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之间,因为这件事,已然是反目成仇。 后来世子投鼠忌器,确实没再纠缠过傅大小姐,却也同样报复了国公爷,去年他二十及冠,陆陆续续就有人示好求亲,却被他一律强硬回绝。 他嘴上虽然是不说为什么,可国公爷约莫也是到了那时才回味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迎来了自己儿子迟来的报复! 父子俩频繁的争吵,这一年间关系就越发的紧张,已然到了非公事就绝不互相搭理的地步。 戚枫以为荀越方才说想杀了自己的父亲,只是一句气话,却只有荀越自己知道,那是从很早很早以前他便是真的动过这样的念头。 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这些年他究竟都在经历些什么,许多年前他原本规划完美的人生被无情摧毁,拆卸得七零八落,他曾发誓要呵护一生好好疼爱的小姑娘成了别人的笼中鸟,委曲求全受尽委屈,他却只能冷眼旁观,以至于现在人人都能对她觊觎染指,他却依旧无能为力…… 而造成这一切的,偏偏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现在生活的每一天都如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在一刀刀的凌迟活剐,没有哪一刻不觉得痛苦煎熬。 可偏偏,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又不能真的下手杀了他。 而且—— 即使他真能下得了手弑父,他的小姑娘也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 十年前,他就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他那父亲,狠绝的断了他的路! 另一边的营地里,众人心思依旧是系在姜沅芷的安危上,包括承德帝在内,因为自己这宝贝女儿昏迷未醒,他连万寿节都没心思办,几顶主帐全都笼罩在愁云惨雾当中,其他人也不敢造次,大家便全都龟缩在各自的帐篷,陪着帝后一起期期艾艾的等。 等着大楚最尊贵的小公主转危为安,苏醒过来。 傅云琅自然也是挂心着姜沅芷的伤势,只她自己的状况也不算好,虽然没受什么重创,那些磕磕碰碰的小伤口也需要将养好一阵子才行,尤其她在冷水中泡了半宿,也担心别是生出什么隐疾来。 上辈子她和楚怀安就没个嫡出的孩子,曾经怀过一个,正赶上叛乱四起,帝京失守,胎没坐稳就意外流掉了,紧跟着又赶上姚皇后薨逝,她小月子没坐好,后来就没再有孩子。虽然她看得开,一直也不觉怎样的遗憾,但总归没有人是希望自己身有缺陷的。 只是这方面的事,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也不好贸然主动询问太医,但总归傅云琅自己是格外留心了些的。 前面的两天一夜,除了昏迷时半梦半醒那段时间,她一共也没睡上两个时辰,这夜感觉是支撑到了极限,倒是很容易入了梦乡。 睡了长长的一觉,次日天才蒙蒙亮人便醒了。 她刚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青穗不敢擅离左右,就睡在屋里的睡榻上,赶紧起身,草草的漱口洗了把脸就过来服侍。 “天还没大亮呢,小姐怎么不再多睡会儿?”小丫头过来给她拿绣鞋,人还有点迷瞪。 “昨夜睡得早,已经睡饱了。” 傅云琅平时就没有赖床的习惯,而且床上躺久了她也不怎么舒服。 青穗先伺候着她洗漱好,这才告知了消息:“昨儿个下半夜清栀姑姑过来送信,说公主殿下醒了,皇后娘娘的意思,说不让叫醒您。” 即使姚皇后不吩咐,她也没打算叫。 傅云琅如今这样子,自顾不暇的,就算第一时间赶过去,也帮衬不上姜沅芷什么,又何必折腾她呢? 傅云琅从不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主仆两个想法不谋而合。 姜沅芷醒了,她更是彻底放了心,慢悠悠放下擦脸的巾子:“给我梳妆吧,我过去。” 青穗手脚麻利的很快替她整理好,出门时候傅云琅又叫住她:“你带人去马场将聂三娘提来。” 青穗不解:“做什么?” “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得久了就更会什么痕迹线索也不剩,沅沅跟我这次的亏都不能白吃,是时候仔细说道说道了。”傅云琅道。 皇帝没有第一时间追查,她心里其实十分恼火。 即使他挂心姜沅芷安危,也不用专心等着挂念吧,双管齐下根本什么也不耽误,说白了…… 她这姨丈就是那么个得过且过的性子,但凡带着麻烦的事便轻易不想沾手。 这里去姚皇后那就几步路,青穗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便先去办事。 傅云琅拢了拢斗篷,独自往那边去,也是好巧不巧的,走到帐子外面就刚好遇到同样是打算过来探病的尉迟澍。
第029章 伤疤 尉迟澍面有倦色, 一脸的无精打采,依稀像是前夜没睡好。 约莫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同傅云琅狭路相逢,他脸色瞬时又是微微一变, 越发的不好看了。 但傅云琅不是青穗, 半分不肯瞧他脸色行事,一如既往的从容见礼:“殿下安好。” 尉迟澍这样的人, 拉下脸面去对一个姑娘示好却被拒绝, 尤其还是被傅云琅用那样的方式拒绝,这绝对也可称之为黑历史,他当是这辈子都不想再提,更是看到傅云琅这个人都会觉得伤自尊心。 傅云琅原以为他是会负气走人的, 不想, 他就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率先进了帐篷。 傅云琅自也是不会刻意与他置气, 紧随其后。 帐篷里, 姚皇后不在。 太医院院使蒋大人带着一位医女正在给姜沅芷的伤口换药。 两人进来时,他俩也刚忙完正在收拾药箱。 “公主,尉迟殿下与表小姐到了。”守门的宫人轻声通禀。 姜沅芷仓促转头,却因为动作太过迅猛, 刹那之间就又白了脸,虚扶着后脑的伤处直龇牙。 “慢着些。”傅云琅快走两步到她面前,“伤在脑袋上了还不当回事?” 姜沅芷确实伤得极重, 当时她从发了狂疾驰的马背上摔下来,脑袋磕在石头上, 能留下性命都属侥幸。 又因为被发现的晚了, 流多了血,现在稍剧烈一动就头晕目眩犯恶心, 又直想晕。 长这么大,小姑娘头一次受这样的委屈,见着傅云琅就越是鼻子发酸。 再见傅云琅拧着眉头半蹲下来护她,她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姐姐,我都听母后说了,是你……” “别哭啊。”傅云琅赶紧掏帕子给她擦眼泪,“这样不利于伤势恢复,你总不能叫我白辛苦一趟带你回来的。” 她的动作温柔又细致,明明都是一样的劫后余生,她却将姜沅芷当孩子似的哄。 尉迟澍立在稍远处看着她俩,脸色又越发显得难看。 他冷着脸横了旁边的蒋太医一眼,他便带着医女匆忙告退。 旁边的宫女小声解释:“皇后娘娘前面两昼夜不眠不休守着公主殿下,后半夜公主醒来这才去了别的帐篷休息,此时应当尚未起身。” 尉迟澍不好往两个小姑娘跟前凑,就近在身边找了张椅子坐下。 姜沅芷很听傅云琅的话,吸了吸鼻子勉强收住眼泪。 傅云琅不是来与她闲聊,安抚住她情绪便径直发问:“之前你一直昏迷,大家都没心思想别的,替你养马的那两个马奴姨母暂时命人看押起来了,你详细说说,那天傍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嘉和县主那几个也都吓坏了,回来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情况,可是她们都是先和姜沅芷被冲散了一波,后来姜沅芷这边才出了事,她们说的情况也用处不大。 姜沅芷回忆起那件事也还心有余悸,但傅云琅问了,她便认真回想:“就……混乱的很。本来看着天色晚了我们是打算出山的,结果走到半路,突然从旁窜出一头野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旁人射伤进而狂性大发,居然也不怕人,直朝着我们冲过来,御林军和侍卫护着我们四散躲避。我与几个侍卫一起慌乱中被逼进了一条小路上,正寻着路要出来时我的马又突然发癫……” 回想起当时的凶险,她苍白的唇也微微有些发抖:“当时我怕极了,就想拉缰绳将马儿停下,可是根本没用。他载着我在林子里横冲直撞,应该是很快就将我身边的侍卫也甩开了,我也不敢跳马,林子里又都是树枝磕绊,我就死命的抱着马脖子……后来……后来应该也没跑多久,那马突然直立而起,我看到前面是个山涧,怕它再冲下去就只得匆忙松了手,然后就磕到了头……不省人事了。” 傅云琅于是了然—— 那马应当最终还是没刹住,踩塌了山涧边上松散的泥土坠落。 也算毁尸灭迹了。 至于它是否是被人从暗处放了冷箭才发狂,便无迹可寻。 但是依着当时的情况判断,后来那个二度试图致姜沅芷于死地的刺客,则应该是尾随他们才寻到的姜沅芷,否则他们的目标既然就是杀姜沅芷,便不会留她一口气等到那时才冒险出手。 反正那马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狂的,尤其那天姜沅芷是一大早就进山去了,骑了一整天都没事的马,没个人为原因驱使,怎会在回程的途中突然出问题? 这时候,听闻了尉迟澍和傅云琅前来探病,月满便赶来了这个帐篷招待。 傅云琅转头问她:“沅沅出事时跟在她身边的那几个侍卫,事后姑姑有问过他们?他们怎么说?马儿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狂,当时是否有被流箭射中或者怎样?” “问是问过了,但是他们也全都摸不着头脑,回忆不起任何的异样。” 姜沅芷是月满看着出生的,月满对她的事也格外尽心,她的话,傅云琅是信得过的。 她不死心的还要继续询问线索,尉迟澍突然开口打断:“去请陛下和皇后娘娘他们都过来吧。” 这一大清早的…… 但这话由尉迟澍吩咐,月满虽有犹豫,终究还是咬牙应诺:“是。” 她转身出去。 傅云琅转头看向尉迟澍。 上回许贵妃姑侄二人在宫里作妖,他虽然也替姜沅芷出了气,但那却是做在暗处的。 他这个人,向来有做客人的自觉,轻易不会跳到明面上得罪楚国这边朝堂上的人。 傅云琅见他如此,猜他该是手里捏住了些许相关线索,但又同时有些诧异—— 这事儿明明连承德帝都有点想要大事化小含糊过去的意思,他这马上就要启程回国了,何必非要在这时跳出来蹚一趟浑水呢? 她狐疑看过去,想得个答案。 然而—— 才被她伤了自尊又伤了心的少年是记仇且有报复心的,冷冷的别开了视线,只留给她一个冷蔑高傲的侧影。 傅云琅:…… 不过尉迟澍这人胡闹是分场合的,他现在既然敢出面,傅云琅至少相信他不会掉链子,他既是和她赌气,她自也不会上赶着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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