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借此事从云中“失踪”,送巫朵走一趟大宛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他在西域走过一圈后,想来也该是万事尘埃落定,据儿他……得知了自己的“死讯”,也能名正言顺被立为储君吧。 黑夜降临,屋檐树梢那处,传来老辞干虐的叫声。 卫无忧听着这三长一短的鸟叫,心中忽而大定,这是南风曾经告诉过他的绣衣直指之间沟通的讯号。有南风在暗处护佑,他最后那点担忧也都消散了。很快,郭解便要卫无忧吩咐人备好安车和银钱干粮,要取道期方城。 刺儿尚在休养,来的是南风近前之人。 那人乖乖领命退出去,回禀南风时却紧张地不行:“小公子来并州之后,还未亲自去过期方,那地方是整个大汉骑兵的驻扎地,最是混乱,公子刚刚从险中缓过劲儿来,本不该这时候离开云中才是,怕是……”南风眸中也带上几分霜寡雪冷:“我自有安排,你且按照小公子所说的去做便是。” 诸侯邸出来的人,做事都是一等一的爽利。心中即便存疑,也会按照南大人吩咐所作去——办好。 于是,初阳尚未完全升起时,卫无忧便与郭解和达达巫朵登了安车。此番早已提前屏退了家仆,甚至诸侯邸内、乃至西城门的的驻兵都被调离,安车一路狂奔驶出城门,无一人阻拦,顺畅的有些怪异。 郭解自然也察觉到了,冷笑看向卫无忧:“老朽倒是忘了,你随了你那位耍无赖的皇帝爹,最是诡计多端。” 卫无忧双手依然被绑在身后,端端正正坐在马车车座上,俨然已经初具当家主君的风范。 他身形这些日子着实长开了不少,弯唇笑了笑:“‘随了爹”这话可不敢当,“诡计多端”这词倒是夸得我脸红了。” 郭解有些来气,盯着卫无忧半晌,又觉得犯不着跟个不到束发之年的孩子扯皮,冷哼一声,转头查看着车中备好的干粮和银钱。 郭解很谨慎,看到一应小食和军中常用的军粮,没急着自己享用,而是拍醒了达达巫朵,给两个小孩喂下去,见他们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自己慢慢享用。 安车之内点了香,气味清淡高雅。 这东西常被贵族们备在车中,郭解从前也算是过着要风得风的日子,自然熟恶这一点。因而,掺了迷神香的香料就这么光明正大燃在矮几上,他也丝毫没有生出警惕之心。 不到一蓝茶的工夫,车架中的人便都倒下睡了过去。 卫无忧似乎早就料到香里头掺了东西,临睡之前,还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垫了块软和的垫子在身下,头一歪便倒了下去。 等到卫无忧再醒过来,南风已经将郭解拿下了。 正值隆冬,荒原上没有半点生机,冻土一望无垠。 南风跟着卫无忧久了,也揣测出一点小公子为人处世的“皙学”,即便已经拿下郭解,也没急着带人回云中,反而不叫属下靠近,自己一人护卫在安车旁守护。 无忧揉着脖子,撩开车驾后侧方的窗格: “可知郭解此番息图?” 南风拱手: “报复,最差也能挑起大汉与大宛之间的战事。” “长安那头如何?” “公子,您的身世……” 卫无忧叹气:“被陛下截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是问……据儿和卫皇后、我阿母她们怎么样了?” 南风:“得知公子与大殿下为双生子之后,朝中已经衍分出两派。陛下有意立嫡皇子为储君,并未言明是熵长子,因而……大殿下近日是被架在了火上。今日公子被挟持之事怕是很快便能传回去,怕是还会引起另一番风波。” 这事儿跟卫无忧想的大差不差。 只是朝中竟然还能为立储分出两派,倒是叫他有些意外。 没有人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关系极好;这些人想要架着他们做文章,怕还是得了霍去病养伤,卫青又在前方尚未归来的消息吧。 卫霍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点,于他于据儿都是如此。 卫无忧来到大汉的第八年,终于在近距离接触权力的斗争之后,有些理解到了卫子夫当年的苦楚。 或许,刘彻曾经也有犹疑、后悔与不忍,但那些于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逆过了千年时光,成为大汉一个有血有肉的灵魂。在作出改变,影响大汉的同时,他也同样被帝国的辅辘史册所撼动。他已然,成了历史的一份子。 这个欣欣向荣,正在上行的大汉帝国,保住了卫青、霍去病、苏建、赵信、董仲舒等一批文臣武将;也在潜移默化之下,叫刘据越发有了一身明君、仁君之相。他此时做储君,未来做帝王,便是最好的选择。 卫无忧须臾之间俯仰天地,便做出了自己的抉择。比起从前,越发明悟身上重担与责任的小云中王轻声开口:“南风,着人回云中发丧,云中王被匈奴残余势力所刺,身死漠北荒原,即刻报往长安。” 南风向来室无波澜的脸上有了呆滞和情绪波动,犹豫半晌,问道:“公子,真要如此栖牲吗?” 卫无忧:“此时瞧着是失去了良多,过几年再看,未必如此。” “那两位将军那里……” 无忧提起阿父们,默了片刻,才道:“阿父阿母最是疼爱我,此事自然不该瞒着,徒慧他们伤心。等去病阿父醒了,叫厨娘始他做上一顿地锅鸡,他自会明白。”南风斟酌着:“那陛下……”“陛下自然要瞒着,国事为重,还是不要叫他为一点小事操心了。” 南风默然,心中悄悄为皇帝陛下点了根错烛。卫无忧却不觉得刘彻会因为自己的假死能少块肉:“走吧南风,驾马西行,我们送达达巫朵回大宛。” 有些事情,他还想趁着这两年清闲,在西域尝试去做。 …… 长安城,未央宫内。数盏明灯将整个大殿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主座上,刘彻着一身寝衣,收到云中传来了羽书,迫不及待打开去瞧。 四喜在一旁探着半个头想要瞅上一眼,只是脖子还没伸出去,便见陛下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外头数九寒天,刘彻的气场却比那冻起来的冰棱子都要寒凉。皇帝骤然起身,掀翻了身前的虞椅,咒骂了一句之后,又回身看向四喜,语气里含着追切和颤抖:“去,现在就给朕派人,派大军前往云中!他们说无忧已经身死漠北荒原,朕不信。” “仲卿呢,去病呢,传信叫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把人带回来,朕—”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朕还要…补给他宗室皇子该拥有的一切。 忧儿怎可狠心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明天再收尾。 是HE不用担心, 番外会插叙西域屯田、海陆丝绸之路的基建、每个人的后续小番外和无优感情戏。可以当正文看。
第130章 结局(二合一) 安车绕道中原,辘辘西行。 卫无忧和达达巫朵并排坐在舒适的车驾内,点着此行带出来数目不小的银钱,相视笑起来。 卸下了一众身份,他终于能只做回卫无忧了。 卫小四浑身放松又嚣张地冲南风嚷道:“你说东闾家能办妥吗?” 南风隔着安车半敞开的车门,驭马淡淡回:“公子要用田庄换取现银,东闾家主不是俱已办妥么?” 那些换出去的田庄,都是并州最靠近河南郡的两郡交界处的地产。 卫小四懒洋洋:“我问的并非银钱。” 南风无奈:“公子既然选择让宛城东闾家相助,便是相信以东闾姑娘与郎中令之力能安置妥当。” 卫无忧要的就是这份宽慰,笑了:“你说得对,有光光阿父坐镇长安,他定会明白的。” 南风见小公子总算有了笑脸,长舒一口气,问道:“公子昨日说取道中原,出凉州,可是心中有了具体的路线?” 卫无忧扬起下巴,一脸骄傲道:“那是自然。” “你们看……嗷,南风看不到,那我说给你听!咱们从中原往西赶赴大宛,须得经过姑师(车师最初名字)、焉耆(又称乌夷)、龟兹之后,到达如今的新乌孙王都,便可送巫朵回家。” 这条路并非卫无忧发现的,乃是闻名于世的“丝绸之路北道”。 陆上丝绸之路的链接和互通,带动了大汉之后的帝国与西域诸国友好往来,这一点,不只表现在商贸经济繁荣,更是之后数千年“屯垦”上的扩张。 卫无忧生在将门,长在将门,自然也就明白一个道理—— 远征粮饷最重,无论运输多便利,都比不得本土屯垦所带来的裨益。 卫小四想到这里,语气中带上了跃跃欲试:“我们先去姑师。听阿父说,姑师地处西域诸国间最重要的战略要道。从前匈奴尚强时,要从高原穿去天山以南,也同样绕不开此处。” 南风应和:“姑师确实是出关必争之地。” 也正是因此,从天汉二年之后,大汉与匈奴才会有所谓的“五争车师”之战。 历史上的天汉二年,霍去病、卫青早已作古,赵破奴攻 占车师却无力控制,导致它一度附庸匈奴。 而今,匈奴虽破,漠北残余下来的旧部妇孺却没有一个妥善的安置方法。如此,只要草原尚在,匈人的游牧者习惯延续,下一个“北匈奴”便还会如此生生不息。 大汉要安定,便得趁着这个机会向西、向北屯垦,加快在西域三十六国设立都护府之事。 卫无忧一念至此,点了点自己画的简易舆图:“我们去姑师王的牧地,高昌古城。” 南风听出卫小四语气中的兴奋之意,再联想到他刚着东闾家换置的银钱,眼皮一跳,总觉得小公子这是又要搞事情了。 罢了,若公子能安安宁宁什么都不做,那才真是稀奇事了。 …… 冬日总是难捱,今岁更甚。 距离云中城发丧,已然过去一月有余。长安城内却气压低迷,终日笼罩在愁云之下。 椒房殿内。 刘彻坐在皇后的西花房内,望着卫子夫三年前与两个孩子手植的一株冬梅,怔怔出神。 那梅树精心养护了三载,今冬正正好能开花了。 皇帝陛下起身,给树干上裹了一层棉麻自制的冬衣。将要不惑之年的刘彻,就这么蹲在梅树边上,嗅到红梅梅香,丝毫没有察觉到泪跌出了眼眶,早已失了往日的帝王威仪。 伴在一旁的四喜张了张口,终究没能开口劝慰,只把背又刻意佝偻下些许。 刘彻罢朝已有小半月。 这半月来,他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受了刺激,竟将朝中大小事务交由大殿下刘据代为处置。 匈奴已破,朝堂上暂时也没有值得帝王亲自操持的要紧事,因而,这回内外朝出奇一致的没有上书纳谏,痛斥刘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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