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琅的指尖抚过他泛红的眼尾, 心中百感交集,酸涩的厉害。 男人只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她便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一只手臂绕到他背后轻拍了两下,安抚:“我知道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怂恿甚至左右某个人的人生到如此地步, 前后两世, 因为她自己受到了太多来自于命运的牵制和压迫,所以推己及人, 也从不不愿意过分的困扰别人。 可是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个地步。 重新躺回床上, 她依旧依偎在男人怀里。 尉迟澍被她折腾的暂时没了睡意,两人各自睁眼看着床帐的顶端沉默。 傅云琅能够感受到他不太明朗的情绪, 脑袋又往他颈窝里蹭了蹭。 尉迟澍的手掌罩在她脑后,斟酌再三,终是打破沉默:“你一直都说你更喜欢女儿, 现在还这么想?” 他对小孩子确实称不上喜欢,但他能做到喜爱并且宠爱尉迟煦,也尽职尽责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这是因为这个孩子是傅云琅辛苦替他生下的。 但或者…… 傅云琅不是这么想的。 傅云琅手臂搂着他的脖子,闷声道:“我也不是非得要个女儿, 只是有时候想想,还是觉得该给洵儿留个伴儿。我们都不是能陪他一辈子的人, 他又生在帝王家, 未来的妻子甚至孩子们都未必能够做到以赤诚待他, 所以我会想,有个一起长大的手足骨肉,对他可能会好一些。” 就如是先帝对尉迟澍的期许一般,生在皇家,这条帝王之路上有太多的阴谋暗算,人情世故都太过冰冷了,孤家寡人的滋味儿想必是不好受的。 尉迟澍颇有些意外,呼吸微窒,片刻后垂眸看来。 傅云琅扬起脸,唇角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的,倒是你,你怎么会那么想?若是当初没有遇到我,难道你这日子便不要过了?” 尉迟澍不悦的拧起眉头,手臂下意识将她圈得更紧:“我不知道,也没有那样的如果,或者就像是你说的,如若当初不曾抓住你,我也早就循着你曾经经历过一次的轨迹英年早逝死于非命了,反正现如今活下来的我就只想与你在一起。” 这就是传说中的宿命吧? 因为她,他得以觅得一线生机,走到今日。 而如若没有她的日子,他便是连想都不敢去想了。 他只想抓住当下,抓住她! 傅云琅心中也颇是动容,没再说什么。 所谓的这一场重生,于她而言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场救赎,她也不愿意去想如果,更不愿意回头看。 上辈子如是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生,也像是一场噩梦,她亦是十分珍惜当下的日子,有牵挂有软肋,甚至可以为了一个人妥协让步,真正有血有肉的活着。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没再提要孩子的事,尉迟澍也依旧克制,但凡行房就先喝药,但傅云琅却因此生出了些许的恶趣味,每每瞅着他没喝药的日子就变着花样撩拨他。 没什么目的性,纯粹就觉得逗着他好玩儿。 偏偏他正年轻气盛,在她身上又向来没什么自制力,回回被她逗弄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苦不堪言。 如此水深火热的坚持了三月不到,他坚守的心理防线终于全面崩盘。 这晚傅云琅再逗他时,他便忍无可忍的差点伸手将她掐死,按她在床上恶狠狠凶道:“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再这么折腾下去,朕迟早还得英年早逝死你手里。” 诚然,傅云琅真的只是恶趣味,逗他玩儿的,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放弃抵抗之后她反而惊慌失措的拢紧了衣襟不肯让他碰了:“别……这段时间你总是隔三差五的喝药,也不知有没有隐患,若是这时候怀上的孩子不健康怎么办?” 尉迟澍:…… 一盆冷水浇下来,尉迟澍登时又泄了气。 不过他自知遭不住傅云琅这么折腾他,妥协是当真妥协了,次日便传了窦太医问话。 窦太医口中还是那些老理论:“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是药三分毒,谨慎起见,要么陛下先将养个把月,应该就无妨了。” 尉迟澍:…… 总之他自己投鼠忌器私自服药的举动,最后演变成了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后面愣是忍着又素了整一个月傅云琅才又准允他碰她。 只不过对于媳妇儿生孩子这事儿,皇帝陛下始终还是心有余悸的,每每想到这事儿都要彷徨一阵子,纠结着惊出一身的冷汗。 但是却不知是他的问题还是傅云琅的问题,他们夫妻的子女缘似乎确实不深,他停药后又过了将近一年傅云琅的肚子始终没再有动静。 尉迟澍对此乐见其成,心态反而日渐平稳下来,仍是每日里兢兢业业的带孩子。 尉迟煦毕竟是男孩子,本就更倾向于追随父亲,兼之从他懵懂无知时尉迟澍就常抱着他去上朝,是以小东西也习以为常,后来等他能自己走路了,再跟随父皇去上朝在尉迟澍膝上就坐不住了,开始爬上爬下,欢快的满朝堂乱窜。 而皇帝陛下有个特殊的癖好,他按照自己年少时的张扬喜好来装扮他儿子,总爱给他儿子穿一身大红色的小袍子,朝堂上边经常看见这招摇惹眼的一抹红,有时候他撅着小屁股上上下下的爬台阶,又有时候手里抓着各种玩具在朝臣中间乱窜,自己跟自己躲猫猫。 久而久之,朝臣们也能很淡定的在这鸡飞狗跳的氛围中面不改色的奏禀国事。 而随着小太子一天天长大,满朝上下抻脖子瞅着后宫也没瞧见皇后娘娘的肚子再有动静,在小太子满三岁之前终于有人再次熬不住,蠢蠢欲动的奏本请求尉迟澍选妃。 当然,理由依旧还是那个百试不爽最光明正大的理由—— 为了开枝散叶,替皇家绵延子嗣。 并且这一次,他们自认为在理,直接怨怼到傅云琅头上,虽然傅云琅从未明着说不准尉迟澍纳妃,可是自从出了那次的中秋闹剧之后,这几年她每次于宫中设宴都只传召已婚妇人,除非是上元和中秋的两次国宴会准允世家的姑娘们跟随长辈入宫赴宴,其他时候都避着她们,这意图难道还不够明显? 当然,事实上以傅云琅目前的年纪,她又不着急给儿子选媳妇儿,她设的所有宴会都是配合尉迟澍笼络朝臣关系的,自然要请各家主母说话才有分量,完全没必要召见那些吃白饭的世家小姐,理论上她不存在错处。 可就因为以前宫里的掌事者都没有她这么公私分明,是允许夹带私货的,她这行为在旁人看来就是拈酸吃醋,在杜绝尉迟澍另纳新宠的机会。 只是,这理由,他们到底不敢在朝堂上当着尉迟澍的面数落,就只大义凛然的还拿着开枝散叶说事儿。 但是许久没提这事儿,他们便忘了他们皇帝陛下以往面对这事儿时候的臭脾气。 奏本一上,尉迟澍当场翻脸,直接将奏折摔在了上本的武成侯脸上:“你自己家里今日一房贵妾明日一个通房的抬,前不久还闹出父子之间为了女人争风吃醋的丑事,当朕不知道?你们自己荤素不忌的闹笑话,朕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去斥责你沉迷声色犬马的浪荡之举,你倒有脸先来撺掇着要搅扰朕的家事?离间朕与皇后的夫妻感情?是朕的太子不够优秀?还是你们见不得朕的后宫安宁一家和睦,就非得上蹿下跳的撺掇出点儿腌臜事来?” 男人自古都是三妻四妾习以为常,即使武成侯家里确实出现了他儿子染指他妾室的丑闻,但是毕竟只是个妾室,一个玩意儿罢了,传出去也只是件风流韵事,外人说上一阵风头过去也就过去了,影响不到什么。 可这毕竟是件丑事,被人私下议论不算什么,当众被皇帝陛下拎出来骂了这就要沦为整个皇都的笑柄了。 武成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也是气恼至极,索性破罐破摔,直接扑通一声跪下:“臣治家不严,愿听陛下的训斥责罚,只是一码归一码,陛下如今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儿子,膝下实在单薄,臣也是……” “你要怎么任罚?”尉迟澍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打断,“朕说过了,你们的家务事朕没过问已是宽宏,难道还真要叫朕颁出一道诏令禁止我朝官员纳妾,叫你们都以朕为标杆照着做吗?” 这世上就只有臣子追随君王,还没听说谁家是君王屈从于臣子,要跟随臣子行事的风向去找认同的。 而尉迟澍这里,众人只是不忿自家得不到攀上皇亲的机会,要说他不纳后妃并且专宠傅云琅一个,可傅云琅儿子都生了,小太子更是一副机灵活泼劲儿,暂时实在挑不出尉迟澍非得纳妃的理由来。 至于子嗣单薄,先帝倒是广纳后宫了,还不是只有陛下一个儿子,也没耽误了江山社稷传承,他们拿着开枝散叶说事儿,尉迟澍不吃这一套,他们也不能按着头叫他认。 反而是尉迟澍这话要直接威胁到他们身为男人的福利和利益了,谁都不想如他一般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活儿,是以这一场闹剧很快就在满朝沉寂的默契中平息了下去。 尉迟澍为了叫他儿子有个相对快乐和长久些的童年,一直到他五岁才安排了太傅为他启蒙,而自从读书以后,他在朝堂上就老实多了,虽是依旧跟着尉迟澍去上朝,却不会再没规矩的满场乱窜,而是老神在在的挺直了小腰板儿,双手搁在膝头挨着他父皇坐着听他训朝臣。 只是私底下,这孩子终究是被尉迟澍宠得放肆了,闲不住,还是满宫乱窜,活泼的紧,尉迟澍的御书房都是随便他翻的,是以好几年了,他那里多宝格上的宝贝们就几乎没有囫囵个儿的。 而整个皇宫只有一个地方是被勒令禁止小太子出入的,那便是重霄宫的鸿晖阁。 原因无他,那里面书册都是他皇祖父的遗物,更是他母后的私藏,而书册又是极脆弱珍贵的藏品,怕是被他撕了烧了毁了,只能防患于未然,直接杜绝。 小太子开始启蒙读书之后,傅云琅就将他挪去了玉英殿单独居住,且让聂扶摇跟了去。 尉迟煦七岁这年,就在尉迟澍安逸躺平以为再无后顾之忧时,傅云琅终于二度有孕,惹得他又是惶惶不安患得患失了大半年。 怀胎十月,这一次,傅云琅终于如愿生了个女儿。 孩子依旧是生得辛苦,尉迟澍仍是满头大汗全程寸步不离的盯着,事后又抱着新生的女儿直接哭成狗。 虽说是私底下哭的,傅云琅也属实觉得丢人,拖着生产后疲惫的身体好声好气的安抚了他一阵子。 这时候的小太子已经开始练习骑射,身体健康,精神饱满,心理健康也阳光。 傅云琅轻轻拍抚着孩子爹宽厚的脊背,终是主动妥协:“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以后再也不生了,你能不能别给我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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