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偏偏,江芽又觉得不该是这个结局。 她从小就知道,被奚家遗弃的原因是什么,但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现在的社会上大多数人都不认为女子能上战场,可以打胜仗。 江芽不由冷笑,如今她倒要叫九泉之下的那几个糟老头子看看,她到底上不上得战场! 她不但会上战场,还要打胜仗。 江芽站起身来,趁着夜色跳上房顶,身法灵活地避开带刀侍卫的巡视。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许久,在邬州的每个日夜,她从未松懈。 听闻奚桓在靶场进行箭术训练,江芽也找来稻草糊了几个靶子,跟着训练;听闻奚桓有一匹枣红色的烈血宝马,在马背上百步穿杨,江芽也攒钱买了一匹马,虽然还做不到百步穿杨,但只是暂时。 对于这苛刻的环境和条件,江芽并不抱怨,反而把它当作是对自己的一种锻炼。她为了专心习武没有读过几年书,却记得《孟子》的那句: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江芽便提醒自己,她是为了什么才习武,又为了什么才这般辛苦。 她要让奚家后悔。 要让世人知道,战场上也可以有女将。 江芽伏低身子在宫中穿梭疾行,看见那一行熟悉的身影,似乎在往王后那殿去。 正合她意! … “这……这怎么能行?” 王后听了他们的惊世大计,没觉得多惊世,倒是只听出了一个“惊”字。长乐公主平日里是她最省心的女儿,这种时候,居然也跟着闹了起来。 “母后,我是认真的。”长乐公主恳切地握住了王后的手,眼底漾着泪花,“我想听奚桓亲口说出事情的真相,奚家上下几百口人,若真的是因为我才覆灭……我,我怎能安生苟活!” 王后看不得女儿委屈,也凄然道:“唉……你同奚桓那孩子,属实是孽缘。”母女俩都默契地没有提及罪魁祸首,其实是那个还躺在病榻上的国君。 帝王多疑,不可非议。 他本就是踏着无数血肉,才荣得泼天权贵。作为受这眷顾的枕边人和膝下儿女,能有什么话好说。 后宫中人已经习惯了装聋作哑。 “母后,”长乐公主说,“我想见他。” 王后叹息一声,看向旁边排排坐的那帮问剑宗弟子,还是难掩忧心,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容嫣积极回话,信誓旦旦地答应道:“娘娘请放心,我们几个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独战斗力毋庸置疑!”她先是指向薛遣淮,“我们大师兄英明神武,一剑破万军,打头阵杠杠的!” 薛遣淮:“……” 又指向宁骁,差点儿没把他呛死,“我们宁二师兄也是足智多谋,剑法符术样样精通,打不过可以丢个传送阵,直接把公主送走!” 宁骁:“……” 他不会丢传送阵,但确实能把人送走。 “司阎师弟就更不用说了,可攻可守,打得一手极好的拉锯战,于鬼界可是闻风散胆的存在,任何妖魔鬼怪见了他都得掉头走!” 司见月:“……” 他现在就是妖魔鬼怪的其中之一。 “还有我们季大小姐,您有所不知,她在我们问剑宗乃是难得的剑道奇才呀!”容嫣比卖瓜的王婆还会自夸,张口就来,“她两岁摸剑,三岁就筑基成功,六岁剑骨大成,八岁斩下河妖头颅,十岁除得祸魔心魄……如今已是剑道第一人!” 季铃杏:“???” 喂你不要造谣啊,我十六岁才修得剑骨! 洛夕瑶上一秒还在嘲笑,结果被造谣的马上就轮到了自己,“再就是我们洛小师妹,她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厉害的,仅仅两年筑基,竟像磕了药似的一举夺得玄真榜魁首,简直是横空出世的黑马!” 洛夕瑶:“……你说谁磕了药?” 她愣了下,顿时炸裂开来,虽然她确实是个自带系统的挂逼,但天地良心,除了玄真大会那次兑换了惊鸿剑诀以外,她都是脚踏实地打上来的! 宁骁见势不对,赶紧把洛夕瑶给摁住,示意容嫣快点闭上她的乌鸦嘴。然而摁住了这个,那边的铃杏却顾不得了,“你说谁是最厉害的?!” “你是!你是最厉害的!”宁骁此刻恨不能自己是个八爪鱼,拥有三头六臂,“别听她瞎说——” 容嫣才不管宁骁有多艰难,还在慷慨激昂地发表着她的演讲:“最后就是我了。”她甚至整个人站了起来,“我,容嫣,是世界上最好的医修!” “活死人,肉白骨?那算什么!我能拳打阴差,脚踢阎王!哪怕是刚断了气的,只要阴差还没将魂勾走,我就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抢回来!” 王后和两个公主被唬得一愣一愣,视线随着她一边说话一边挥舞的手势转动,感觉像是被洗脑了。 季铃杏和洛夕瑶还在暗暗掐架,宁骁实在顾不过来了,听得容嫣这番话,再看王后等人一脸痴呆的模样,绝望地“啪”的一声拍在额头上。 薛遣淮很想说点什么,但好像只有司见月是闲着的,便同他道:“你过去把她的手摁住。” 司见月微微侧目,“何出此言?” “难道你还想听她胡言乱语?”薛遣淮十分严肃地说:“把手摁住,或许她就不会说话了。” 司见月:“……” 这时门外突然一阵兵荒马乱,人未及,而声先至。只听小太监匆匆来报:“娘娘,不好了!”他被门槛绊得扑了进来,趴在地上,挣扎着扬起手里的密函,“南姜国连夜发起突袭,边城沦陷了!”
第三十九章 王后颤抖着接过呈上来的密函。 南姜国连夜发起突袭, 而这一次,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将领。当朝国君为杜绝兵变,采取重文轻武的政策, 大兴科举,文官制度发达,地位、待遇皆远高于武将, 甚至连只会纸上谈兵的文官, 都可以在军中对实战经验丰富的武将指手画脚。 故青召国人,宁可苦读, 不愿从军。 奚家作为开国元勋, 世代为将, 门下儿郎人才辈出,战功赫赫,甚得民心, 哪怕是国君也不敢轻易动摇。所谓的杯酒释兵权更是不存在,因为政策的弊端, 偌大青召竟找不出几个拿得出手的武将。 先不提奚桓究竟是否有过叛心,与南姜国暗中勾结,为得公主与天下,意图谋权篡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能力确实无可挑剔。 平南之战, 若说胜, 他胜在以最节省的兵力和粮草就能击退敌军,可如果那是他与南姜国故意做的一场戏呢?若说败, 他败在都已经打进敌军军营里了, 却被自己的副将砍下了头颅,赔上了阖家百口性命, 反倒成了这场战役里最惨重的伤亡。 也正是因为这场战役,军中人心惶惶。 奚桓如此骁勇善战的将才,肩上功勋累累,但只要涉嫌谋反,朝廷竟也不留情面,说斩就斩。本来能用的武将就少,这下更是纷纷藏拙敛芒,捂紧了脖子不敢出头,悔不当初怎么没有选择入仕途。 王后虽然没有开口,但其他人也猜到大半,军事不可妄议,便都闭上了嘴巴。 厌听突然传音,对铃杏道:“外面有人。”他将灵识范围扩大,感知了一下,“我记得这个气息。” 铃杏蹙眉,只问:“谁?” “好像是那个姓江的姑娘——”他的后半句话被门外突兀响起的喧闹声打断,便听婢女们混乱地说着什么“你、你是何人?!”“王后娘娘在里头商榷要事,你不能进去!”“来人啊,有刺客!” 薛遣淮一听有刺客,当即拔剑起身。司见月不动声色地挡住铃杏,宁骁则抬手呈防备的姿态示意容嫣她们去护王后等人,但嘉善公主不退反进,跑到了司见月的身边来,然后一屁股把铃杏挤开。 铃杏踉跄了下:“……” 这小公主什么毛病,给她惯的。 但在看到那所谓的刺客以后,问剑宗众人皆是一愣,只有手握剧本的洛夕瑶好端端地坐着,连眼皮子都懒得抬,看着大家的架势好似母鸡护崽。 只见少年郎一袭戎装,眉宇英气逼人,原本俊俏的面容却被眼角伤疤生生贯穿,削去秀气,横添糙戾。这副打扮与白日的江芽判若两人,若不是凭那道伤疤辨明,恐怕连她是个女子都看不出来。 江芽闯进殿里来,撩袍跪礼。 王后怔怔地看着她,竟恍惚间以为自己见到了少年时期的奚桓,按着扶手,也站起身来。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大震,“你…你是……” 江芽道:“臣女奚秀芽,见过王后娘娘。” 王后的心腹兰姑姑察言观色,赶紧让那些婢女守卫都退了下去,又把殿门重新关好。 “……你同你的哥哥,生得很像。”王后用目光临摹着江芽的脸庞,“好孩子,奚家已于半年前被处以满门抄斩,你该隐姓埋名才是,又为何而来?” 江芽讶异地抬眼,“娘娘认识我?”连奚家的人都未必记得有她这么个女儿,王后是怎么知道的? 王后温和地笑了笑,语调亲切,甚至没有自称本宫,“我当年待字闺中的时候,便与你的母亲相识了,可惜她去的早,才刚生下你就撒手人寰。” 她神色忧郁,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在细微的珠粒碰撞声中娓娓道来,“在嫁给陛下以前,我也是出身将门,比起琴棋书画,更喜欢骑马射箭。可惜自从入了宫,就没再碰过这些,成日想的都是如何在这宫墙里争得荣宠,做陛下最贴心的枕边人。” “我争了半辈子,斗了半辈子,可我如愿以偿地执掌凤印之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我以为,我此生最想做的就是王后。” “可当我真的做上王后了,却又发现,我好像早就忘记了自己少时最想做的,到底是什么。”王后说完这句,视线重新聚焦在了江芽身上,“不过今日看到了你,我想,我大概记起来了。” 江芽内心激荡,以额抵地,“娘娘,请给我一个机会。”她眼底渐进泛了热泪,这十几年来种种伤痛如走马观花般浮现在脑海,“请给我,给我的哥哥奚桓,一个战死沙场的机会。” 王后深深地看着她,“——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懂的。宁骁长长吁出一口气,拉着默默收剑的薛遣淮坐了回去,“这么大的事直接说就行了啊,又不是不愿意带她进宫,亏得还让我们分头追了三条街,才把人找着,有这功夫不如让我多吃两口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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