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嘉正喝汤, 扑哧一声,拿帕子擦嘴, 转头去看她大哥,却见傅清忱夹了一筷子小炒肉放在秦采薇碗中,笑道:“娘子不必担心,都说慈母严父, 便是宽些也无妨。” 哼,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什么慈母严父。 秦采薇不以为然,李氏却乐得合不拢嘴, 一个劲的给傅清忱夹菜添饭,还倒了酒出来,叫每人一定要喝一杯。 她酒量不行,几杯下肚就有些熏熏然。 傅元嘉也被辣得吐舌头, 只有傅清忱眼神一直清明, 半点事都没有。 前世她都是一个人过年, 即便摆了满桌佳肴,也没尝出什么特别的滋味,节日的喧嚣也与她无关,此刻才有种自己真的在过年的感觉,心中满满都是欢喜与对来年的期待。 饭后,四人开始守岁。 按照习俗,守岁需得守通宵,无事可做,便玩起了“藏钩”。 这个游戏出自汉武帝的“钩弋夫人”,即双手握拳,里头藏一物,叫人猜东西放在哪只手中。 游戏要有输赢才好玩,秦采薇便提议,干脆放铜板在手中,猜中的便得,猜不中便倒赔一个。 有了赌注,众人也认真起来,还会打量“藏钩”之人的神色,以便随时修改答案。 她娘向来藏不住心事,傅元嘉也是一诈就露馅,秦采薇虽是比她们好一点,却比不过傅清忱,她的胜率在50%,对方猜她却是100%,简直没天理。 于是,三人很快输光。 没了下注之物,加上的确太晚,李氏与傅元嘉便都休息去了,秦采薇伸个懒觉,也准备进屋,却被傅清忱拉住。 “爆竹还没放呢。” 言罢拉了她的手,两人在院外点了爆竹。 四周不断传来鞭炮炸响的声音,硝烟弥散,这是除夕夜特有的味道。 秦采薇看着万家灯火,有些怔忪,她也是其中一员呢。 转头看向身旁之人,对方亦心有灵犀的转过头,眼中情绪叫她慌乱又心悸,她听他说:“薇薇,我只希望年年岁岁皆能与你同看烟火。” 她说了什么呢?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对方低头时,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勇敢的迎了上去。 可惜这个愿望终究没有达成。 第二年的除夕,她仍站在此处,旧年之人却远已遥不可及。 “嫂嫂,鞭炮放完了,咱们进去吧。”傅元嘉提着灯笼走过来,见她似在发愣,拉了拉她的袖子。 秦采薇回神,听她称呼,心下有些感慨。 自傅清忱进京之后,她便写了和离书托人带去,若是路上无阻,她那一份至多一月后便可传回,而后两人便正式解除关系了。 “再过十日,刘丰将带人往天津卫,到时一并送你上京如何?”秦采薇开口道。 如今傅清忱已官至刑部右侍郎,又得郑太师赏识,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虽然世子之位尚未恢复,不过他能从一个流放之人做到此官职,足可说明手段了得。 闻言,傅元嘉愤愤扭过身,哼道:“我不去!” 大哥竟然为了荣华富贵讨好昔日仇人,要不是郑学端与杜安,那昏君怎能登基?爹爹又怎会在狱中自尽,娘也不会为保清白上吊,更不会想着勒死她。 还有二哥,那日兵荒马乱之下,竟不知被他们带到了何处,至今生死真不知。 可大哥却...... “难不成你要在我家待一辈子?”秦采薇扬眉。 傅元嘉咬着唇,答得理所当然:“你不是我嫂嫂吗?” 可你不是要跟你哥断绝关系吗?秦采薇好笑。 说起来傅元嘉不去有她的坚持,可傅清忱竟然也没派人来接,就这么任由她留在秦家,仿佛笃定她一定会照顾他妹妹一样。 是啊,他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 秦采薇叹口气,目光落在灯笼上,思绪渐渐飘远,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 自她开始制作肥料并指导农户们种植木薯之后,每日来她家咨询的人日益增多,有问除虫祛害的,有求良种的,有买肥料的,甚至还有问她收不收粮食的。 事情太杂,没个章法,秦采薇便干脆在院外又搭了个小房子,上头挂牌子,什么时辰开放,提供哪些服务,收费多少。 本以为如此后能轻松一点,不想来人愈多,甚至临县也有跑来的,她便干脆在县里开了第一家合作社,名曰万华。 主营业务也相应拓宽,除了为作物种植、果树嫁接提供技术支持,还提供良种、售卖各类除虫的药剂、卖肥料、按计划收购农产品,加工后卖往他省。 除此之外,她还试着制作农机,如脚踩式的打谷机,插秧用的秧马,另外把喷雾器也改进了一下。 要做这些,她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多个刘丰也不行,她便招了一群学徒,一边自己动手做,一边慢慢教他们,之前那几个机灵的小乞丐就在她店中帮忙。 她也曾问过傅清忱,既是要做生意,不若就与自己一起,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于是秦采薇也不再问了。 后来他依旧时不时远行,虽看似没有任何异常,离开时却越来越仓促,身上杀伐之气渐重。 又一日傍晚,傅清忱才刚呆了两天,林任便匆匆赶来,向他汇报了什么,而后便见他先是眉间一喜,而后又薄唇紧抿。 秦采薇什么也没说,进屋把他的包袱取出来,递给他,“去吧,自己小心些。” 傅清忱没有接那包袱,深深看了她片刻,说:“你可愿随我一同进京。” 进京吗?去京城干什么呢?她又会什么呢? 于是,秦采薇摇头,“不了,我还是喜欢这里。” 傅清忱又问:“你相信我吗?” 抓着包袱的手一紧,秦采薇也问了他一个问题,“不能不去吗?若你真要报仇,也可以花钱请一些江湖上的高手......” 话刚出口,秦采薇就知自己天真。 便是可以雇凶,也只能趁其不备杀一两个大臣,还是保护措施不到位的,至于禁宫中的皇帝,那是难上加难。 更别说,在书中傅清忱可不只是杀了一两个主谋,凡有牵扯的,几乎都被灭了满门,到后期则更加疯狂,凡是反对他的,无论忠奸,皆被清洗。 由于手段过于酷烈,他也成了原书中最大的反派。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半晌后,果然听他道:“那样太便宜他们了。” 说这话时,他神色平淡至极,可眼中却杀意沛然,暴戾之气萦绕周身,让秦采薇觉得十分陌生。 见他去意已决,她便提出了和离,哪知傅清忱却只道叫她等自己,而后一夹马腹飞奔而去,根本没将她的话听在耳中。 “嫂嫂,你在想什么?”傅元嘉再次拉了拉她的袖子,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秦采薇叹气,明明之前看她还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却像根小尾巴一样,自己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话说之前傅清忱非要拐个弯叫自己救傅元嘉出来,除了不想这么早暴露之外,不知是不是也算到了今天。 “没想什么,只是在想,你快要及笄了,到时该给你找个什么样的人家。”语气几分为难。 果然,傅元嘉一听,也不拿同情的眼神看她了,脸一红,跺脚道:“嫂嫂真是太坏了!”转身跑走。 失了光亮,四周立时漆黑一片,只余头顶淡淡银辉洒下。 秦采薇站着没动,适应了一会,总算能看清,摸黑朝房间而去。 所以说,失去并不可怕,缓一缓也就好了,日子也总是要继续的。 十五之后,秦采薇重新上工。 因为第一次有这种全方位支持农业的店铺,万华的生意很好,来往的人也很杂。 有来买种子和除虫药剂的个体农户,也有批发肥料到外省去卖的商贩,还有一些需要原料的作坊主和店铺掌柜。 秦采薇便将柜台隔了几个格子出来,每个隔间处理一项事务,二楼是会客厅。 此时未到春耕,来的多是贩肥料的客商,倒不怎么忙。 “东家,怎的这么早就来了?”刘丰招呼两个客商上楼,正叫人奉茶,一转头看见她,连忙迎上来问好。 秦采薇抬手止住他,“不必管我,你忙自己的就是。” 不得不说,她看人还是很准的,刘丰虽然在专业知识上学得一塌糊涂,但却一点也不怯场,人也机灵,接待客商,签订文契,还有管社里这群伙计,都十分有章法,近期又要去天津卫与人谈加盟的事。 刘丰却没上楼,而是站在旁边看了她好几眼。 秦采薇一看就是有事,直接问他:“怎么了?” “听说咱们这位县令不久就要调去外任,而新来的县令......”他意有所指的开口。 “哦?新来的县令如何?” 现在县里的这位太爷是个羊狠狼贪的,县中商铺,无论做什么买卖,除了正常交税之外,还得另外给他孝敬银子,否则便会暗地里找事儿,轻则生意做不下去,重则关牢下狱,家破人亡。 秦采薇虽然讨厌这种事,但也知免不了,在开张的第一日,便叫刘丰包了银子送去县衙,从县太爷到县丞并几个主事都有。 也幸而她是做农产品生意的,对方不知底细,只当她做个穷买卖,虽然送去的银子不多,但她既如此识时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难不成新来的县令更贪?”秦采薇皱眉道。 古代清官是真的凤毛麟角,所以才会出了一个就全国闻名后世传颂。 “不是。”刘丰满面为难,最后才期期艾艾开口,“那人是东家的熟人。” 不仅是熟人,而且还有过节。
第65章 第 65 章 ◎这县衙的人倒是奇怪,县尊大人叫东家姑娘,底下的人又叫东家夫人,怎的乱叫?◎ 二月既过, 春耕将至。 淳安县各村乡都开始忙着翻整土地,播种新苗,新到任的县令大人起驾到郊外劝农。 一众衙役鸣锣开道, 田间地头却是一片繁忙景象。 有村民道:“咱们这位新太爷不知比前一位怎样?那位在任三年,除了纵容底下盘剥, 便是屈关好人, 县治混乱, 从未踏足乡间,却还高升走了,可见朝廷昏庸!” 另一个赶紧伸手捂他的嘴:“小声些,敢议论朝廷是非, 你不要命啦!” 正说着,就见一身着官服之人下马, 青衣皂靴,款款朝草亭而来,众人缄口。 县令问:“这里便是后山村?” 村长站在最前面,束手垂立, 恭敬回道:“正是,太爷可要巡视巡视?” 县令颔首,跟着村长来到草亭,见四处风光, 笑道:“都说此村乃本县第一乡,果真是山青水美,物足民丰。” “全是托了大人的洪福。”村长拱手。 “我才来此地,政令未施, 却也不与我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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