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这天下所有的女儿家一般,季大小姐再是何等金尊玉贵,嫁了出去,也是泼出去的水。 她要想过的好,就得讨父亲、夫君的欢喜。 这是现今世道里,所有女人的宿命。 铃杏收起私下的娇纵跋扈,故作娇羞情态,十分圆滑地说,“原是不来的,但宋公子盛情邀请而我却推拒,到底过意不去,又想着快要入秋了,便准备做两套秋衣,改日上门送给公子……” “拂柳,你说是不是?” 拂柳察言观色,一把夺过了成衣店老板手里的软尺,唰地一下拉开,煞有介事,“对!宋公子您看,我家小姐对您多有心,还记得您的尺寸呢!” 铃杏点头,秋眸含水。 宋星决看着也挺傻登的,“原来如此。”他为自己的狭隘之心感到惭愧,歉意道:“是我误会了。” 成衣店老板欲言又止,“……” 铃杏还正演着林黛玉那出,不料身后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悄悄地牵住了她,挤进她的指缝。 铃杏脸色陡然变了。 宋星决见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铃杏:“没、没什么……”
第六十章 真是太劲爆了。 在未来正室面前偷情什么的。 铃杏很快调整好表情, 用力地、慢慢地将手挣脱了那只狗爪,交叠着压在腹前,让他再碰不到。 宋星决似乎并未觉察有异, 微笑着说,“既然来都来了,不若我们一起走走吧?我瞧见河边卖的兔子灯很漂亮, 你应当喜欢, 我们一起放吧。” 铃杏还没说什么,帘后的司见月却已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骨子里仿佛有什么基因动了, 让他暴躁难安, 挠着身旁的隔板,也不知挠个什么劲儿。 一句话,用了两个我们。 这个见鬼的男人他到底要不要脸? 宋星决对她的语气很平和, 就是话着家常,态度却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感觉。司见月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铃杏对他可以,但对铃杏不行。 铃杏肯定也不喜欢这种态度。 快点拒绝,他想。 但难以置信的是,铃杏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甚至眉头也不蹙一下, 欣然答应, “好啊。” ——她说什么? 拂柳见帘后蠢蠢欲动,火速上前, 背对着试衣间狠狠地给了里面一个肘击。司见月直接被她打断施法, 踉跄着退了回去,没忍住低低哼了一声。 宋星决隐约听到闷哼声, 疑惑侧目。 铃杏赶紧挡住了他,拉住他的一点袖子,佯装羞涩又高兴地小碎步往外迈,还真有了几分宋星决希望的那种娇妻作态,瞬间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这就对了。 这样娇美的脸蛋,就该这种表情。 宋星决脸上的笑意愈盛,跟着她走。铃杏最后迈出成衣店的时候,似不经意地回头,给了拂柳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示意接下来按原计划进行。 “你的丫鬟不跟着去吗?” “拂柳吗?啊,我让她在这儿等我。”铃杏有点不太好意思似的,“宋公子,你刚回来不久,我想多和你单独相处嘛,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宋星决被她的巧笑嫣然给晃了眼,有些晕乎乎的,毕竟季大小姐性子高傲,就算装得再好,到底能看出些许的,订亲以来何曾见她这么热情过,竟还撒起娇来了,她果然知道女孩子怎样做才最美。 这么一想,宋星决顿时飘飘然,季大小姐终于还是为他的风度翩翩所折服,愿意并且是心甘情愿想嫁给他了。他连忙挥退了小厮,只剩下两个人。 “他们走了,出来吧。” 拂柳将将说完,试衣间的那面帘子就被猛地扯了开来,骇然露出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苍白阴郁的少年倚在墙边,眯着凤眸,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一个人,怎能陪两个男人放花灯? 拂柳看他心情不佳,暗暗勾唇。然后拍了拍他的肩,也往出走,故意说漏嘴道:“别看了,那是我家小姐的未来夫君,青梅竹马,你比不上的。” 司见月愕然回眸,像遭雷劈了,好似在说:她既于别人有情,又为何买我?为何——等等,我为何要在意这个,她和谁有情,与我何干! 我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狗。 司见月蓦地敛眸。 拂柳领着他打算先回别院去,那是帮他养伤的地方,也是拴他的地方。司见月跟在后面,很是乖巧老实的模样,然脚下轻踢,一粒石子迸飞而出。 “哎哟!” 那粒石子精准地弹中了某个小贩的脑门儿,他把板凳一撂,指着隔壁老跟他作对的、抢生意的崽种就骂,用方言骂得很脏,这里可能省略八百字。 对于这种跟咱八竿子打不着的吵架,人们就是有代代相传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拂柳也不能免俗地转头去看,结果一时不察,颈后骤痛,便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但到底也是个女孩子,世道险恶,总不能真让她睡大街,便把她放到了安全点的地方。 旁边卖东西的大娘斜过眼,“喝醉了?” 司见月从怀里摸出纸笔,是方才放花灯的时候剩下的,略显潦草地写了几句话,交给了大娘。 那大娘好像视力不好,怼着绿豆眼儿瞧了好一会儿,才嗐声道:“这有啥,小姑娘嘛。行,我帮你看着,不过你要记得回来哦,晚些我收摊了。” 司见月诚恳点头。 心里却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少年冷冷瞥向浮光跃金的河面,或许她和那个姓宋的现在正是情浓,同样的情话,或许她也会和那个姓宋的再说一遍,她虚情假意,惯会骗人。 思及此,司见月转身离开,清瘦颀长的身形很快便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再也难寻其踪。 … 他猜的没错。 铃杏和宋星决现在确是情浓。 不过,她也确是虚情假意。还是一样的位置和一样的花灯,宋星决非要给她买那盏兔子的,确定肯定以及笃定,像铃杏这种小姑娘就喜欢兔子的。 其实铃杏并不喜欢。 比起温婉可爱的小白兔,她更喜欢角落的那盏嗷呜张口的小老虎,但许是因为买的人少,摊主也就捏了一个,就是这么一个也摆在角落没人买。 小白兔,真的比小老虎讨喜吗? 铃杏捏着手里的兔子灯,敷衍又不失热情地和宋星决照例许了愿,放了灯,把这看似精明的傻登给哄得团团转。她掐算着时间,拂柳应该快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忽有几个黑衣人从后方的高台上齐齐跃落,手持长刀,径直朝他们背面袭来! 铃杏最先反应过来,惊惧不已地躲在了宋星决的身后,抱着他的手臂,像是被吓哭了: “宋公子小心!” 宋星决生得人高马大,肩臂宽厚,但说是魁梧强壮倒也算不上,说是翩翩公子又少了些许温文尔雅的书卷气,就这么光瞧着还是有点安全感的。 可当危险来临的那一刻,长刀猛然刺来,眼见那尖锐的利刃就要划在他的肩臂,说得夸张点他皮糙肉厚的,未必能伤他几分,然而宋星决竟毫不犹豫地侧开了身,不惜让出身后的铃杏,也要躲掉。 铃杏瞳孔骤缩,似是失了措。 她僵直地闭上眼睛。 “铮——” 出乎意料,却也是意料之中的,长刀被人倏地踢飞出去,脱手落入河中。宋星决连看都没怎么看清楚,只觉胸口一痛,跟前突然出现的玄衣少年面容俊美,眼神阴鸷,飞身一脚将他踹进了河中。 宋星决坠河,两旁路人惊慌作鸟兽散。 黑衣人任务完成,迅速撤离。 那少年的身形虽比不得宋星决强壮,肩臂也比不得宋星决结实,甚至清瘦得近乎孱弱,却把铃杏死死护在了怀里,双臂圈紧,呈极其占有的姿态。 铃杏被摁在他胸前,能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紧绷的肌肉,薄而精悍,带着后怕的、轻微的颤抖。 他在害怕。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高台上的拂柳按着隐隐作痛的后颈,把钱结给那几个黑衣人,这才直起腰来,嗤道:“你小子。” “不是逃了吗?” 铃杏侧耳靠在司见月的胸膛,听着他急促紊乱的心跳声,砰砰作响,频率也是焦躁的。他也不知自己的情绪怎会这般强烈,刹那间仿佛天地都失了颜色,唯有怀中熟悉的温软,能够抚平他的不安。 铃杏遗憾又欣慰地,蹭了下他,“你既有本事逃跑,就不要回来,你不怕我打断你的狗腿吗?” 司见月僵了一瞬,如同死寂般沉默。然后只是恼恨而沮丧地,乖乖趴在她肩头,落寞垂眸。 “公子!公子!” 宋星决的小厮追了上来,要去河里捞他,着急忙慌中竟也没看到旁边那相拥的两人。司见月肩宽腿长,与夜同色的衣袍一遮,把铃杏挡了个严实。 宋星决还在河里扑腾个没完。 若是被他看见,这件事情可就棘手了。 铃杏又给了等候发令的拂柳一个眼神,然后牵起司见月的手,提着裙子,奔进人流。拂柳便从高台急急行至河边,大声呼救,“来人啊!救命啊!” “我家小姐被人拐走啦!” 铃杏一路牵着他跑回了别院,谨慎地把门全都锁好,然后才气喘吁吁的扑进房里。司见月给她倒了杯茶,推到她手边,用乌黑湿润的眼眸盯着她。 但铃杏故意不接。 她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生气。 司见月手指蜷缩了下,把那杯茶推了推,又推了推,再推就要掉下去了,还是固执地盯着她。 算了,确实渴了,有什么跟自己过不去的。铃杏最终接过了茶杯,喝了几口润嗓,却见司见月摸出了纸笔,似乎在认真地写着什么,写完便急切地展示她看——那个人不好,很讨厌,你不要嫁。 铃杏笑了,“他哪里不好?” 司见月秀眉紧蹙,垂着眼继续写,这回他写了很久,密密麻麻的都是数落——或许那个人特别有钱,可他不给你花,他就是穷鬼;或许那个人特别好看,可他用情不专,他就是丑八怪;或许那个人特别强壮,可他连你都护不住,他就不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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