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叫他们过来点,你不喜欢也要点。”姜佩兮只能压制怒火。 周朔看了看天色,“算了吧,现在点,等到炭火烧暖,天也亮了。” 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 姜佩兮看向周朔,冷声道:“你既然不冷,就送我回去。” 周朔愣了愣,“回江陵?” “回房间!” 姜佩兮气得摔门而走。 周朔披的外袍松松垮垮,紧跟出来,关上门就追了过去。 她走在前面,影子落在地上。 周朔放慢脚步,刚好和她隔了一个影子的距离。 他们的距离,这样就刚刚好。 姜佩兮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房间里的炭火昼夜不断。 跟到门口后,周朔却不再进来。 姜佩兮脱了外衣不见人,只好再出门找。 看见周朔站在门口,呆愣愣的,姜佩兮便伸手拉他进来。 “我马上回去了。” 哟,他还不情愿呢。 想想他遭这罪,是因自己而起,姜佩兮只能压住怒火。 “你就睡我这,你那太冷了。” 周朔立刻就退了半步,一副惶恐模样:“这于礼不合。” “不合什么礼?我们还是夫妻。” 周朔被堵住了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姜佩兮问他,“你会对我做什么吗?” 周朔赶忙否认,“不会。” “那不就成了?你睡榻,我睡床,我们俩互不干涉。” 周朔不回话,固执地站在那。 忽然意识到什么,姜佩兮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周朔神情一僵,仿佛那一夜实在是他的心结。 姜佩兮冷哼了一声,“放心,那样的蠢事我一辈子干一次就够了。” “是你睡在我这,还是我叫人起来点炭,你自己选择。” 姜佩兮走到里间,打开柜门,捧出被子。 不用等待回答,她便知道周朔的选择。 捧着被子转身后,她看见周朔拘谨地站在那。 她把被子放到榻上,便不再管他。反正在这屋里,他不盖被子也冻不着。 姜佩兮躺下后,等了一会,才听到布被摩擦的声音,轻柔小心。 随后几盏明亮的灯被吹灭,屋子里暗了下来。 只有一盏小小的烛火在黑暗里摇曳,像是他们这场疏离关系里的一点不甘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着帘帐,姜佩兮看着那一点火光。 “子辕,你睡了吗?”她把声音放低。 寂静中的几息显得格外漫长,但她听到了周朔的回答, “没。” 姜佩兮垂眸,抓着被角的手摸向小腹,那里还很平整。 他才刚刚三个月,是摸不到的。 “我很喜欢杏儿。建兴年末时也忙,周县公和秦夫人也顾不上照看她。等我去新宜后,杏儿能送到我那去吗?就年底各地方来建兴述职那几天,我会小心照看她的。” 上辈子,秦斓的女儿周杏于天翮六年的深冬,也就是明年的年末落水溺亡。 五岁的幼女,早上还红润的小脸被冰冷的湖水泡得惨白,她身上穿着的喜庆衣服湿透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秦斓哭得几近昏厥,周老三威胁大夫去救活他的幼女。 跪了一地的仆从侍婢,磕头求饶。 姜佩兮要过去时,周朔拦住了她,他那时面色苍白:“别过去。” “那是杏儿。”她不理解周朔的做法。 “别去,已经……没救了。” 周杏下葬后,秦斓不再见客。 后来姜佩兮便听人说,秦斓疯了。 等她再见到秦斓,便看到那个曾经满身诗意的才女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没有一个侍女跟着她,她赤脚站在湖边。 姜佩兮吓得一把抱住她,连拖带拽才将她拉到一边。 “你也来看她了。”面色枯槁的秦斓看着她笑,手里攥着亡女的旧衣,“杏儿,姜婶婶来看那你了。” 姜佩兮那时也已是孩子的母亲,她知道宽慰的话没有用,但还是说:“秦夫人,还请节哀。” “节哀?我不难过。”秦斓戚戚然一笑,随即脸上露出厉色,“我只是恨……” “恨?”姜佩兮一愣。 “对啊,我的杏儿……”秦斓垂下眼,呢喃了一句。姜佩兮没有听清,便被她大力推开。 “周兴月,我不会放过你的。”秦斓神情痴狂,咬牙切齿。忽然又看向姜佩兮,抓住她的双臂,掐得姜佩兮直皱眉,“离开建兴,快,你也会被他们害死的。” “秦夫人,你……”姜佩兮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佩兮,快离开。你以为周朔是什么好东西吗?”秦斓面上露出绝望,“别被他骗了。他们已经把刀磨好了,你也会被他们杀死的。” “佩兮,快跑!” 姜佩兮听得心惊胆战,她拉住秦斓还想再问,便听到周老三的声音。 “姜夫人,放开阿斓。” 姜佩兮回头,看见了幸灾乐祸的周兴月,压着怒火的周三,面色僵硬的周朔。 在短暂的沉默后,周朔回答了她。 “我会和清正说,如果他同意,我就把杏儿送过去。” 姜佩兮攥住被子,揉成一团,“子辕,你喜欢杏儿吗?” “喜欢。” “柴桑和奉节这两个渡口,若是你们周氏不要。等杏儿大些,就一个给她。还有一个,等日后你娶妻有了子嗣,就给你的孩子。” “杏儿的,姜郡君看着安排。但另一个,姜郡君自己留着就是。” 姜佩兮扯出笑,宽慰道:“我和秦夫人相处得好,也和你关系不错。你们的孩子,我一视同仁。杏儿有的,你的孩子也要有。” “我不会有孩子的。” 姜佩兮一愣,“为什么?” “我不喜欢。”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茫然,手心按着小腹,再出口时她的声音有些艰涩,“你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我做不好一个父亲。” 轻轻的,姜佩兮松了口气,“你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我不是。” 姜佩兮翻了个身,看着床顶的装饰,给他信心,“你是。你耐心周到,会是很优秀的父亲。” 周朔笑了一声,那点笑意很快被黑暗吞噬,“我什么也没有,什么都给不了他。他长大后,会恨我的。” “他想要什么,可以自己去争取,而不是盯着父亲要。”想到周朔对善儿的态度,姜佩兮决定劝劝他,“你是有些溺爱孩子的,别什么都纵着他,孩子也是要管的。” 躺在榻上的周朔看着那盏微亮的烛火。 烛火在他的眼睛里跳跃,那些被掩藏的不堪角落,被火光照亮。 “他长大后会恨我的,正如我恨着我的父亲一样。” 姜佩兮愣了愣,尝试去翻找关于周朔身份的记忆。 周朔是孤子,随母姓。 她没有去关注过这些,只隐约记得周兴月提过一嘴。周朔的母亲和夫家闹得很不愉快,便带周朔回了娘家,改姓为周。 至于他的父母为什么和离,又因为什么闹得不愉快,姜佩兮不知道,也没去调查过。 “因为他们和离了吗?” 姜佩兮等了好一会,周朔也没有回答她。于是只能自接自话,“如果他们相处的不好,互相耽误,和离又何尝不是解脱呢?” “不,他们很和睦,很相爱,甚至……至死不渝。” 这下姜佩兮不懂了,“那为什么要和离?” “大概就是如姜郡君说的,不合适。” 不合适是因为不相爱,相爱的算哪门子的不合适? 姜佩兮觉得周朔没懂她的意思,翻过身又面向帘帐,刚想说什么。 周朔却表达了结束谈话的意思, “睡吧。”
第8章 下了一夜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姜佩兮也不知道周朔是什么时候走的。 现在枝头的雪已攒出了一层。 侍女们拿着竹竿,将树枝上的雪打下,省得清扫地面后再落雪。 姜佩兮坐在厅堂里慢吞吞地喝着粥,看院子里的侍女们干着干着活便笑闹起来。 远远的,姜佩兮看见门口出现了一抹倩影。 她莲布轻盈,一举一动都像是古画里的仕女。 稍稍提起裙摆,秦斓迈过门槛,笑着看她:“吃什么好吃的呢?” 姜佩兮笑了笑,“莲子粥,秦夫人吃吗?” 秦斓看了看绕着热气的米粥,问,“这莲子有芯吗?” “有。” 她便露出遗憾的神情,“那东西太苦,我不吃。” 没看见周杏,姜佩兮便问起了她。 秦斓笑道:“清正带着去和周家那些老头们显摆了,每年都逮着这几天。” 姜佩兮不禁笑起来,却仍旧忧心,“孩子还小,还是要走一步跟一步。你们忙的时候,也带在身边,别放着她到处玩。现在天冷,水上虽结了冰,但不实,掉下去可不得了。” “我记下了。”秦斓点头应下,随后又看向姜佩兮,“昨夜才回来的吗?” 姜佩兮点了点头,对秦斓道:“我下面打算去新宜住着,等年末的时候,建兴人又多又乱,你们要是忙不过来,便送我那去。” “好,有你看着,我也省心”秦斓自然应下,顺着便问,“周司簿被派到新宜去了吗?你们要在那多久啊?” “子辕不去,就我去那。我也不知会在那住多久,兴许住腻了,便换个地方住,会提前和你说的。” 秦斓一愣,这夫妻一起去地方,是常有的。丈夫去地方办事,妻子留在建兴,也是有的。但丈夫留在建兴,妻子住去地方,是什么理? “佩兮你……你去新宜做什么?” “我和子辕已经决定和离了。” 碗里热腾腾的粥已经凉了,未去芯的莲子在嘴里发苦,姜佩兮放下舀着米粥的磁勺。磁勺与碗壁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斓拉过姜佩兮的手,眼中满是关切:“这是为了什么?好好的,怎么就要和离了?” 对上秦斓急切关怀的目光,姜佩兮推搪的话一下堵住。糊弄的话太伤人,可要怎么讲真话呢? 该怎么告诉秦斓,他们在一起就是彼此受损呢。她会为了周朔背叛江陵,周朔会为了护着她和建兴吵得不可开交。 而最后他们却又闹得那样难堪,甚至她至死也不愿再看他一眼。 见姜佩兮不说话,秦斓心急如焚。 周朔出身不好,姜佩兮身份又太高,说起来秦斓一个外人都觉得尴尬。 但周朔品性敦厚,勤恳踏实,姜佩兮和他生活在一起,是不会吃什么亏的。 看着姜佩兮垂目沉默,秦斓只能把话剖开来,“你此次回了江陵,还是不死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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