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端日子在静安王府别苑,侯爷癔症又犯了,”福祥斟酌道,“但因见过小姐,侯爷这次只关了自己两天,也不像之前那样暴戾焦躁,还主动关心小姐哭没哭。” “哭?” 福祥解释:“那日在眠花阁,小姐走得匆忙,侯爷唤小的进去,特地问了您离开时哭没哭,生怕把您给吓着了。” 罗少知怔了,因这一句话,心里似乎塌了一角。 许久,她缓缓闭上眼,轻轻呢喃:“文三……” 福祥耐心等着。 好一会儿,罗少知睁开眼,压下情绪,稳声问:“你说想让我帮帮侯爷,要怎么帮?” 福祥出主意,“小姐只要和从前一样就行。” “从前?” 罗少知没明白他的意思,“从前什么模样?” 她的表情乃是实打实的疑惑。 福祥心一横,牙一咬,狠狠豁了出去:“您只须和从前一样,放下脸面!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日日在侯爷面前晃悠,磨得他满心满眼都是你!再没有心思想别的!” “……” 罗少知眼前一黑。 福祥离开时眉开眼笑的,跟捡着金子似的。 飞飞狐疑地进屋,将这事儿说给罗少知听,听完罗少知哭笑不得,喝着茶道:“没事,由他去吧。” “小姐都和他说什么了?” 罗少知当然不好意思把和福祥的对话一句不落地说出来,但她也不愿瞒着飞飞,想了想,故作淡定道:“说了些有关侯爷的事。” 飞飞面露喜色:“小姐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 “傍晚从宫里回来,小姐瞧着就一直不太高兴,我找曹旭打听了,说是您今儿在宫里遇见侯爷了?” 才半天消息就传得如此之快,也不知过几日京城里又会刮起怎样的妖风,但愿别刺激到文承。 “飞飞。” “嗯?” 罗少知端坐好,认真的问:“我看起来如何?” 飞飞望着她:“啊?” 罗少知清清嗓子:“我和从前比起来,如何?” 飞飞糊涂:“小姐说的是哪个从前,在岭南?还是江南?” 罗少知别别扭扭道:“和三年前比起来。” 飞飞下意识往她脸上看去,肤若凝脂、明眸皓齿,还是和从前一样,美得生光。 若一定要说区别,从前的罗少知像是青梅,美而青涩,如今则成了蜜饯,甜柔娇妩,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但以飞飞对罗少知的了解,她想问的应当不是这个。 罗少知眼神有些闪躲,耳朵也有些红。 飞飞卡了两三秒,彻底悟了,“小姐从前活泼好动,认识的没人不喜欢小姐,如今沉稳安静下来,自当比以前更招人喜欢!” 招人喜欢说得没谱,沉稳安静却是真的。 罗少知敲了敲额心,为自己突然的做作感到好笑。 纵使时光如梭,年少不再,可活泼是她,沉稳也是她。 天底下只有一个罗少知,哪有好坏之说,这是在给飞飞出难题。 “莫不是白日侯爷对您说了什么不好听话,”飞飞生怕她想不开或是想岔了,“小姐您好着呢,侯爷有病在身,说的话不着边儿,您可千万不能因为他而伤心!” 罗少知摇头:“没事,是我多想了。时候不早,你去休息吧。” 飞飞不放心:“那小姐呢?小姐还不歇息吗?” “……我再看会儿书。” 支走飞飞,罗少知到烛光下忐忑地将福祥送来的信打开。 原以为文承会在信里恼她骂她,没想到打开后里头没信纸,而是一张方长的信笺,和几朵晒干的桃花。 罗少知平复呼吸,做足心理准备后捏着一角,将信笺谨慎地翻过来。 信笺上写着几列大字: 桃花有意,流水无情。世风日下,停止妄想! “……” 罗少知面无表情地将信笺塞了回去。 飞飞说的没错,文承果真有大病。
第23章 清明既至,太常寺一个月前便开始着手祭祀之仪,寒食那天皇室上下皆要前去拜祭皇陵,贵妃和四殿下亦随同圣驾。 祭陵结束后,宫内设宴一日,宴请群臣。 罗少知寒食那天在爹娘牌位前披发祭跪了一日,翌日清晨收到静安王府派人送传的消息,说是静安王妃邀她于宫宴后赴金灵寺祈福踏青。 罗少知暂时应下了,傍晚程之怀来看她,又带来个消息:文承又又又让朝官给参了。 程之怀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嘟灌下去,换完气道:“你知道参他的那人是谁吗?” 他急吼吼地进来,话也说得没头没尾的,罗少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谁?” 程之怀竖起一根手指,紧接着指头咻地掉转方向,反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爹。” “程大人?为何?” “说绛衣侯罔顾礼法,寒食那日没有应尊随驾拜祭皇陵,而是一个人去了公主陵……你知道的,我爹一向顽固,最看不惯不尊礼法诫训的人,侯爷连宫宴也没参加,更让他看不顺眼了。” 罗少知觉得不对,问:“侯爷又不是第一天任性妄为,我记得程伯父并不爱管闲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参侯爷一本?” “所以下朝后我偷偷问我爹了。” 程之怀耸肩,“他说我知道个屁,让我滚远点儿。” 罗少知汗颜。 程之怀不知从哪个兜里又抄出半把瓜子,语气一变,悠哉道:“但是京城里岂有你师兄我打探不到的消息……” 罗少知将茶水替他满上,程之怀很受用,分了小半把瓜子给罗少知,低声道:“这几日文府和程府有来往。” “程府……” 罗少知哑了下,程之怀说的好似程府不是他家似的。 程之怀就换了个说法,“文府内苑的陈夫人前几天到程府来过。” 罗少知颦眉,“细说。” “没什么可细说的,我回去问了,文府的陈夫人想给侯爷说亲。” “给侯爷说亲为何要去程府……”罗少知一愣,“她想给你妹妹说亲?” 程之怀沉痛点头,“我妹上辈是杀人放火了吗,这辈子居然被和绛衣侯凑一对。” 罗少知糊涂,“前几日我进宫,贵妃娘娘说要给少将军物色适合的世家姑娘,还提到了你妹妹,这才几日,怎么陈夫人都上门了?” 程之怀瞥了眼她的脸色,倒还正常,没见吃醋着急,便觉得好奇,伸着脑袋问:“你是不是怕侯爷娶亲?” 罗少知白了他一眼,将茶杯夺回来,摆在一边,皱眉道:“我是担心侯爷。师兄,你在京中这几年,听没听说过文府的内事?” “没怎么听说过,只知绛衣侯疯了之后便鲜少和文府来往……你这么一提倒也是,侯爷都好几年没回去了,年初文大公子刚因侯爷被贬谪伊州,陈夫人可是他的生母,如今居然不计前嫌,反倒为侯爷考虑婚事?” 罗少知叹气:“你都这么说了,其中必有反常。” 罗少知这一时半会儿还猜不透其中原委,眼瞧着天色要暗下去,程之怀不便久留,喝完最后一口茶,拍拍朝服,嘱咐道:“你和侯爷这几天在宫里的名声响得很,后宫的娘娘们都在宴上拿你俩打趣,估摸要不了多久,圣旨就会下来了。” “什么圣旨?” 程之怀一副“你还明知故问”的表情:“自然是你和文承的婚事,你不是盼了好久?” 罗少知惊得站起来:“我什么时候盼着了?!” “你前些天不是在云宁宫大闹了一场,什么‘非侯爷不嫁,否则就去出家’,这是不是你的原话?” 罗少知:…… 罗少知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程之怀困惑了:“难道有什么误会?” 她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没、有。” 真得谢谢文承,在继京城悍女之后又让她背上这样一口壮烈的黑锅。 “你们俩的事就连清妃娘娘都知道了,”程之怀揶揄道,“清妃娘娘一贯喜静,从不打听宫外事,昨日宴上皇上皇后说起你和文承,清妃娘娘半年来第一次开笑颜。” 罗少知却没在意他的话。 眼下宫里宫外都认为,她对绛衣侯爱得死去活来,若程之怀说的是真的,皇上真要下旨赐婚,罗少知必然躲不过去。 但若文承不同意,这门亲事便也成不了。 文承能在宴会上当着群臣的面拒绝光禄寺卿家的小姐,自然也能用一样的法子拒绝自己。 翌日,清晨,静安王府的车驾停在了南长街。 车内花香怡人,中案的清瓷花瓶中插着几朵深山含笑,花瓣优雅,洁白如玉,易雪衣着一身白净的素衣,正坐在绸榻上翻看医书。 罗少知上车时,易雪衣恰好将医书的最后一页看完,听得车外的动静,便撩开车帘主动来搀扶。 “多谢王妃。” 随侍的丫鬟都在后头那辆车里,这间偌大精致的车厢,只有她二人。 既然去金灵寺祈福,便不适合浓妆艳抹。 罗少知没花心思打扮,素面朝天的,连衣裳颜色都是最不起眼的淡水蓝,只在头上簪了一根素钗挽着头发,与易雪衣面对面坐着,好似一对清贫姐妹。 片刻的准备后,两驾马车一前一后,悠悠驶向京郊。 案上有花茶,是易雪衣一早让下人备下的,倒入玉杯中茶色澄澈,香味浓郁。 易雪衣将茶水推过去,含着笑打听:“听闻小姐好事将近?” 罗少知窘迫十足,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装傻,“王妃指的是?” 她既不愿明说,易雪衣自然不会故意为难,随便编了个由头就揭了过去。 金灵寺在京郊,马车慢行过去得两个多时辰,路还长着。 易雪衣将医术翻开,浅声道:“上回在别苑,小姐拜托的事没能办成,本宫回去查找了许多医书,终于找一些头绪。” 罗少知凛神。 易雪衣:“小姐可曾听说过,前朝赵帝迷信长生,遍寻天下方士,炼制长生丹药,晚年体积沉毒,毒发而疯魔暴戾,祸倾朝野,致使天下动荡,一夜灭国?” 罗少知颦眉:“王妃的意思是,侯爷是因为服用长生丹药才导致癔症?” 她迟疑:“可侯爷弱冠之年,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痴求长生?” 易雪衣安抚道:“侯爷虽性情乖戾,但并不痴妄,小姐且听我细说。” 易雪衣将医书摊开,“前朝赵帝所求长生药,又叫金石药,类余百种,最常见的便是丹砂和金银玉屑,用量稍有不慎便会致使身体大损,因而本朝对其管控极为严格,即使找遍全京城的医馆,也不一定能凑齐这几味金石。” “若服用的金石药量少,单从体外看不出毛病,但长久下来,毒性积淤,便会慢慢展露药性,这过程可达数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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