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将此事说给罗少知,听完,罗少知困惑地问:“侯爷得的不是耳疾和癔症吗,耳疾难医,癔症为何会束手无策?” “这……” 贵妃也犯难。 罗少知及时收回话头,拉着贵妃的手,温声撒娇:“姑母,就让太医再看一回吧,或许这次就有治病法子了呢?” 贵妃心软:“好,都依你。” 出宫时,已至黄昏,鲜艳的天霞将宫城笼罩在绚丽的金黄之中。 飞飞去取送到京西首饰铺子修补的步摇,今日和罗少知一同随行的是轻露和兴宇。 登上马车后,轻露瞧见罗少知眼眶有些微红,关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被风迷着眼了。” 马车悠悠行驶在皇城大道上,罗少知撩开车帘一角,外头霞光满盛,美不胜收,她不由自主地发出轻叹:“轻露,你在程府伺候多久了?” 轻露想了想,回道:“约莫五六个年头。” “我记得,程府也有好几位公子?” “是,府上有四位公子,还有一位小姐,程大人行二,”轻露浅笑着说,“二公子自小不在府中长大,最讨老爷夫人喜欢的。” 最讨老爷夫人喜欢。 罗少知想到什么,回眸问:“程师兄同几位兄弟的关系亲厚吗?” “二公子性格开朗活泼,同公子小姐们关系自然亲厚,”轻露不解,“小姐为何这么问?” “没事,只是想起来,随口一提。” 罗少知凝视着车帘一角微明的霞光,心中默默。 若文承不受文尚书喜欢,不与兄弟姐妹亲厚,难道要怪他性情内敛、不明媚开朗吗?他分明也曾是旁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回到罗宅,飞飞取完步摇回来了。 步摇修得很漂亮,首饰铺的掌柜的是个识货的,认出这是从宫里出来的东西,不敢有怠慢,修好后还给步摇配上一个精致檀盒,拿到手的触感顺滑流畅,有一股淡淡木香。 “小姐,今儿我去取步摇,遇见了文府的玉妍小姐。” 罗少知一时没绕过来,“谁?” 飞飞提醒:“文尚书家的玉妍小姐,侯爷的妹妹。” 玉妍,文玉妍。 罗少知迟了几秒才记起这号人物,文府的确有一位足不出户的玉妍小姐,大约比文承小上两岁,罗少知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字,还从未亲眼见过对方。 飞飞:“我瞧着,玉妍小姐和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满面喜色,像是文府要有喜事的样子。” 罗少知:“文小姐今年十七八岁,要说喜事,或许真有一桩。” “小姐猜得没错,”飞飞压低声音,“我特地去打听了一下,文小姐婚事将近,小姐可知文小姐要许配给哪户人家?” 以文府在京中的地位,亲家的家世应当不会太差。 罗少知凝神细听,飞飞悄声道:“是二殿下。” “二殿下?” 飞飞点头:“说是去年秋末皇上赐的婚,今年过完冬定下的日子,就在今年春末。” 岭南消息闭塞,程之怀也不会平白无故在来信中说这些,罗少知算了下日子,惊讶道:“春末,岂不是就在近两个月?” 民间百姓成亲尚且要提前三五月准备,皇子皇孙的婚事,向来大操大办,哪一个不是筹备上一整个年头。 “这么办得如此着急?” “小姐有所不知,”飞飞解释,“玉妍小姐的母亲,只是文府侍妾。因而玉妍小姐嫁去皇府,也只是妾室。” “未封侧妃?” 飞飞摇摇头。 罗少知失语,难怪她从没听说二皇子要娶妻的消息,原来只是纳妾。 “小姐,飞飞有一点不明白,以文家在京中的地位,玉妍小姐大可在世家弟子中挑选一位如意郎君,为何要委屈自己嫁给二皇子为妾?” 罗少知啜了口茶,轻轻道:“你可还记得,我们为何要回京?” 飞飞:“罗府洗刷冤屈,我们自然可以回来。” 罗少知摇头:“可以回来,却并非一定要回来。” 她闭上眼,寂然道:“这京中,三步一世家,五步一权贵,危机四伏。你我回京,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不得已?” 罗少知:“为四殿下。” “太子一朝遭废除,人人都盯着东宫之位,皇子,贵戚,重臣,个个都虎视眈眈……飞飞,不回京,我实在放心不下贵妃娘娘和四殿下。” 飞飞恍然大悟,“小姐是说,二皇子就是下一位太……” 她及时住口收声,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小声问:“那玉妍小姐嫁与二殿下为妾室,也是自愿的?” “她是否愿意,由不着她。” 文府的大公子被贬谪,二公子远在江南当职,三公子文承是个二五反骨,文尚书必然指望不上,只剩下一位侍妾所出的小姐。 倘如二皇子真有登足皇位的那一日,即便文玉妍眼下是妾,日后嫔妃、贵妃,乃至皇贵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并且,二殿下府中虽然姬妾不少,至今却没有一子,文玉妍若能诞下第一个孩子…… 想到这儿,罗少知拍了拍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出去,低低叹气。 飞飞见她情绪不高,主动转移话题,挑着些罗少知感兴趣的问题开口,“那日春园会上,小姐急匆匆地离开,原因至今还没告诉我呢。” 罗少知顿了顿,情绪一扫而空,转而问:“曹旭回来了吗?” “还没呢,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 “我让他去找文府旧人,不知可有下落。” 飞飞疑惑:“小姐想打听文府的消息,是为了侯爷?” “……算是。” 飞飞:“那小姐为何不亲自去问侯爷?” 罗少知心道我也想,可文承那性子,外加时不时发作的癔疾,谁敢呢。 她含糊解释:“有些事,或许侯爷本人也不大清楚。” 飞飞似懂非懂,想了一会儿,她兴奋一击掌,道:“小姐,若是曹旭找不着人,我这边倒是有个人可以指望。” 罗少知微愣:“谁?” 飞飞叉腰:“福祥!”
第13章 癔症发作,文承到底还是把自己关了两天。 这几天,福祥和秦叔轮流守在内苑,每每丫鬟进去送食水,他俩都要把人逮住,留问小半天。 什么侯爷怎么样了、吃没吃饭、喝没喝水、睡没睡觉等等。 每每侯爷犯病,两人都要来这么一套,丫鬟人都麻木了,一定要答“吃了,喝了,睡了,一切好着”,两人才放心。 文承病气沉沉,一连几日不见人,秦叔愁得胡子都掉了小半,在内苑来回徘徊,十分费解,“福祥,好端端的,侯爷怎么会突然犯病?” 福祥装瞎,“不知道呀,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回来就这样了。” “侯爷是碰着什么人了吗?” “碰见御史大夫家的小公子和定远侯府的少将军,那俩人还在背后编排侯爷,正被侯爷听见了。” “这俩缺心肝的!”秦叔大怒,“不知道侯爷受不得刺激吗?!” 福祥猛点头:“就是说,就是说!” “他们编排王爷什么了?” 福祥诡异一默。 秦叔更怒,“怎么?难听至此,连你都说不出口?!” “呃,那倒不是……” 福祥摸着鼻子,左顾右盼,“说的是侯爷,呃,和罗小姐……” “又是罗少知?!” “嘘,秦叔,您小声点,别吵到侯爷。” 福祥小心看了眼远处紧闭的房门,门边没动静,也不知方才秦叔那声喊叫被侯爷听见了没。 福祥:“也没别的,说来说去还是那些旧事,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秦叔哼声,“若不是罗家那丫头不知检点……” “天老爷,这话您可千万别让侯爷听见!”福祥哆嗦,“您老还要不要命了!” …… 安神香即将燃尽,房内的空气中涌动着淡香,文承坐在椅上,手中拔鞘的匕首刃身一面缓缓流映着烛光。 这几年,文承时常会思考,自己是疯还是没疯,眼前的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癔症使他分不清梦与现实,偶尔,他的眼前会产生错觉,一齐出现许多面孔。 死去的明珠公主,文府一张张冷漠的脸,喜欢叫他“却庭”的先帝,在岭南受苦受难的罗少知…… “福祥。” 院中的福祥像生了一双千里耳似的,很快到门外,轻声问:“侯爷,您叫我?” “进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福祥赶忙过来,瞧见文承又拿起了匕首,悬着心问:“侯爷这是打算做什么?” 文承抬眸:“秦叔呢?” “就在外头呢。” “让他也进来。” 福祥连忙把在外头竖耳的秦叔也领了进来。 一老一小,战战兢兢地并排站着,顺着文承把玩匕首的动作视线抖个不停,生怕他手滑,一不小心伤着自己。 文承抬眸,看了他俩一眼,接着懒懒地垂下眼帘,漫不经心道;“放心,死不了。” 秦叔着急:“侯爷说的这是什么话!” 文承笑了一下,手上的匕首停了,虚虚握住柄部,翻过手腕将匕首抬起,做出扎刺向前的动作。 刀刃晾在空中,间隔须臾,他松手,匕首铛然坠地,落在脚边,刀身寒光一闪。 文承寂然。 福祥小声询问:“侯爷?” 文承:“嗯。” “今儿一早,罗小姐身边的丫鬟飞飞找我,说是想替罗小姐打听打听……”福祥巧然换了个说法,“侯爷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文承顿了下,“你怎么答的?” 福祥:“侯爷没吩咐,我便一概答不知道,不过瞧飞飞姑娘那架势,恐怕还不死心,罗小姐的性情侯爷也清楚,怕是以后……” “她要来,让她来就是,”文承冷笑,“她都无畏风言风语了,侯府断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当然要敞门迎客。” “是,侯爷英明。” 福祥轻快地道好,仿佛前几天在静安王府别苑,说下次罗少知再来就直接乱棍打出去的不是自家主子。 两人一应一和,听得秦叔摸不着头脑。 忽而,福祥问:“侯爷,若是罗小姐问起文府,小的该如何回答?” 文承面不改色:“她问什么,你就如实答什么。” 福祥迟疑:“几位公子和文尚书……” “罗少知不是傻子,不会没事找事,她既然问起文府,必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文承抬起手,端详着手背上几条浅浅的抓痕,不在意道,“你不说,她也会想别的法子,倒不如帮她这个忙。” “啊?” 福祥糊涂了,“那若是不小心把文府的事透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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