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不上朝,三个月后他又该拿什么跟太子争? 对此,福公公跟个笑面虎似的,意有所指:“陛下说,王爷您自己做了什么自个儿清楚。” 诚王正想否认,忽然脑中白光一闪,脸色骤变。 望着一脸惶然的诚王,福公公忽然想,诚王正是因为当年挺身救驾的情分,才如此肆无忌惮。 只可惜,这点情分早在这位的折腾下被磨光了。 诚王被禁足一事很快传遍京城,朝中众说纷纭,却没一个猜到真相的。 苏源宅在家中,对此事毫不知情。 直到三天后传胪大典,才踏出院门。 这一日,所有贡士皆身着进士服,站在华盖殿前。 苏源依旧站在第一位,面容清隽,身姿颀长,引得百官纷纷侧目。 弘明帝着礼服至华盖殿升座,鸿胪寺官高声宣读:“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下一步,就是传胪官唱榜。 “第一甲第一名,福水村,苏源。”
第73章 传胪官唱声高昂,唱后又有多名侍卫接力。 高声重复着,从殿内传向殿外。 一甲前三均要连唱三遍,以与其他进士区别开来。 传唱声越过红墙碧瓦,重楼叠阁,清晰传入每一人耳中。 “第一甲第一名,福水村,苏源!” 苏源持着槐木笏的手骤然收紧,心脏剧烈跳动,声声震耳欲聋。 八年苦读,终得回报。 他几乎是机械性地随引出班,跪于御道居中,正对着镌刻有鳌头的御道石。 第一名后,又唱第二、第三名。 二人出班,分跪在苏源稍后两侧。 榜眼岳坚出身官宦之家,而立之年,体型清瘦,容长脸蓄短须,举手投足颇具文人风范。 探花周修出身,家中并无人在朝中为官,倒是有位先祖曾在前朝做过丞相。 苏源早前就已了解过本届考生,每人的基本情况也算如数家珍。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将二人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苏源垂下眼帘,端详巨大鳌头上精细的刻纹。 唱名毕,演奏韶乐。 百官及新科进士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 弘明帝目光触及新鲜出炉的状元榜眼及探花,这是由他御览亲批的一甲人选,靖朝之栋梁。 因诚王带来的烦闷减淡不少,帝王面色稍缓:“众卿平身。” 诸人谢恩,逐一起身。 传胪大典结束,弘明帝并未多留,乘龙撵回了御书房。 文武百官则将目光投向新科进士为首的那三人。 按照以往惯例,探花该是相貌最为出众者。 今年却不同往常。 样貌最好的,竟然是状元郎。 只见状元郎身着蓝罗袍,头戴进士巾,手持槐木笏,气质清贵,腰杆笔挺如同松柏,竟直接压了探花郎一头。 到底在皇宫之中,百官不敢放肆纵言,只能用眼神互相交流,彼此眉来眼去。 这位苏状元可了不得,连中六元,可是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不仅有本事,还生得极好,也不知是否成亲,又或者定亲了没。 若是不曾,他们可得回家搜罗搜罗,说不准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 六元及第,前途不可限量,他们绝不能错过。 苏源不知这群老大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他的婚事上了,正忙着准备游街的相关事宜。 根据惯例,传胪大典结束后,一甲三人需跨马游街。 有内侍引他们来到一处殿室,里头放着游街所需的行头。 三人分别穿戴,皆插花披红,只是苏源的花略有不同。 他的是金质银簪花,其他进士则是彩花。 室内有铜镜,苏源有些好奇他现在的模样,遂走上前照了下。 望着镜中之人,没忍住轻唔一声。 岳坚见苏源凑在铜镜前,一边整理腰带,一边问怎么了。 苏源摸了下簪花:“我还是头一回发现,男子簪花也挺好看。” 许是他平日里简朴惯了,乍一这般穿戴,倒显得自己富贵不少。 岳坚和周修忍俊不禁,周修笑言:“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是登科之喜,我也觉得自个儿比往日俊俏了不少。” 苏源抬手压了压鬓角的头发,不由莞尔。 有内侍过来敲门,言语讨巧:“三位大人,该上马了。” 室内三人相视一眼,齐声应道:“来了!” 甫一踏出殿门,苏源就看见由侍卫牵着的一匹白马,脖子上还系了个喜庆的大红花。 大白马精气神儿十足,不时踢蹬后蹄,雄赳赳气昂昂。 苏源心中庆幸不已。 多亏了当年在府学读书期间,他和唐胤、方东在庄子学会了骑马。 否则游街期间若出个什么意外,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当苏源走近,侍卫想要上前搭把手,助他上马。 苏源略微抬手:“不必,我自己来。” 侍卫退后半步:“大人请。” 只是双眼仍紧盯着苏源,生怕他上马时出什么意外。 苏源无奈笑笑,并未多言,脚踩马镫,轻轻一跃便翻身上马。 红袍在半空曳过,划出耀眼的弧度。 接过侍卫手中的缰绳,苏源扯了下袍角,再转头,另两人也已经坐到了马背上。 他二人毕竟家境优渥,自幼就有武师傅教习武,骑马更是不在话下。 苏源淡然收回视线,两手松松握着缰绳。 从福水村到京城,他所拥有的一切已足够多,不论是钱财、名声还是功名。 他很满足,并不会因为双方差距而生出不平衡心理。 状元榜眼以及探花皆准备好,锣鼓一响,三人在鼓乐仪仗的拥簇下朝正阳门走去。 ...... 作为京城人士,三年一度的殿试对他们来说好似一场节日。 这一日,会有极为热闹的游街仪式。 街道两旁站满看热闹的百姓,两侧的茶馆酒楼也都挤满了人。 众人争相探头,唯恐错过如此盛大的场面。 不多时,有人高喊一声:“出来了!” 话音刚落,正阳门大开。 伴随着富有节奏的锣鼓声,新科状元的模样映入众人眼帘。 惊呼声跌宕起伏,仪仗所经之处,百姓们直直望着白马背上的年轻男子,无不满眼惊艳。 “乖乖,这当真是状元郎,不是探花郎?” “你小子傻了不成,走在头一位的肯定是状元郎啊!” “状元郎可真年轻,长得又白又嫩生,据说才十八岁呢。” “嚯!那可真了不得!” “诶你们别光顾着看状元郎啊,后面的榜眼和探花也都各有各的俊俏,不多看两眼,日后咱们可就没机会看了!”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笑声传入苏源耳中,被万众瞩目的局促感忽然就没了。 右手虚虚圈住缰绳,面上浮起一丝温润笑意。 “状元郎!” 一声轻唤,苏源下意识抬头,就见一团黑影朝他砸过来。 大脑中瞬间拉响警报,苏源一个侧头,躲开了黑影攻击。 “哎呀没砸到,可惜了我新做的荷包!” 娇俏的女声飘进苏源耳朵里,苏源身体微僵,只作不知,继续前行。 然而,有这位不知名姑娘开了头,荷包香囊跟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 大半都是奔着苏源去的,也有一部分是瞄准探花郎。 二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再加上出色的面貌,有不少胆大的女子从窗户缝朝他俩抛香囊荷包。 岳坚乐呵呵看着这一幕,愈发庆幸自己早已成婚,避免被这些东西砸一头的窘状。 苏源头都大了,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香粉的味道,呛得他想打喷嚏,好悬才忍住。 他整个人像是吃了扁担,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不时动弹两下,躲闪袭击而来的荷包。 百姓们把状元郎的无措看在眼里,笑着感叹:“一看就是年纪轻没经过事,我大老远就看见状元郎耳根子都红了。” “是呢,那脖子都红了一片,不像榜眼,东西砸他身上都不动一下,很明显是成婚多年,练出一张厚脸皮了。” 岳·厚脸皮·坚:“我招谁惹谁了。” 另两人听到他郁闷的嘀咕,几乎同步拂去袖上的香囊,只觉得游街好累。 绕皇城主干道走了一圈,沿途都是过节一样高兴的老百姓。 若非两旁有侍卫护行,说不准还真有人冲上来跟大白马来个亲密贴贴,沾一沾福气。 等到游街结束,苏源好似卸下千斤重担,紧绷的神经于一瞬间放松下来。 岳坚年纪大,较二人也沉稳许多。 临别前,他不忘提醒苏源和周修:“明日琼林宴,二位贤弟可别忘了。” 两人一前一后应下,互相道别,各自归家。 陈正作为公子的贴身小厮,一早就打听了游街的终点,提前半个多时辰就驾着马车等在这里。 等公子和榜眼探花分别,陈正一蹦三尺高,满脸激动地挥手:“公子,这边!” 苏源循声望去,见是熟悉的一张脸,信步走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陈正就龇着牙说:“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您现在可是状元郎了!” 苏源笑笑,抬腿上了马车:“回吧。” 公子的内敛并未影响到陈正的兴奋,他跳上马车:“好嘞!公子您坐稳,咱们很快就到家了!” 苏源取下鬓边插戴的簪花,捏在手中把玩,感受着它坚硬的质地。 唱名的那一刻,他确实是狂喜的。 恨不能上天入地,直飞九万里。 游街时被万人赞叹,听着诸多艳羡的话语,整个人也是飘飘然,自豪充斥在整个胸腔。 而现在,当一切都过去后,耳畔重归宁静,苏源很快冷静下来。 通过殿试不过是第一步,日后他还有很多步要走。 他想要升官,想要立功,想要凭自己的双手获得更多。 未来未知。 即便他开场就已经站在别人无法抵达的最高峰,六元及第,他亦不可轻敌。 朝堂之上,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众浸润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须得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正想着,忽然身体一轻。 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自习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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