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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瑜艰难地将视线从抱着胡萝卜的小兔子糖上移开，回道：“还没呢，殿下要烧制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但别亲自去，后院这会儿在装瓷矿石，灰大土大的。” “温度计。” 由于两人从未接触过，卫蓁把温度计的原理大概讲了一下。 说来简单，找一个一端开口一端密封的玻璃管，在封闭端倒入部分有色液体，在开口端将有色液体倾斜着填满玻璃管，确认里面没有气泡后，将开口处烧熔密封。然后把它分别放置在沸水和冷水中，将管内液体上升的位置分别标记为一百和零，中间的部分均匀等分标上刻度即可。 叶瑜认真听完，道：“听起来不难，玻璃管也有现成的。” 叶瑾起身，“你陪着殿下，我去就是。” 叶瑾离开后，叶瑜陪着卫蓁闲聊，聊瓷坊新进的匠人手艺如何，她又新摸索出了什么烧瓷的新花样，哪一日有问路的人似心怀不轨，零零总总地，卫蓁听得出，虽然她年纪尚小，但她将瓷坊管得很好。 不到一个时辰，叶瑾就带着烧制好的温度计进来了，与卫蓁所说的相差无几，刻度也都标记好了。 卫蓁看过无差，直接派人将其送到了糖坊。 按说温度计也可以等到瓷坊搬过去了再行烧制，但早一天做出来，糖坊那边的制作流程就能更加规范化。这一个且让他们先用着，三日后，等瓷坊搬过去了，再多做几个备上。 之后，不知谁先提起了某种瓷器纹样在城内很受追捧，然后两人较劲似的搬来了许多新烧制的瓷器，堆得满地都是，那些都是他们近来的得意之作。 屋内的笑谈声一直持续了很久。
第58章 念着下午要跟燕景云那边的人商量关于商队的事, 卫蓁原想着晌午前就离开，但在叶瑜和叶瑾两人颇为不舍的眼神中，还是留着用了饭。临走时, 马车内还被装上了好几件瓷器, 都是两人亲手所烧制的，没有卖出去的那些华美，但更具巧思。 对叶家姐弟而言, 这些创意之作，与其卖给不知名的高门大户, 自是摆在自家殿下的房里更有意义。 卫蓁不好拂了两人的好意, 坦然接受了, 直到上马车时，一掀帘子，看着车厢内几乎被塞得满满当当空间，滞住几秒，然后艰难地落座。 好不容易到了府里, 还未指挥人将那些带回来的瓷器收好，就有下人来报，说公主要的人到了。 卫蓁简单地整理了番仪容, 然后移步前厅, 一人已经在里头候着了。站在厅内的男子身形高大，四方脸, 深眼廓, 深棕色的发, 似是带着部分胡人血统。 他下视不动, 施然行了一礼，声气厚重：“属下元畴, 拜见仪安公主。此番奉侯爷令，携下属二十余人全权听从殿下指令。” “不急，坐下再说。” 待卫蓁坐定后，元畴才跟着落座。 紧接着就听卫蓁问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叫你前来主要是为了负责商队贸易一事。那么，西域诸国，你了解多少？” “余自幼跟随叔父身边，对西域各国风土人情均有所涉及，不敢说了如指掌，十之七八总是有的。” 他态度恭敬，说出的话内容却十分大胆。虽然相信燕景云送来的人的可靠性，但卫蓁还是细问了两句。 “你叔父是？” “叔父……是负责为侯爷打理消息的。” 他说得含糊，可并不妨碍卫蓁理解，什么打理消息，不就是情报的收集处理吗，敢情这人是情报系统出来的，刚刚还觉得他说话略有夸大，现在看只怕是自谦了不少，什么了解十之七八，怕不是西域各国皇室内幕都被扒了个底掉。 卫蓁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了：“你带来的二十多人……也都同你一样？” “有两个亲信，与我相同，其余人都只是奉命行事。” 大概就是上线与下线的关系？ 卫蓁沉默一瞬，她是对燕景云说过想在商队经商的过程中顺便收集点有用信息来着，可是真没想到，燕景云会直接从他的情报系统调派人手给她，不过，有这样一个熟知各国内部情况且经历丰富的商队首领，确实非常让人放心就是了。 “既如此，我先简单告诉你商队要出售的货物，以糖为主，捎带上胰子和茶叶丝绸。” 目前她手下能规模性产出的只有糖和瓷器，瓷器在长途运输中，损耗的风险大，占空间面积大，与其自己费力往外运，不如等那些胡商送上门来。但是可以少量的走官道运往中部地区，再转道蜀地换些茶叶丝绸，做倒手的买卖，这两样东西在大周不算贵，可要是运往西域，价格要翻三倍都不止。 还有她初到此地时误打误撞做出的胰子，再加工一番，多弄出点香味和花样来，也可以作为敛财之物。 “当然，你这支商队带出去的货物能换回多少金银只是其次，主要还是多换些马匹牛羊来，还有羊毛，也可以多收一些。” 马匹自不必说，上等马直接送到燕景云那儿作为军马，不过估计数量不会太多，只看那些胡商就知道，这群西域人都精明的紧。一般的马则可以用作挽马，至于牛羊，能用于耕作的就用于耕作，其他的……听说朝廷年年克扣军费，西北军的餐标总要升一升了，要不怎么打匈奴。 而羊毛，对牧民而言是无用之物，但对她而言，可是制作冬衣的大好材料，餐标、武器都提上来了，穿的也不能差不是。 卫蓁思虑的这些没有与元畴细说，但他一听卫蓁行商并非为求财，而是以牛羊马为主要目的，如何能不从中分析出几分。 元畴的叔父是为侯爷处理情报的，说是侯爷心腹也不为过，他的目标就是如叔父那样，成为侯爷的心腹。结果还没等他在侯爷面前露脸，就被派给殿下处理商队的事儿。 叔父将侯爷的命令转达给他时，他虽然应下了，但心里多少有几分失落，他满心壮志，想为侯爷扫平匈奴出一份力，最终却成了一名商队首领，这让他如何甘心。然而叔父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他，为殿下做事，万事尽心，不可马虎。 如今看来，这位仪安公主似与他目标无二，都是帮助侯爷荡平匈奴，稳定边关。如此这般，殿下与侯爷真真是十分相称了。 元畴翻涌的心思卫蓁并没有注意到，只是他的态度愈发恭敬了。 “然后，这就是商队要贩卖的糖。” 说着，着下人取来了一份样糖，与送给燕景云的那份不同，红糖和白糖只是简单用竹筒装着的，兽糖则是与给叶家姐弟的相同，不大的四方礼盒。糖块与市面上的蔗糖糖块相差不大，卫蓁暂时不打算带出去售卖，要出手的货物，自然要足够新奇，才能打出名头，才能让那些西域贵族愿意为此一掷千金。 她都想好了，这糖不仅要让商队带出去买，也要在城里开家铺子买，当然，铺子直售的得限量，不然那些胡商从她这里买了大量的糖，转手高价卖到西域各国，那她不就亏了。 店内的糖分为散装和精装，如果有一般人想买一点尝尝味，那就用竹筒装，但如果是富庶之家，大胡商来买，自然要可着劲推精装版礼盒装的糖，糖都是一样的糖，大差不差，但包装不一样，这价格嘛……自然大有不同。 至于商队带到西域诸国的贩卖的糖，则统一走精装，只是礼盒也要分为甲乙丙三等，那日带给燕景云的红木匣素白瓷罐装的，只能算丙等，等她找画师设计几个纹样，把匣子做的精致华美一些，再分出甲乙两等。 卫蓁这样想着，也讲给了元畴。 初看到那青色竹筒中盛放的细白颗粒时，元畴久久不能回神，不过刚感叹了一句“这比我见过的最上等的盐还要白”，紧接着就被卫蓁描述的种种吸引了心神，也忍不住出谋划策。 两人简直是一拍即合，样糖就在桌上静静地听着两人是如何商量着尽情骗……赚取胡人的银两。 直到天色渐暗，有些细则终于统一，元畴告退，临走时，卫蓁让他带走了几分样糖。 从前厅回厢房，卫蓁在走廊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还是被书房的映出的烛光吸引了过去，在门外探头看了一眼，燕景云正在处理公务，于是卫蓁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在椅子上坐下后，就自顾自地发呆，她本是盯着灯罩上的纹样在看，瞧着瞧着，视线不自觉顺着光线移到了燕景云的脸上，橘色暖光，照得他侧脸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她没想出声打扰他，倒是他先开了腔，头也没抬地，只道：“谈得怎么样？” “你指派的人自是可靠，只是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嗯？” “我突然想起去岁答应你的一件事，这会儿可以开始了。”
第59章 燕景云手中的笔一顿, 抬眼望向卫蓁。 两人相视，对上他疑问的目光，卫蓁眨了眨眼, 然后佯装起身要离开, 嘴里自言自语道：“哎呀，明明说过要教给人制盐的法子，可是对方好像都忘记了, 不过也好，倒是给我省事儿了。” 制盐…… 燕景云准确地捕捉到了话语中的重点, 但他的反应却并不像卫蓁所想的那样。 “阿鸾。”燕景云搁下手中的笔, 叫住了她, 卫蓁回头。 “你会离开吗？”燕景云问。 说到制盐，他想起来了，去年，就在这间书房内，相同的两个人, 她说要助他养兵，如今兵器甲胄陆续换新、马匹正在培育、军饷粮草已有定数，她曾经所说过的种种, 就只剩下制盐一项, 他不由得怀疑，在一切落定时, 她是否会离开。就像传说中, 鸾鸟给了太祖皇帝指引, 而就在太祖皇帝功成之后, 鸾鸟翩然离去。 那么，她会如何？ 烛芯燃烧过半, 光线昏昏，屋内气氛一时有些沉然。 卫蓁一怔，睁大了眼睛看他。 这话怎么说地？她为什么要离开？ 猛然间，从他刚刚脱口而出的称呼联想到了上次在信函上见到的鸾鸟降世的说法……卫蓁莞尔，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隔着一道书桌直直对上了他的目光，眸光闪烁。 “侯爷，伯宣，之前是谁说他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玩意的，嗯？” 她调侃他的声调又轻又软，可他却听不入耳里。 “会吗？”燕景云的视线牢牢地锁住她，明明是近乎荒诞的问题，却坚持要一个回答。 “说不准。”卫蓁认真地想了想后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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