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成仙,便能自由穿越三千界,寻回惜芷,自然不必在意这一方小世界的存亡,只是我失败了。如今,我只能留在这方世界,顺道也照管好这里,希望她若再度降生在这方世界,无论是做凡人、做修士,还是做一只小兽,都能幸福安乐。” 温明朗轻笑一声,道:“当然,多积攒些功德于我也是有利无害,来生投个好资质,再续仙缘。” 听着他清晰的盘算,顾长州一时有些心寒,他将一切都算的太清,万事万物明码标价,仿佛半点真心也无。 或者说,温明朗的真心与理智分居两端,各不相干,就连他如今心心念念想要寻回的顾惜芷,当年也被是他成仙路上有助力的一环。他自然是有真心的,只是那些都要排在他自己之后,作为他所拥有之物,为他锦上添花。 摇了摇头,顾长州怀着一丝希冀,道:“长州始终认为,认识一个人要用眼、用心,要看他做了什么,而非说了什么。” “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师尊心中是怎样想的,只要你做了,便是真的。拿走苍生玉是大错,但五百余年来您无时无刻不在为此弥补,若今日能完好归还,便也算是赎罪了,端看师尊如何抉择。” 温明朗神情微讶,摇头轻笑道:“幼稚。” 深渊之下始终没有亮起光芒,他不再等待,移步到深渊之畔,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 “回去吧,欲壑魔渊不需要更多的阳关修士了。” 身上的威压骤然消失,顾长州红着眼跌落在地,略做调息之后,紧跟着跃入。 ** 魔渊阴冷,孟娴怎么都睡不着,小世界的魔气无法侵入上神的识海,她既无法入幻,也无法入睡,连喝了两杯果子饮,小腹微涨,无聊的发慌。 时间差不多了,过犹不及。温明朗既然已知晓她的奇异,那么即便陷入心魔幻境,也不应沉醉不醒。 孟娴抬手搓了搓脸颊,弄乱鬓发,让自己看起来虚弱狼狈一些,而后点亮极光符。 耀眼的白色光芒爆射而出,穿透浓如墨般的深渊。一道素白的身影脚步踉跄,走了过来。 温明朗形容堪称狼狈,素白的衣衫上染着点点血迹,双眸泛红,面如沉霜。 孟娴怔了一瞬,没想到他受心魔影响如此之深。 他衣襟有些许凌乱,一道淡青色的法光束缚在手臂处,鲜红的血滴顺着肌理分明的小臂落下,以痛楚提醒自己莫要沉迷幻境。 看到孟娴的模样,他有些许失望,摇头道:“本尊高估你了。” 孟娴心中无语,假作不解:“高估我什么?” “你天生道体,修炼一日千里,得天道眷顾,轻松渡劫进境。我本以为你会是神仙转世。” 温明朗一步步走来,大乘期修士的威压磅礴落下。 “现在看来,你并没有我想得有用,即便曾做过神仙,也是不入流的小仙罢了。” 孟娴心中微叹,他果然起疑了。她不欲多加辩解,蹙眉问道:“是或不是,你待如何?” “神是众生愿,你若是,本尊便拿你去代替苍生玉,肃清魔渊。你若不是……” 大乘修士重击出手,狠狠打在她的肩头,温明朗语气冰冷:“也总要试试。” 孟娴凝起神力抵挡,谨慎地控制在炼虚期的实力范围内。温明朗心思缜密,已然猜到了她与神明有关,若再被他发现端倪,只怕会被立即踢出小世界。 区区炼虚境界,难以抵挡大乘巅峰修士的重击,她形容狼狈,捂着肩头翻滚了小半圈才勉强稳住身形,喉间泛起血腥的气息。 她皱眉质问:“苍生玉在你那里,你自己不愿拿出来,拿我顶账算什么本事?” “苍生玉已融入本尊的命魂,无法取出。” 温明朗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落在孟娴身上的威压却毫不留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起她的手臂,试图将她丢上祭台。 “住手!” 阳关剑剑意凛冽,拨开迷雾,破空而来。其后,是一袭红衣,青丝飞扬的顾长州。方才,他亦短暂的陷入了心魔,好在画中魔渊里他曾与孟娴神魂相交,在她的帮助下一点点填补了平生遗憾,坚定了唯一的道心,很快便抽身恢复了理智。 阳关剑堪堪划过温明朗的衣摆,躲闪之间,孟娴一掌拍向他丹田之处,起身退开。 心念一动,恒如显化在手,孟娴持剑而立,认真道:“谁做的孽谁来还,不论苍生玉在哪,不论你将付出什么代价,我劝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顾长州伸手召回阳关剑,与她并肩而立,赞同道:“师尊,不可一错再错,这样只会加重因果,背负更多孽债。” 温明朗抬眸,看着并肩立在一处的二人,淡声道:“就到这吧,无须你们来教本尊做事。” 束在手臂上的法光消失,属于大乘修士的强大威压全面铺开,孟娴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仙门的剑尊召出本命灵剑,毫不留情的向他的两个弟子攻来。
第92章 阳关有喜 空置五百余年的古城张灯结彩, 重焕生机。十里长街,红绸铺地,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中,观礼的修士们面色难看, 不发一言。 陈丹青换上一身大红的喜服, 骑着魔气凝聚而成的黑马, 一改往日温润的修士形象,沾染上了几分红尘浊世的风流。在他的身侧,几个同样身着红衣的魔侍动作僵硬地吹拉着喜乐, 高亢的乐声是这片古城中唯一的声响,在街巷间久久回荡, 不曾带来喜气, 反添了几分诡异阴森。 慕山月作为知交好友陪伴在一旁送喜, 她身子僵硬, 目不斜视,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那个曾让她屡次心动、一见钟情的男子,正不耐地扯着领口,啧啧出声, 试图吸引她的注意。轻薄的黑色绸衣掩不住太多风景,行动间, 饱满的肌体呼之欲出。 “小月亮, 你不看我。”贺归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冷冷的怒意。 慕山月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愈发坚定的直视着前路, 轻声道:“你不是他,他不会这样与我说话。” 贺归愈发暴躁, 几度抬手,又深吸着气,恨恨放下。 队伍沉默着行进至城主府,张宛然一身夺目的红色嫁衣,发髻高耸,轻纱遮面,佩着流苏臂钏,等在门口热情招手:“我的新郎官,可来了呢!” 她今日格外娇俏动人,轻纱之下,仍可见蔓延到眼角的红晕。今日,她不是阳关城冲锋陷阵的张队长,也不是倚竹轩倚楼红袖招的张娘子,只是夙愿得偿,终于与心上人成婚的一个普通女子。 陈丹青微红着脸,翻身下马。张宛然迎上近前,二人扯着一根红绸的两端,共同跨过火盆,走入二门。魔侍尽职尽责的吹奏着热闹的喜乐,花瓣金珠纷纷洒落,除此之外,竟无一人开口。慕山月心中一叹,终是不忍友人的喜宴就这样沉寂下去,主动上前唱喏司礼。 张宛然神情微讶,转过头来朝她眨了眨眼,行动间足上的金铃叮铃作响,为这座压抑的古城增添了一抹鲜活欢快的气息。 灵药峰长老未曾来此,高堂空空,他们皆无其他亲眷。慕山月站在一侧,唱喏着司礼,说着恭祝的吉祥话,他们拜过天地,又相对着拜礼,张宛然言笑晏晏,满面皆是掩不住的欢喜,抬首之时,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陈丹青回之一笑,眉眼温柔,拉过手中红绸,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张宛然含羞垂眸,与他十指交握,指尖不动声色地轻点了三下,与他逐一寻宾客见礼饮酒。 辰戌离与何知周事先吩咐过不可妄动,众修士虽颇觉怪异,到底也是配合着道了几声恭喜。 慕山月寻了一处坐下,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贺归依旧持着他那把鎏金的宝石酒壶,落座在她身旁,问:“你可是不敢看我?” 慕山月抿着唇,长睫垂落,略微侧转开头。 “你已经心动了,小月亮。”男子逐渐靠近,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我就是贺归,我就是孙郎,你永远也无法拒绝我。” 捏住微颤的指尖,慕山月强行定下心神,轻声道:“你是谁都可以,如你所言,我总是会反复爱上你。但我首先是我自己,是紫霄宗的精英弟子、是永国三公主,断不会与魔种为伍。” “仙门精英,永国公主?”贺归冷笑,语气冰冷:“五百余年前,你是不自量力,以筑基之身跳进魔渊的阳关修士涂山月,是我将你的残魂捞了出来,剖骨血,挖灵根,为你重铸肉身,还将你托付给温明朗,重新温养成人,送至凡俗皇室享福。” “你的出身,乃至血肉、灵根,都是我给你的。慕山月,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 慕山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那些若有似无的熟悉感,那些午夜梦回的残梦,竟潜藏着这样的一番往事。 “小月亮,我待你不好吗?你说想要吃我做的饭,我便大老远跑去紫霄宗下开店。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们都有过非常快乐的时光。区区五百年而已,我的心不会变,你也一样,对吗?” “你说得对。”慕山月深吸了口气,道:“我可以留下陪你,无论你想要的是什么,我都会给你。这身血肉、灵根都可以还你,只要你愿收手,配合修士们净化魔渊。” “你可以做到的,整片魔域的魔气都凭你掌控,控制着速度一点点放出,让仙门同道们逐步击破,天乾秘境的灵兽与雷音寺的大师们会净化掉它们。” “你这样,和叫我去死有什么区别?”贺归怒气上涌,面色扭曲,黑雾透体而出,几乎要维持不住身形。 几个修士急忙戒备,试图围拢过来。 慕山月闭了闭眼,坚持道:“没有区别,但我会陪你。我们早该一起,如今只是做回五百余年前的事情。” “哎呀!”张宛然拉着陈丹青走来,嗔怪道:“这是做什么?大喜的日子,给我个面子!” 贺归扫了她一眼,恨恨压抑住怒火,抱臂而坐,不再言语。 张宛然亲手斟了杯酒,送到他的面前,感慨道:“真是没想到,我竟是最先成婚的,可惜那些同袍们没能看到。” 贺归接下酒杯,有些微出神,随口道:“会看到的,都在……” 那些破碎的魂魄,被遗留下的同伴收好,小心藏在自己的身体中,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温养好重入轮回。只是他们身处魔渊,这个愿望始终未能达成,冰冷邪佞的身体无法为魂魄提供温养的力量,反倒是那些越积越多的残魂牵引着他的理智,让他即便化作魔种,也仍旧保持着自我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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