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略带赞赏唏嘘的话音落下,一道泛着血光的巨大刀影凌空朝着姜望云和姜天仞头顶斩来,“你二人心诚,一路叩拜至此,我葬入四阴局那一刻,就发誓不再做善事,只杀人不救人,如今我方才如梦初醒,原来是我错了。” 解昌隆的声音带着悲凉与叹息,他如果有姜望云的狠意果决,他何至于被逼迫至此? 早在那些人忘恩负义逼迫他割肉的时候,他就该用雷霆手段反击保命,可是他一心愚善,竟然还在配药企图说服那些对他起了杀心的恶魔。 这是他第一处错误。 他第二处错误就是优柔寡断,明明入了四阴局设下这斩运断灵局,却没要那些人性命,还给了他们五十五岁的期限,他都没了活路甚至没了轮回竟然让仇人世世代代繁衍,他竟然管这叫报仇。 如今这女娃一顿斩草除根的操作干净又利落,她心有方圆,该狠时干脆果决,该善时怜贫惜弱,这才是济世救人者该有的心态,像他一样的滥好人,一心愚善必然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那一把齐国六字刀币当头斩下,带着斩运断灵阵的阵法里四十年来从清河村的人身上吸附来的气运与勃勃生机,一道红光落在姜天仞身上,他僵硬的身体一阵颤动挣扎,紧接着“啊——!”的一声女人的惨叫响起,姜天仞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一根金簪泛着血光掉在了地上。 今天来时,看到姜天仞硬生生挣脱了鬼气的压制,看到姜望云一步一叩首,秦若猜到解昌隆可能会救人,但是没想到云姐她能有这样的造化。 清河村所有人四十年的气运,全部给姜望云和姜天仞灌顶而赠,虽然不至于能出门捡钱天天发财,但势必余生顺遂遇事逢凶化吉,也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天空中那把对着清河村的大刀,既然已经掉了头,自然会在斩下之际散开,解公与清河村的恩怨,在这一代正式结束。 灵魂烙印带着惩罚,自然也活不过五十五岁,但其余的人,只要心存善念多做善事,也不会再受这个斩运断灵阵的影响。 “多谢解公仗义出手,”秦若朝大柳树一拱手,这才把姜望云扶了起来,“云姐,解公给你们夫妻二人赠下了余生的好运与健康。” 姜望云眼里惊讶不已,就要再次下跪,却被一阵风托着没有跪下去,她看了眼姜天仞的面容,虽然还没清醒,但脸上好歹看着像个活人了。 “云姐,你和姜天仞在旁边等等吧,我把这里的事处理一下。” 如今姜天仞成了活人,悬丝赶尸法自然不能用了,她和姜望云拖着人走出大柳树四阴局的地界,这才对那柳树道:“解公稍等,我这就解了这四阴局,前辈与令爱也能早日转世轮回。” “不用你这后生费心了。” 一阵柔和的气息托住了秦若的手,“你让那些人知道了我当年的冤情,也解开了蒙蔽在我眼前的迷瘴,如今恩恩怨怨再去细究也没了意思,到底是当年就错了。” “时过境迁,该发的怒,泄的愤都已做完,这枚刀币便赠与你这后生,多谢你为我父女费心。” 当解昌隆说完这句话,一阵风吹过山间沟壑,吹得凌河村断桥处的河水翻滚,吹得远处的槐树连根拔起,吹得地下一枚泛着不见一丝锈迹的刀币浮出地面缓缓落到了秦若的手心里,最后,离火位上的蟾蜍尸体也浮现在地面,然后在风中化为齑粉消失在了千沟万壑之间。 大柳树轰然倒下,远处,一道身着长衫的清隽身影牵着身边女童的手缓缓走远,步履从容闲适,走进了山间,消失在了天地间。 秦若刚才欲要掐诀,却被解昌隆拦住了,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父女两人的魂魄在天地间消散。 他不想轮回转世,因为他到此时,也没有原谅清河村的人,也没有原谅这世间。 姜望云在幻境里的做法让解昌隆看到了另一种结局,他虽然没有原谅,却也释然了。 秦若收回望向那对父女消失的地方的目光,看向姜望云,“如今苦尽甘来,云姐也能得偿所愿了。” 姜望云直起朝那对父女下拜的身体,微微弯唇道:“还得多谢若若。” 随后,她委身坐在地上,抱起姜天仞的头给他擦了擦他额头上磕头磕出的伤口处沾染的血迹和泥土,目光满眼温柔。 秦若仔细看了眼手中的刀币,这才发觉这刀币上红光泛紫,至少带着千年的功德,解公竟是给她也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机缘。 所谓功德币,就是在四阴局或者走风漏水的墓穴或者大凶之地镇压过邪祟的古钱,想要生出红光,至少在墓地里长达三百年之久,而想要生出紫气,那就是镇压万人坑长达千年的功德才能生出来。 因为镇压邪祟有功,所以这种钱币自带着对天地间一切邪祟的克制与净化的作用,一枚功德币是多少玄学大师梦寐以求的,生了红光的令人趋之若鹜,生了紫气的,那直接能让玄学师倾家荡产也想拥有。 因为这不仅是武器,更是保命的底气。 秦若把刀币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看向地上的簪子,“这簪子,云姐打算怎么处理?” “我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遭遇这么一场差点没了命的灾难,”姜望云苦笑,“我祖母把这东西当宝贝,说是她祖上满门的荣耀,明明埋在了地下,不过沾了我哥哥一点血就兴风作浪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那让她自己说吧,好让你知道一切真相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秦若说着手指一弹,借着刀币上一缕红光朝那凤尾和合簪弹了过去,那簪子一阵颤动,然后出现了一声痛苦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一阵求饶声—— “求大师手下留情啊——!” 秦若不为所动,冷声道:“废话少说,直接说来历,要是敢撒谎,你会后悔当时没去投胎。” 这簪子里的阴魂见秦若就是个冷心冷肺的杀神,不敢再有任何卖惨求饶的念头,开始诉说自己的故事。 “妾身乃满族镶黄旗高佳氏族女,原本我们高氏一族只是包衣,可是出了慧贤皇贵妃,皇上给我们抬了旗赐姓高佳氏,成为镶黄旗族人,从此,我们高佳氏族女年年参加选秀,以期望再出一个皇贵妃,我容貌姣好却不过是个偏枝庶女,虽然没有参选资格,但汉人入选进宫讲究陪嫁媵嫱,满族却只带婢女进宫伺候,就这样我成了主族嫡姐的婢女进了宫,我虽不会那琴棋书画,可我温柔小意会唱戏,一口青衣戏腔深得陛下怜惜,承恩之后陛下赐我凤尾和合簪,这本不合礼数,我嫡姐甚至才只是个嫔,还是看在慧贤皇贵妃的面子上才封的。” 这阴魂提起那嫡姐言语间颇不以为然,“可身份高低犹如天堑,我也就只有这个簪子聊以慰藉,却不想这簪子却让我那一无是处偏还小心眼的姐姐生了嫉妒,在那个雷雨夜里,我承恩之后等陛下离开她就把我推下了深井。” “那一日真是七月初七,我当时已经怀了龙嗣身带龙气,加之午夜惊雷,我虽然死了,魂魄却附在了这枚簪子上,我开始在深宫里复仇,针对过我的宫女死了,我的那好嫡姐被我吓死了,最后陛下下旨封了我死的那井口在史书上抹去了我和我嫡姐的存在,我回不去了,只得装作我嫡姐的遗物被送回了高佳氏。” “之后我陷入了沉睡,再次被唤醒,是有个奴才不小心擦拭我时不小心戳破了手指,我附身在他身上,吸他精血,也借由他的身体终于再次看见了外面的时间,直到不过两个月,那不中用的东西就死了,我又变回了簪子回到了原地,之后作为高佳氏某个族女的陪嫁,到了王府里,可是我还没找到机会附身,战乱迭起,我也跟着那高佳氏的后背东躲西藏,却再也没机会去吸血附身,直到几年前,终于又让我尝到了鲜血的味道,我又活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些刻意的柔媚,然后那簪子一动,一个黑色虚影在簪子上浮现,她娇娇娆娆的身影朝着秦若盈盈下拜,“妾身也是个命运凄惨的人,附身在这人身上也不过是想要一点自由,这么多年都没有要了他的命,求大师垂怜。” “我呸!”姜望云听不下去了,“你当我们是傻子?一个没名没分的婢女配拿凤尾和合簪吗?” 她想说哪个皇帝会这么不靠谱,可是一想不靠谱的也挺多的,到底没说出来。 “你没害死我哥哥是我们命不该绝,这么多年我们费尽心思才苟延残喘至今,你好不要脸!” 秦若笑了下,“你拿你这样的幻想自我催眠了多少年还没自欺欺人够?” “慧贤皇贵妃的陪嫁宫女,确实是高氏的偏枝,可惜爬床失败,偷了簪子跳井而死,怨气不散附在这簪子上作孽,姜望云你算你的血亲后辈,你下手时没有一点犹豫啊。” “癸水命又在七月七雷雨夜跳了北方坎位上的水井,本身就是对慧贤皇贵妃存了诅咒的心思,满腔不甘心的怨气附在这簪子上形成了鬼怨,这簪子前几任主人身份不菲沾着龙气,所以你每次害完人都缩回簪子里躲过天道惩罚,如今还敢狡辩!” 秦若说完,那鬼影的心沉到了谷底,没想到她费心编的说辞竟然被一语戳破,她确实只是个宫女,可是她作为高佳氏的妹妹,那个贱人从王府格格到一宫之主,却从来没想着提拔过她,她虽然只是偏枝,可她也是高佳氏一族的人啊。 凭什么嫡支就高人一等,凭什么她进王府就是小主格格,而她只能是婢女奴才,她不服!她只是反抗命运的不公平,她又有什么错! “我生来就该矮人一等为奴为婢吗?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人上人有什么错?” 黑影吃吃一笑,“你们新社会的人反帝反封建,不是讲究人人平等,却凭什么要伤害我?!”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你,你想奋斗没问题,你想当娘娘也没问题,可是用歪门邪道害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努力?” “是我伤害你在先还是你害人在先?你口口声声没要姜天仞的命,是你心存慈悲妈?”秦若冷笑,“是啊你说得对,人人平等,所以你害了人就要偿命,可是你已经死了,那就没有机会做人了,还要在十八层地狱里接受审判赎罪!” “总之我没害死他!”黑影气急败坏的怒吼,“我吸过血的都是些贱婢下人,一些不值钱的贱命罢了,我是镶黄旗高佳氏的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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