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艳捏着眉心:“我要听晕了,让我缓缓……”她费了一段时间,才理顺清楚其中关系,但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傅蓉微说得更深一些:“那孩子生下来注定是傀儡,死活都由不得亲娘做主,谁最需要这个孩子,他就将会成为谁的工具——更直白一点,我直说了,曲江章氏。” 林霜艳:“据我所知,萧磐并未纳章氏女子进宫。” 傅蓉微道:“曲江章氏不会送女儿进宫为妃,要做也是做皇后,奈何萧磐不立后。” 她们目前得到的消息太少,无论猜什么都是枉然。 傅蓉微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有一件事不同寻常。” 林霜艳问:“什么?” 傅蓉微道:“我那亲爹的尸身送回去有一段时间了,报丧的消息却至今没送到我这来。” 林霜艳:“确实不同寻常,即便是立场不同,父丧也该送到的。” 论情理,必会第一时间送到。 既然没到,傅蓉微猜是有心人故意拦下了消息。 意欲何为呢? 林霜艳:“他们不想让你回馠都奔丧。” 傅蓉微:“很显然。” 林霜艳:“当年萧磐为了引你回馠都,不惜对平阳侯下手,算计的就是他的丧礼。如今他真的死了,消息却不给你,生怕你回去。天底下好事都让他们占尽了。” 傅蓉微道:“……这么怕我回去啊,是怕我发现什么吧。” 林霜艳想了想,道:“也有可能是怕你把姑爷带回去,顺道兵临城下把城攻了。” 傅蓉微:“父丧这种事,他没有理由硬拦,既然他们如此忌惮,那我就非要去看看,到底藏着掖着搞什么呢。” 傍晚时林霜艳告辞,傅蓉微送她到车上,回到霜园门口的时候,一个草编球滚了出来,黄狗追着球差点一头撞她腿上。 傅蓉微摸摸它的头:“旺财回来了呀。” 姜煦养的这只狗与她不熟,它常年跟着姜煦在关外混,一年之前姜煦决定征伐北狄时,将它送到了姜长缨的帐下,它跟着姜煦时干的是搜人的活,姜煦用起它来很不手软,但姜长缨舍不得奴役这个小东西,好吃好喝的养着,只偶尔带出去撵个兔子。 此前旺财一直在边关呆着,姜长缨今日去巡查的时候,顺便把它给带回了家,还给姜煦。 旺财与傅蓉微见面虽少,却记得人。 它把草球放在傅蓉微的裙下,摇着尾巴,盯着她看。 傅蓉微捡起球扔回院子里,旺财追着球飞蹿了回去。 姜煦正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她喝剩的冷茶他也不嫌弃,一只手咔嚓咔嚓的剥烤桂圆吃。 傅蓉微一抬手,示意迎春上新茶。 姜煦把球扔出去,溜着狗玩,他看着傅蓉微:“你想去馠都了?” 这件事傅蓉微其实还在考量中,没有特别坚定的非去不可,她还想与姜煦商量一下:“你觉得呢?” 姜煦道:“想去就去,论理我也该去,但就怕他们不给开门。”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馠都可能真的没胆子放他进城。 傅蓉微道:“我一个人去的话,或许他们戒心会轻一些。” 姜煦把剥好的桂圆肉摞在一个小瓷碟里,搁在火上温着,傅蓉微没等到他的建议,却等来了一小碟饱满香甜的桂圆。 傅蓉微道:“你自己吃吧,多补补血。” 姜煦道:“再补要上火了,你多吃点。” 傅蓉微挑挑拣拣吃了两口,动作蓦地一停,盯着那桂圆肉寻思了半天,喃喃道:“有一个半月了……” 姜煦不知道她这算的是什么时间,投过去一个探寻的目光。 傅蓉微皱眉凝神,发了一会儿呆,却没再说什么。 不过自那一天后,傅蓉微再也没提要去馠都的事。 雪还没有化尽,草先绿了。三月,若是在馠都,应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在华京,却仍是一片荒芜,姜夫人门前的腊梅颤颤巍巍开了花,已经回温的天骤然又冷下来,夜里悄悄落了场雪,晨起地上铺了薄薄的一片白,迎春拿扫帚轻轻一撩,就干净了。 姜煦一早就把萧醴拎去演武场了。 他最近倒是闲了,成天不是玩狗就是玩孩子。 迎春指挥人打扫完院子,回头见傅蓉微站在放门口,拧起了眉:“主子,请御医瞧瞧吧,你这月事都停两个月了,估计是……喜事。” 喜事本该高兴,但傅蓉微脸上不见喜,迎春自然也跟着发愁。 傅蓉微道:“不急,再等等。”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 该如何应对,她自有章程。 皇宫再次传来了消息。 馠都如今管控森严,钟欲晓的处境如履薄冰,往外传信相当不容易。 所以,傅蓉微非常慎重。 东西呈上来,是一只长逾三尺的匣子。 钟欲晓这次是捎了个大物件。 傅蓉微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存放书画的匣子,打开后,里面果然是一幅画。 她将画展开在书案上,端详着笔触颜色。 “瑶台步月图。”傅蓉微小手指轻轻抚过,道:“不过,是赝品。” 她抬头:“请封大人过府一叙。” 封子行很快来了。 画铺在桌面上,封子行年轻的时候,生活拮据常以字画为生,他端详了一会儿,肯定道:“赝品。” 傅蓉微关上了窗,说:“我的人在宫里冒死送出来的东西。” 封子行:“想必其中另有深意。” 傅蓉微道:“我让她去查后妃有孕这件事,她给我送了个西贝货来,意思就是,宫中有假。” 封子行一瞬间警惕了起来:“假的!” 傅蓉微掐着手指头:“算算时间,根据他们给的消息,那位若是当真有孕,现在应该四个多月了,再等上几个月,这孩子都要生出来了……你想一想,宫妃有孕这件事是假的,等到了产期,他们打算从哪弄个孩子把戏唱下去?” 这简直越思量越觉得可怕。 封子行当即问:“王爷何在?” 傅蓉微道:“已着人去请了。” 正说着,院子里旺财嚎了起来,姜煦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他把萧醴和邱允恭扔在外面逗狗玩,进屋看见了那幅赝品。 封子行道:“……照他们这么个玩法,天下要乱了。” 傅蓉微有条不紊的把画卷起来,收进匣子。 姜煦对她道:“我去一趟府衙,一起吗?” 傅蓉微摇头,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别太晚回来。” 他们先一步离开书房,门没关严实,孩子的笑闹声传了进来。 萧醴最近不再板着一张皱巴巴的脸,成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是活回去了。 傅蓉微推门出去,邱允恭几乎是立刻注意到她,转身向她行李请安,谨慎知礼挑不出一丝错处。 萧醴扑倒了她面前:“三姨母。” 傅蓉微藏在袖里的手被他勾住了,热乎乎的贴了上来。傅蓉微任由他牵着,问道:“皇上,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萧醴问:“什么呀?” 傅蓉微:“记得你母妃吗?” 萧醴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傅蓉微心里了然,看来是记得的。她无奈叹了口气,这孩子还真是早熟,傅蓉微反正是记不清她这个年纪时候的事。 ……不过,也不是全然不记得。 有些疼和泪是刻在骨子里没法忘的。 痛苦的记忆似乎比温情更容易留下痕迹。 萧醴记得最深刻的那一日,就是馠都城破。 母妃抱着他哭了。 他原本靠在母妃的怀里昏昏欲睡,但母妃心情不好,好像在跟谁吵架,忽然之间,他被人揪着胳膊抢走了,他懵懵懂懂尚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了宫苑里一地狼藉,到处横冲直撞的太监宫女,还有血,流淌了一地。 后来,淑妃日日在他耳边念,母妃不要他了,母妃要杀了他。 他一开始不相信。 但他等了好久,却怎么也等不来母妃接他。 想来是真的不要他了。 这两年,他开始读书,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知道自己是逃过来的。 馠都有许多人想要他的命,包括他的母妃。 傅蓉微又问道:“想你娘吗?” 萧醴没有回答,反问道:“她想我吗?” 傅蓉微捏了捏他的手,说:“你可以给她写一封信,如果你愿意的话。” 孩子眷恋母亲乃是人之常情。 傍晚,傅蓉微听着桔梗念叨:“皇上提笔就废了好几页纸,觉得字写得不好,可他越紧张,越写不好,最后邱家小公子忍不住劝了几句,才让他继续写了下去。” 傅蓉微问:“他都写了什么,让人看吗?” 桔梗道:“皇上没避着人,其实他自己也不知写什么,犹豫了好久,拉着邱公子问了半天,才面前憋出了几行字,大体是问候她过得怎样,吃的睡的都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 傅蓉微:“还在写?” 桔梗回:“是,一下午就没搁过笔。” 傅蓉微道:“你回去提点几句,想必他母亲也挂念着他,让他再多写一些自己的近况。” 桔梗应了声是。 傅蓉微便让她回去了。 晚膳的时候,萧醴拿着写完的信,跑到傅蓉微的房间,道:“三姨母,信已写好了,劳姨母帮朕寄过去。” 傅蓉微接过信一捏,里头厚厚一沓,估摸是写了好几页的琐碎。 她用火漆把信封上。 萧醴缠在傅蓉微的膝下,似是还有话要说。 迎春送了只炖梨进来。 傅蓉微最近咽喉不大爽利,爱上了这口冰糖炖梨,今日赶巧萧醴在这,她正打算分半只给他。 萧醴皱起眉,制止了她的动作,说:“姨母,梨子不能分着吃,意头不好。” 傅蓉微好笑:“皇上还信这个呢!” 萧醴道:“总归让人心里不大舒服。” 傅蓉微便搁下勺子,把碗推给了他:“那就不分了,皇上把它都吃完,春日易燥对身体好。” 萧醴推了回来:“姨母吃吧。” 傅蓉微道:“再炖一个,咱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萧醴坚持要让,道:“那朕等下一只,姨母你先吃。” 傅蓉微盖上盅:“那就呆会一起吃吧,我们聊聊天?” 萧醴终于问出口:“信要走多久才能到馠都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90 首页 上一页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