不至于这般受排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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