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妇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凭什么他家倒霉、苏家发财? 非要给苏家找点儿不痛快! · 傍晚,苏家酒楼。 苏紫萍身子大好,便来酒楼照应一二。 因为被李高炎掳走的事,苏河政暂时不准她去城南分店,另安排别人监工,她便只能在菜品研制上下功夫。 眼下天色昏暗,暮色蔓延,星光闪烁,为暗夜点缀了无数盏明灯。 不知道小顾下学没有。 不记得从哪天起,小顾下学也不来酒楼帮忙了,每天一回家就窝在宅院里读书,也不嫌无聊。 “萍儿,萍儿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苏王氏在苏紫萍面前晃了晃手指头。 “啊…三婶母,什么事?”苏紫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尴尬地摸摸后脑勺。 “自从小顾不来帮忙之后,你这精神头啊,一天不如一天。”苏王氏笑着摇头打趣一番。 “没…没有的事,怎么可能?” 才不会想那个榆木疙瘩。爱来不来,她还不稀罕呢! 殊不知她这副小女儿情态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苏紫萍眼神慌乱,还想辩解两句,王氏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将面前的一摞本子推到她面前,说明来找她的目的。 “萍儿,这是你生病期间的客流记录,我不识字,就作了记号。” 苏紫萍这才严肃下来,她没有翻开,径直把账本往外一推,“三婶母,您心里有数就行,我不用看。” “不看怎么行?你不看我怎么能安心?” 最近接触客人多了,王氏早已不似以往拘谨,整个人都敞亮许多,生意上的事从不拐弯抹角,而是像苏紫萍一样直来直去。 “我很放心,我既然选择了您,就不会怀疑您的行事作风。” 苏紫萍见她有疑虑,决定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不瞒您说,下一家分店开起来后,我还打算去河间府开店,往后酒楼经营不可能事事过目,我也没那么大精力,这堆烧烤摊就交给您,您且放心去干。” 王氏听闻,眼底眸光闪烁。苏紫萍交付给她百分百的信任,让她心里沉甸甸的,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摊子一角传来喧哗,隐隐有桌椅呲啦挪动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苏紫萍和王氏对视一眼,急忙走过去看。 凉棚一角的餐桌,一个头戴毡帽的男子两手叉腰,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面容狰狞,吐着舌头叫嚣:“老板呢!老板给我出来!你们肉里有石子!把老子喉咙划破了!” 此人县城里有名的市井无赖,人送绰号“癞狗”,惯常的会碰瓷,街边摆摊的看见他恨不能双手递上好处费,就怕他找茬。 他吐字艰难,声音喑哑,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随着嘴巴一开一合,血珠沿嘴角滴落,几滴蹭到粗布蓝衫上,更多的浸到青石板上,看上去十分可怖。 周围食客一开始还以为他又捣乱,纷纷不以为意,直到见血,才真正害怕起来。 嘴巴里嚼着肉的纷纷往外吐,还没吃的赶紧检查烤盆里的肉,生怕跟“癞狗”一样割破嗓子。 一时间人心惶惶。
第32章 来者不善。 这是苏紫萍的第一直觉。 景县城的商户谁不知道癞狗大名?苏紫萍也不例外。此人惯会见人下菜碟,经常招惹游商小贩,那些人小本生意,又无甚家底,吃了亏也没钱打官司,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怎的盯上她家了? 苏紫萍将账本交给王氏,低声嘱咐道:“三婶母,你带些碎银,务必去县衙请几位官差过来。” 如果肉里真的有石子,她认打认罚宁可自请入狱,但如果被冤枉了,那就直接把癞狗送进大牢! 总之别想在她这里讨到好处! “这位客官,你说肉里有石子,可有证据?”苏紫萍不慌不忙走上前去。 围观的客人们一见老板娘过来,主动让开一条通道。 癞狗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苏紫萍好几遍,不屑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呜…丫头片子?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糊弄…呜…不吃这一套!叫你们管事…呜…出来!” 嘴巴一张一合,话音呜呜囔囔,血水混着吐沫淌过嘴角,不忍直视。 “去给他拿条帕子来。”苏紫萍吩咐旁边的伙计。 随后看向癞狗,“我就是管事的,有事可以与我说。” “你?”癞狗将信将疑,“你…呜…开酒楼的苏娘子?” “正是。” 得到苏紫萍肯定的答复,癞狗眼底染上几分轻蔑。 作为碰瓷界翘楚,癞狗早就听说苏家酒楼是一位娘子管事,还以为是个膘肥体壮的大块头,没想到如此年轻。 一个丫头片子,也配做他的对手? 一时间志在必得,随手抄起桌上几根烤鸭头,掰开鸭嘴拿给周边人看,“看看呜,这是什么!” 签子径直捅出去,周边客人齐齐后退一步,鸭嘴的凹槽里,正是颗颗分明的小石子,有的圆润有的尖锐,最大的有指甲盖那么大! 刚吃了鸭头的客人脸都吓白了。 “真的有石子!我会不会也吃下去了?今晚岂不是要穿肠烂肚?”胆小的客人已经躬起腰捂住肚子,好像胃里已经翻江倒海。 几个胆大的拿起自己桌上还没来得及吃的鸭头,急急掰开嘴去检查。 “我们鸭嘴里什么都没有,吃到石子不可能察觉不到。” “谁知道?万一吞下去了呢?” “苏娘子,你们也太不小心了!鸭子不洗洗就拿出来卖?” “枉我们这么信任你!真要吃死人怎么办?” 苏紫萍自然也看得很清楚。她拿过癞狗桌上剩余的烤鸭头,顾不上表皮的烤油,掰开鸭嘴,果然还有石子。她将或大或小的石子一一倒在掌心上,指尖轻轻划拨,作沉思状:“就是这样的石子割破了你的喉咙?” 不像是石子,更像是沙砾,表皮呈浅黄色,她只在景县城南的河岸边见过。 她家的鸭子,都是从邻县的养殖户收购的,运过来之前都已杀掉拔毛,到腌制程序时更是不知道洗了多少遍,鸭嘴里怎么可能出现沙砾? 癞狗见苏紫萍还敢反问,往地上狠狠啐了口血吐沫,哑着公鸭嗓恨恨道: “老子流的血难不成是假的?都说你们苏家烧烤好吃…呜…辛辛苦苦攒了几十个铜板来犒劳…结果被你们害得呜…吃吐血,我这嗓子要是毁呜…跟你们没完!” 众人一听,多少有点鄙夷,癞狗那点儿钱怎么来的大家都清楚。鄙夷中又带着点同情,毕竟嘶哑的嗓子、满嘴的鲜血作不了假。 他们多么希望癞狗这回也是碰瓷,如此起码他们都是安全的。 “你想怎么样?”苏紫萍沉声道。 苏紫萍波澜不惊的样子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癞狗更加火大,怒道:“赔钱!” 揩了把嘴角的血沫子:“八百两!少一分都…呜…行!” 八百两,都够一个普通人活两辈子了!还真敢要! 苏紫萍倒也爽快,“那好,在给你赔偿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 癞狗听闻苏紫萍愿意赔钱,慢慢敛起怒意,连带着嘴角都快压不住。苏家果然家底丰厚,八百两都不皱一下眉头。与此同时又有些懊悔,早知道刚才应该多要些银子。 “你想确认什么?”已经隐隐迫不及待。 苏紫萍不慌不忙,对周边的客人揖了一礼:“为了让大家安心,今晚我当着大家的面做个检查,如果别的鸭头也出现了小石子,那么在座的客人今后得了什么病,我苏紫萍都会负责到底。” 说着,指挥所有的伙计一一去掰鸭嘴。 点了烤鸭头的那些人见苏娘子说话硬气,面色缓和了不少。 癞狗不知道苏紫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只想速战速决拿银子,顿时有些沉不住气,鼻孔朝天不耐道:“呜…的鸭头出现石子,你检查别人的做什么?要是都有石子,你赔得起吗?” 好像生怕苏家因此破产,给不了他八百两银子。 苏紫萍不动声色,“别急,真到那种地步,一分钱都少不了你!” 众人的视线紧紧跟随掰鸭嘴的伙计们。他们更在意石子是个例还是全部,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除了癞狗这一桌,其他任何鸭头的嘴里都没有出现小石子。 众人或多或少松了口气。 癞狗见状,把手一伸,嚷嚷道:“查也查完了,给钱!” 苏紫萍勾了勾唇,“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癞狗愣住,似乎不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出尔反尔。 “事实证明,我的鸭头没问题,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苏紫萍一字一句,毫不退让,“我认为你在敲诈,所以我报了官,届时咱们升堂断案,请官老爷评个公道。” 癞狗一听,也不知是不是吓的,嘴角的鲜血更多了,哆哆嗦嗦指着苏紫瓶:“……你…你敢报官?那你刚才为何大张旗鼓检查?” 他敲竹杠从未失手过,也是利用了人们怕官差怕麻烦的心态,谁曾想苏紫萍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一时乱了分寸。 苏紫萍淡然一笑,“当然是为了让客人们安心,不瞒你说,见你之前我就安排人去请了官差老爷,你且稍安勿躁。” “你…你无耻!” 众人见癞狗慌了神,更加相信此人是来碰瓷的,一个两个主动挡在他身边,以防他溜走,尤其是有亲戚朋友被癞狗坑过的,更是将癞狗守得严严的。 此等毒瘤,不除不快! 说话间,几个穿着差服的衙役一本正经地走过来。 王氏快步绕到苏紫萍身边,悄声道:“以防万一,我把仵作也请来了。” 苏紫萍竖起大拇指。 还是她三婶母想得周到。 仵作来了,那便从验伤开始。 癞狗问心有愧,不敢靠近仵作,左闪右躲的,朝苏紫萍叫嚷,“你叫谁来都没…呜…该赔我的钱你一分也别想赖!” “按住他,别让他溜了!”几位熟客自告奋勇上前,拉袖子的、扯裤腿的…想方设法将癞狗按在原地接受检查。 “呲啦”一声,来回推搡间,癞狗的布袍被扯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哗啦啦”的声响—— 碎沙子淅淅沥沥从内衬里掉落到地上,是和刚才鸭嘴里一模一样的沙砾。 真相大白。 旁边围观的客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没有沙子、没有石砾,一切都是癞狗自导自演。 癞狗一看沙子全都掉出来,一时慌了神,挣扎着蹲下身子去遮掩,狡辩道:“我这沙子…呜…是为我家王八准备的…” 谁也不会再相信他的话。 众人将他死死按住,仵作上前检查,最终结果是喉咙完好无损,倒是嘴唇内壁破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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