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拢在曹皇后床边的东宫众人纷纷散开,站在两边回头见礼:“见过父皇/见过皇祖父。” 尉迟旻起初并没有指望皇帝会来,但是当他看到与皇帝太子同来的人里还有丰王尉迟昇,心中便是了然。 上辈子他也中了招,命悬一线等着人来救治时并无暇去看来人里是否也有尉迟昇,但是现在看得分明—— 今日对方这可算是破釜沉舟了,发了这么大的力,自然要守在皇帝和太子身边,毕竟如若这重华宫里死了人,无论是曹皇后还是东宫的人,必然都要直接禀到皇帝跟前去的。 是以,他便拉着另外两个兄弟也都一直赖在皇帝跟前,得了这边出事的消息,就顺理成章跟了来。 郝盛去御前禀报时说曹皇后发病病倒,他当时还存有侥幸,以为是慌乱之中郝盛有所保留没敢直接说实话,待到过来第一眼发现尉迟旻是好端端气色红润身姿挺拔站着的,心里不免狠狠失望。 尉迟旻也在不动声色盯着他每一丝细微表情的变化,最后便只剩服气—— 他的这位小皇叔,还当真是天生的狠人,一个灭杀东宫满门的计划被他拿捏在手时他都居然都面不改色,脸上丝毫情绪也没外露。 端的是…… 有恃无恐到了极致! 至于原因么,不过就是仗着皇帝的偏爱罢了! 重生一世,他对这位缠了他二三十年的对手已经没了多少耐心,但同样也是藏拙伪装,很快将视线移开,以免被对方察觉异样。 曹皇后本就身体不好,她说她是突如其来的不舒服,太医查她脉象也深信不疑,施了针,开了药,又交代了一些素日里静养的相关事项。 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经见黑。 太子看着病榻上的生母,神色凝重对皇帝道:“母后身体不适,儿臣合该留下侍奉汤药,尽一尽孝心,实在无心宴饮,不如今夜就不陪父皇去宴上了。” 老皇帝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早就没有多深的感情,其实今日他原意也没打算亲自过来,只是刚好几个孩子都在跟前,被刀架在脖子上了,才不得不走这一趟全了颜面。 “嗯。你素日里也公务繁忙,少有时间侍奉你母后,今日中秋团圆之夜,多陪陪她吧。” 言罢,又与曹皇后说了两句体己话,无非交代她注意身体好生休息,然后便带着丰王一行先行离开了。 太子妃带着东宫的一干人等也都以尽孝为名,顺理成章留了下来。 待皇帝走后,太子妃就示意佟侧妃先带尉迟易那三个小的去偏殿休息。 太子浸润朝堂后宫多年,是个极敏锐之人,瞧见妻子的安排立刻意识到不对,微微凝起眉头:“怎的?你这是有话要说?” 太子妃面沉如水。 本是恹恹躺在床上的曹皇后却精神不错的自行撑着身子坐起来,脸色只会比儿媳更难看。 太子左右环顾一周,最后视线跟随母亲和妻子一同落在儿子身上,又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尉迟旻掏出那三只变了色的银镯,又言简意赅解释了下午发生的事。 听闻自己东宫的血脉差点一夕全部断送,太子亦是拍案而起:“简直岂有此理,那个小畜生!” 他气归气,虽是顷刻间就动了杀心,可到底也是十几年的太子做下来,城府和大局观都不可小觑。 盛怒之后,他又很快冷静,神情肃然看向自己的儿子:“你刻意隐下此事不肯趁热打铁的追究,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和打算?” 尉迟旻对自己这位父亲向来敬重,上辈子最遗憾的事甚至不是他自己垮掉的身体,而是他这英年早逝死于非命的父亲。 真好,他回来的时机刚刚好,还来得及抓住所有曾经猝然失去的至亲。 虽然心中百感交集,这刻他也暂时摒弃一切杂念,只是冷然道:“尉迟昇之所以敢于在宫中这般大肆行凶,有恃无恐,无非就是仗着皇祖父对他的偏宠。这事就算我们人证物证俱全,当场揭发,以皇祖父对他的宠爱,最多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斥责两句,然后便推出底下人替他顶罪了事,父亲觉得是也不是?” 太子是老皇帝的嫡长子,一向克己复礼,又兢兢业业的替皇帝分担国事多年,说实话,他并没有将那个幼弟当成自己帝王路上的竞争对手。 毕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有口皆碑,地位并不是只靠皇帝心血来潮的一句话就能撼动的。 但显然,这个不安分的丰王并不甘心看着他顺利坐上皇位。 “父皇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对他偏宠的厉害……的确,就算你抓住他的手腕了,父皇不仅会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甚至还可能因为知道他与咱们东宫结下了血海深仇而有所忌惮,进一步将他保护起来,这反而更有利于他的做大。”太子的脸色亦是阴沉的可怕。 尉迟旻道:“所以儿臣今日才自作主张,没有打草惊蛇。” “哦?”太子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不由挑高了一边的眉头。 “偏了的人心是很难被掰正的,父亲也说在和丰王有关的事上皇祖父是指望不上的,既然闹到他的跟前就只会适得其反,纵出那人更大的狼子野心来,那索性就越过皇祖父去,釜底抽薪。”尉迟旻语气平稳却铿锵有力。 他说:“他能对咱们东宫下黑手,咱们大可以如法炮制。” 今天他刻意给机会叫尉迟昇的人抹掉了下毒的痕迹,叫对方沾沾自喜的以为还不曾暴露,这样相对的对东宫的戒心也不会那么重,正方便自己东宫这边筹谋着使阴招去阴他。 太子妃没有亲历过前朝的腥风血雨,绞着手中帕子已然是皱了。 但她没说话,只紧皱着眉头认真听着。 尉迟旻道:“他死了,皇祖父就再也无从偏心了。” 太子从未主动对丰王出手,是顾念的手足之情,但今天对方居然妄图一举灭他东宫满门,他若还要妇人之仁,那就是死有余辜了。 是以,男人的面色冷沉,并无丝毫犹疑。 只是,为表孝道,他在应声前还是先转头看向曹皇后:“母后……” 曹皇后手里捏着一串檀木佛珠,戚戚然的一声低笑:“你父皇是我夫婿,却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婿,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东宫一门传承的都是我的血脉。事到如今,不必为了我再顾念他,要做什么你们放开手脚去做就是。” 老皇帝的年纪大了,即使没人直接对他下手,但是只冲着他对尉迟昇的宠爱,一旦尉迟昇有个好歹,他怕是不死也得扒层皮。 对尉迟旻来说,自从上辈子他这皇祖父维护丰王又赐死他父亲之后,他就对这个昏聩又偏心的祖父全然没了亲情,可他也怕父亲和皇祖母他们舍不得。 得了曹皇后这话,父子二人心上最大的担忧也已解除,只需稍后商定一个能够锄掉丰王的具体计划就行。 这些,就不需要曹皇后和太子妃参与了。 太子顿了顿,还是满心忧虑望向自己母后:“那小畜生在您这宫里安插的细作要不还是拔除掉?万一他再起歹心?” “不用,省得惊动他。”曹皇后想也不想的直接挥挥手,“说白了,我一个将死的妇人对他能有什么威胁?只要你们都好好的,他总不会本末倒置的先对我来下手,而且旻儿也瞧出那细作确切是谁了,我叫人盯着她些就好,你们尽管去做你们的事,莫要因小失大。”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尉迟旻的本意也是暂时最好不要动这重华宫里的细作,省得叫尉迟昇起疑。 是夜前朝那边歌舞升平,热闹非凡,东宫一家则是在曹皇后这简单一起用了个晚膳,待到那边宴席散后,他们一家也回了东宫。 因为天色已晚,太子就同尉迟旻商定次日早朝后再商量铲除丰王的确切计划。 尉迟旻亲自送太子妃回寝殿,路上眼见着太子妃几次欲言又止,他便轻笑出声:“母妃不必忧心,儿子心里都有数。今日我确实是故意当着佟氏和易哥儿他们的面去一碗碗验那些乳酪的,这是我对他们实打实的救命之恩,但凡他们稍微有点良心,至少这三个弟妹对我就该是终身不叛的。” 他皇祖父的儿子们处到了互相残杀的地步,他们东宫虽然目前看来还算和睦,可也总要防患于未然。 他从未想过要苛待父亲庶出的儿女们,但还是要恩威并施的掌控才好。 他这样的人,早就习惯了步步为营和机关算尽,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是怕你万一行事过激,要伤了你父亲的心。”太子妃心思稍定,终是没有多说,只安抚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将太子妃送回住处,尉迟旻就转身回了自己寝殿。 这一夜,他几乎是亢奋的彻夜难眠,一件一件抚过屋子里阔别已久的老物件。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太子前脚去上朝,后脚他就换衣裳提了马鞭弓箭出府,去了皇室演武场。
第120章 番外·尉迟旻03 ◎太子妃的人选该定了。◎ 前世的尉迟旻被一副残躯困住, 毕生只能受困于四面宫墙,靠着鸿晖阁里收录来的那一卷卷书册弥补缺憾,以至于到后来他自己都有点难以想象挽大弓降烈马究竟是种什么滋味了。 他明明活了很久, 却被那副残躯束缚着,从来没有走出去多远。 是以这一日,重新跨上马背,在校场上肆意往来…… 即使前夜彻夜未眠,也仿佛有着无穷精力。 心里明明记得和父亲之间有约, 却居然有了少年人野马脱缰一般叛逆的任性, 只顾自己痛快的放肆骑射玩耍。 骑射的技巧都是牢记于心的,即使多年不练, 他这具身体的体魄不差,稍作练习很快就能掌握要领, 并且娴熟起来,来去自如。 而另有一些兵器使用和格斗的技巧, 则是因为荒废太久,也不怎么找得到肌肉记忆,反而十分蹩脚。 他这样的人, 早不会在意旁人眼光,故而也不怕人看笑话丢脸,还叫人陪练很是摔打了一番, 彻底舒活了筋骨。 等到午间离开时,不仅是一身臭汗, 衣袖被长枪划破了口子,靴子上镶嵌的翠玉也裂了, 脸上更是被尘泥糊了一层, 狼狈不堪。 校场上的人看着尊贵的皇长孙殿下被摔打成了这般模样, 多少都有几分心有余悸的心虚,偏就当事人心情极好,豪迈的挥挥手,甚至是龇着一口大白牙走的。 太子因为昨夜和儿子约定早朝后要父子单独议事,早早便回来了。 他倒是不恼,知道儿子去了演武场,也没派人去找,只自己拿了公文先行处理。 知道他今日早早回了东宫,临近中午太子妃来过一趟,问了下他中午想吃些什么就去吩咐厨房准备。 尉迟旻回到东宫,先回自己寝殿快速沐浴更衣,甚至没等头发干透就梳理整齐束起来,整理妥当来了太子的外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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