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遣淮淡定地把宁骁拉回来坐好,给了洛夕瑶一个肯定的眼神,“你继续说。” “这还不简单……松手!”洛夕瑶把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容嫣再次扒拉下去,优雅地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国师不是要我们进入鬼界,逼奚桓交出解药并鞭他的尸吗?” “但他说得轻巧,我们是剑道中人,又不是修鬼道的,除了死进去,哪能说下黄泉就下黄泉?” “你……”宁骁这才想到,“好问题!” 容嫣不明觉厉,小心道:“所以你打算……” “我打算莽进去。”洛夕瑶振振有词,“强龙斗不过地头蛇,鬼界到底是奚桓的地盘,为了全身而退我们必须得带上护身符。”她说着,毫不犹豫地朝长乐公主一指,“我们护送公主在鬼界的凡间入口那边溜达,假装被妖魔偷袭,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惊动鬼界守卫,等他们开门就直接莽进去。” 长乐公主目瞪口呆:“我、我吗?” 宁骁听笑了,“荒谬!公主身份金贵,怎好同我们一起冒险……”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薛遣淮抬手打断了,“听起来很荒谬,但似乎不是不可行。” 宁骁:“???” 你就宠她吧! “奚桓既在鬼界有些地位,那么他和长乐公主的事迹想必也不是秘闻,就算长乐公主以生魂的状态进入鬼界,但在见到奚桓之前,那些小兵小卒自然是不敢伤她的,而我们扮作亲卫婢女同理。” 长乐公主想了想,她的十年青春都耗费在等待上,也想和奚桓当面讨个说法,“好,我愿意同你们一起去,母后那边我来解决。” 打定主意,众人心里总算有了底。 但安静不过半晌,容嫣突然颤巍巍地举手,提问道:“等一下,那个妖魔……谁来扮演?” 宁骁竖起大拇指:“好问题!” … 被预定了妖魔角色的司见月尚不知情,他刚和铃杏到达京师,径直入了帝城,被等候已久的宫人迎进殿内。而除了宫人,等候已久的还有另一人。 “司见月!” 铃杏难以描述当时的情景,她想不明白,作为宫中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怎能出场得这么丑陋。 只见前方有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提着裙摆朝他们飞奔而来。她的发髻梳得极其复杂,插了一脑门的金玉珠钗,跑起来时叮当作响,每一件单拎出来都很好看,但堆叠得满满当当就显得有点艳俗了,且衣裳裙衫也是繁复得令人眼花缭乱。 铃杏严重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审美可言。若是洛夕瑶在场,定然也会以为这是哪家的暴发户。 嘉善公主生得娇小,脸小,脚也小。脸小对容貌来说是件好事,她杏眼琼鼻,红唇嘟嘟,像只可可爱爱的百灵鸟。但脚小就不太行了,容易摔跤。 “哎哟喂!!——” 说什么来什么,铃杏不忍直视地看着她,便见嘉善公主脚下一歪,踩中了曳长的裙摆,在距离他们仅有几步远的地方,就已经中道崩殂。 司见月很没眼力见,沉默地盯着看。 他翻找了上下一千年的记忆,实在没想起来这个嘉善公主是哪门子人物,于是陷入沉思。 也并没有伸出援手的意图。 铃杏捅了他一肘子,“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人扶起来,这是王宫!” 司见月真是踢一脚动一步,这才上前扶起嘉善公主,又看到地上掉了根珠钗,便随手捡了起来。 嘉善公主抓着他的手臂,哭嚎道:“呜呜呜司阎哥哥你怎么才来看我?三年,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呜呜呜呜……” 司见月有些僵硬,他知道个屁。 他略显无措地接着嘉善公主的眼泪,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那根珠钗插回了她脑门上。但他不太会给别人戴,手法不对,险些划破了她的头皮。 “……”嘉善公主说,“司阎哥哥,有点痛。” 铃杏快要笑死了。 司见月此人,果然是个不仅自己沉默,同时也让别人沉默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她赶紧咳嗽两声,恭敬道:“见过公主。” 嘉善公主抽抽搭搭地被扶了起来,刚刚选择性地无视了铃杏,现在才有功夫正眼瞧她。 “你是谁?” 嘉善公主仿佛嗅到一丝危机感,直起身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身着绛红色衣裙,五官也是惊人的明媚,艳而不过于俗,美而不过于娇,举手投足间的矜雅贵态可以看出身世不凡,甚至比起她这个货真价实的王室公主来,似乎也不落下风。 对了,她方才同司阎哥哥共乘一剑,好像很是亲密的样子。嘉善公主如临大敌,莫非她—— “民女姓季,名叫铃杏,是司阎的师姐。”铃杏笑眯眯的,突然惊讶地捂嘴道:“啊呀,方才司阎给你戴上的那根珠钗,民女没看错的话,应当就是今年金簪阁最新出的棠花点翠吧!” 嘉善公主的思绪顿时被打断,马上就转移了注意力,兴奋道:“对对对!你怎么识得?”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想不到你这刁民,还挺有眼光的。” 刁民铃杏:“公主过奖了。” “你是司阎哥哥的师姐?”嘉善公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一转,有些狐疑。 可她方才明明看见,铃杏飞着飞着突然从剑上掉了下去,吓得司见月赶紧回头接住她,又被她恶作剧得逞似的掐了掐脸,然后才落到地面上。嘉善公主在这里蹲了老半天,几乎把身上有眼的地方都拿来看了,她很笃定,绝不可能会看错。 正经人家的师姐会这样做吗? “是的。”铃杏义正言辞,“只是师姐。” 司见月猛地转头看她,眉宇沉沉一压,凤眸便显得凌厉起来,无声地质问着她。但铃杏故意不与他对视,还是那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模样。 嘉善公主确认过眼神,终于高兴了,拎着裙摆欢欢喜喜地说:“好吧,那你们跟我来,其他人都在我长姐那里。”她正要动身,结果还没走出去一步路,就又扑倒在了脏兮兮的地面上。 这下是真的崴了。 铃杏:“……” 司见月:“……” 袖里老实观望的厌听:“……” 嘉善公主难堪地涨红了脸,试图想要站起来但无果,讷讷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吗?” 铃杏告诉自己,这是王宫。 公主是不会有错的,她只是蠢得可爱。 夜已深,宫人早就遣退,四下望去除了他们仨没有别的活人。铃杏只好又捅了司见月一肘子,低声道:“愣着作甚,还不把人背起来,这是王宫!”
第三十八章 司见月把背挺得笔直。 故意作对似的, 他拒绝道:“不要。” 感觉到嘉善公主期待的目光,铃杏简直两头不是人,唇不动而出声, 咬牙笑道:“听话,今晚回去就好好奖励你,嗯?” 司见月:“……” 他权衡了一秒, 又瞪了眼铃杏, 最后还是认命地在嘉善公主面前蹲下身来。小公主的快乐显然很简单,高高兴兴地趴在了司见月的背上, 晃悠着没崴的那只脚指挥他们, 要往哪里走, 何时拐个弯。 恰逢那厢的长乐公主也踏出了门,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正要准备向王后请命,刚好相撞。 嘉善公主一见到长姐, 当场满血复活,从司见月背上跳下来, 单脚蹦过去,“阿姐!” “你这是怎么了?”长乐公主连忙把她扶住,哭笑不得,“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嘉善公主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容嫣凑到玲杏耳边, 给她讲解着他们用了一晚上谋划出来的大计, 而主要的军师洛夕瑶在旁边不时点头,表示哪里绝妙, 哪里狠狠赞同。 玲杏听完, 认真地说:“你们四个人难道凑不出来一个脑子吗?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洛夕瑶:“……” 众人不约而同地噤声,看向玲杏, 又转而惶恐看向洛夕瑶。洛夕瑶静默片刻,眼里霎时酝起无边怒火,二话不说就要扑过去打人,被早有预料的容嫣和宁骁一人一边给架了回去,赶紧安抚住她。 玲杏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哟,是你啊。” “让殿下见笑了,请吧。”薛遣淮闪身把这场闹剧挡住,礼貌地做了个手势,长乐公主点了点头,随他继续往王后的宫中走。 铃杏哼了声,拉着司见月跟上去,为防洛夕瑶随时给铃杏补一脚,容嫣和宁骁干脆架住她走。 洛夕瑶怒火中烧,“都给我撒开!” … 某处客殿的厢房内,烛火亦燃。 女子的窈窕身影晃动着投射在屏风上,映出些许旖旎的意味,她正低头把胸前的布带裹紧,压得平平坦坦,才慢慢地穿上了衣服。 那赫然是一套男装。 江丫丫移步至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将三千青丝整整齐齐地挽好,以朴素的簪子束起,又用梳头水把每一根发丝都顺得服服帖帖。 她洗过脸后,铜镜里的女子更显俏丽。 但江丫丫知晓,她可以是俊和俏,却不可以是丽和俏。她深深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拿起青色的黛笔,狠心描了个粗糙杂乱的眉毛和一点胡茬。 现在看起来像个少年郎了。 江丫丫心道,她不需要漂亮的衣裙,也不需要美丽的脸蛋,她只要一把能够上战场的红缨枪。 这就够了。 江丫丫从怀里摸了枚染血的玉佩出来,上头一笔一划地篆刻着的,是她真正的名字—— 江芽。 准确来说,她真正的名字其实有两个。除了随母族姓的邬州江氏,还有京师奚家,奚秀芽。当今世上还活着的奚家血脉,只剩下她一人了。 不过虽然说是奚家人,但江芽并没有受过奚家的什么恩惠,从小养在邬州的乡下,和孤儿没差。 因为她是个女子。 自古以来在血肉厮杀的战场上,女子都被归为老弱妇孺的其中之一,而奚家世代为将,只培养未来可期的虎子,便腐朽地认为女儿毫无价值。 所以她早早就被奚家遗弃在外。 可谁能料到,正是被放弃的江芽,却成了唯一能为奚家翻案的后人呢,可笑又可悲。 江芽抚着眼角那道伤疤,那道几乎让她毁了容的伤疤,轻轻地扬了扬眉。看起来是丑陋了些,但也徒添了几分所谓的男子气概,不算很亏。 对于奚家,按理说她该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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