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摇头:“我把你扔在这里?你怎么办?” 姜煦:“我会留一些痕迹把人引出静檀庵。” 见傅蓉微仍站在雨中不动。 姜煦说道:“你是个知轻重明缓急的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走!” 傅蓉微将那一摞信收到怀中,一步一步的退后,转身就走,心里翻搅着发痛,在她过往艰难的生活中,在她几次受伤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带着善意出现,向她伸出手,免她挣扎于水火。 可现在他身受重伤。 她不仅什么都帮不上,甚至依然要仰仗他的庇护。 还要他拖着伤体,将危险引开。 傅蓉微感觉不到脸上已经一片湿润。 她回到院子里,听姜煦的话,将鞋底沾的泥蹭干净,蓑笠无处可藏,傅蓉微索性拿剪子,剪断了上面的线,将蓑拆成了稻草,抓成杂乱的样子,目光瞥见了房后树上的喜鹊窝,咬着牙攀上树。鸟窝是空的,她将草全垫进了鸟窝里。 湿透的衣裳脱下来,在屋里翻出另一些干净的衣裳,抱出院子一并淋湿,再抱回房间,堆放在木盆中。 钟嬷嬷早被这动静吵醒了,披上衣裳,正看见傅蓉微在折腾一堆湿衣。钟嬷嬷稀里糊涂:“姑娘您这是干嘛呢?” 傅蓉微歇了口气,苍白的笑了一下,道:“晚上听见下雨了,把外面晾晒的衣裳收进屋。” 钟嬷嬷愣了愣:“……好像没洗衣裳吧。” 傅蓉微盯着她:“洗了。” 钟嬷嬷更糊涂了:“洗了?” 傅蓉微道:“嬷嬷,您傍晚时分亲自洗的衣裳,不管谁来问,你都这么说。” 一盏茶的时间后,钟嬷嬷终于反应过来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一个哆嗦清醒了。 傅蓉微已经打理好一切,窝在床上用毛巾拧干了发。 钟嬷嬷几步跑了进来:“我的姑娘,您这是做了什么?仔细着凉啊!” 傅蓉微道:“无妨。” 钟嬷嬷守在她窗前担忧得转圈。 傅蓉微心里同样不得安宁,不知他现在到哪里了,有没有找到安全的落脚点,静檀庵的人开始行动了没有? 她把灯烛移得近了些,从被子里摸出了那厚厚的一沓信,一封一封的拆开看。 然而第一封信,就让她的心如坠冰窖,整个身体连着手都止不住的颤。 这是静檀庵女尼们与南越国往来的信。 每一封都是。 她们都是南越国的细作。 天将亮时,傅蓉微已将信查阅了一半,静檀庵终于有了动作,有人敲门。 傅蓉微有条不紊的将信藏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几乎要晾干了。 外面只来了一个人,明纯。 林霜艳在屋里发脾气道:“你看一下才什么时辰,有毛病啊!” 明纯情绪平稳道:“冒犯夫人了,昨夜庵中有贼人闯入,贫尼心中挂念夫人等的安危,特来看一眼。” 林霜艳的窗户打开了,她春衫半露:“进了贼人?抓到了吗?” 明纯点头道:“已经去抓了,他逃不掉。” 说话间,傅蓉微的屋门也打开了,钟嬷嬷站在门前,明纯径直走向了傅蓉微的屋子,在门口道:“阿弥陀佛,请问贫尼能进否?”
第43章 傅蓉微欣然应了一声:“请进。” 明纯走进屋子, 最先看到的,就是门口木盆中堆着的湿衣,以及两双湿漉漉的鞋子——一双是傅蓉微的, 一双是钟嬷嬷的。 明纯诧异道:“这是?” 钟嬷嬷平静的料理着房间里的杂物,如同往常一样絮叨着:“没料到昨夜忽然落了雨,外面晾晒的衣裳收不及, 都透了。” 明纯绕过屏风,见到了傅蓉微。 傅蓉微正背对着她穿衣裳, 发上残留了一点点湿意, 散开搭在肩头。明纯在外面站了一下, 傅蓉微只是看了她一眼, 拢了外衫坐在镜前梳理头发, 道:“庵里进了贼人?可是丢了东西?” 傅蓉微再落魄, 也是侯府出身的姑娘, 一言一行一止都不慌不乱。 明纯站在屏风外欠身:“丢东西事小,最怕伤着人, 几位师妹没事就好。” 她仿佛真的只是来确认贵人们的安危,只瞧了一眼就出去了。 林霜艳和许书意都没让她进屋。 甚至林霜艳还刺了她一句:“深山老林尼姑庵,能有什么值钱东西招贼惦记?” 傅蓉微放下梳子,缓缓舒了口气,从枕下取出那些信,继续一封一封地读完。 天一亮, 雨就停了,钟嬷嬷搬着木盆到院子里, 整理那些湿淋淋的衣物。 林霜艳靠在自己的窗前喝茶, 笑着道:“嬷嬷昨日何时洗晾的衣裳,同一个屋檐下, 怎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钟嬷嬷无从辩驳,也装不下去了。 林霜艳的侍女扬声道:“我家夫人问你话呢!” 钟嬷嬷只嗫喏着说了句:“夫人见谅……” 她们这是在逼傅蓉微露面呢。 傅蓉微将其中一封信折好放入怀中,其余信找了个稳妥地方藏了起来,起身去见林霜艳。 林霜艳早已备好了茶:“恭候多时了。” 傅蓉微坐下,道:“您身份尊贵,何必为难我家老仆。” 林霜艳依旧眼含笑意地着她:“傅家三姑娘,不简单……不瞒你说,我一向眠浅,尤其雨夜更是难以入睡……” 傅蓉微心往下一沉,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果然,林霜艳道:“我竟没想到,侯府养出来的姑娘,爬树很有一手啊。” 昨晚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被林霜艳看在眼了。 可她刚刚并没有在明纯面前拆穿。 傅蓉微索性直说:“我愿与王妃开门见山。” 林霜艳品了口茶:“如此最好。” 傅蓉微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林霜艳面前,道:“静檀庵丢的东西在我这,我猜,您也想看一看。” 林霜艳神色狐疑,漫不经心的拿起那封信,拆开看了。 傅蓉微千挑万选,将这封信单独拿给林霜艳看,是因为唯有这封信中提及了已故的颍川王。 他们暗中来往的信通常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但足以将意思表达明确。 信上说:“谋事不慎败露,颍川王似有警觉,此人不除后患无穷,择机动手,望君相助,明日面谈。” 林霜艳在接过信之前,还不知道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此刻,读完信,她整个人的反应比傅蓉微预料中的还要激烈,她单手攥紧了自己的领口,喘息着泪如雨下,眼都恨红了。 傅蓉微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昨天夜里,刚从姜煦的口中得知,惊梦园戏子与颍川王府的关系,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林霜艳为何非要选择在静檀庵避世呢? 越是讳莫如深,越是藏着不能说的秘密。 傅蓉微与林霜艳摊牌,就是在验证自己的猜测。 林霜艳几近昏厥,手脚发凉,面色苍白,冷汗顺着鬓发淌下,侍女慌忙将她扶到榻上躺着,又是端水,又是打扇。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顺过气来,挥开侍女的搀扶,扑过来抓紧了傅蓉微的手。 “……还有吗?你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傅蓉微平静地告诉她:“王妃,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为这么点东西,姜煦身受重伤,被静檀庵盯上了,此刻也不知什么光景,有没有安全脱险。 傅蓉微走神了那么一瞬。 林霜艳已经调整好情绪,将侍女打发到了门外,放下床幔,室内幽静,无人打扰。林霜艳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傅蓉微道:“我是来玩命的,你也看到了,刚才万一露馅,我就没的活。” 林霜艳相当聪明,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帮手?” 傅蓉微回答:“我的帮手现在有危险。” 林霜艳不停地点头:“是啊,我用了两年多的时间,都没查到一星半点的线索,你才来了几天,就能挖到真东西,其中凶险可见一斑。” 傅蓉微靠近了些许,贴着林霜艳的耳边,道:“您来此是是为查颍川王的死因?” 林霜艳同样压低了嗓音,道:“我不能忍受我丈夫不明不白的死,更不能容忍凶手肆无忌惮的在我们眼皮子地底下作乱。既然你肯对我坦诚相见,我必知无不言。” 傅蓉微:“那就说说你知道的。” 颍川王的死果然有蹊跷。 他确实是死在青楼妓子的房间。 但是那妓子身份非同一般,是颍川王府埋在市井里的暗线。 青楼每天夜里迎来送往,接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 将暗线埋在那种地方,往往会有出其不意的收获。 林霜艳道:“那一段日子,王爷的情绪一直很低沉,但我是不管外面俗事的,所以也不曾多问什么,那天夜里,王爷傍晚收到了一封信,紧接着便低调出门了,我问他去哪,他说办事,那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我半夜没等到他回家,却等来了一只染血的信鸽,信鸽脚上带回一张字条,我认得是王爷的笔迹,他命我立刻躲进书房的暗室,不到天亮不准出门。” 那张字条林霜艳仍然妥善收着。 傅蓉微见了那张字条,颍川王字迹凌乱,显然当时情况已经不妙,但他仍惦记着家中妻子的安危。 林霜艳道:“我在书房的暗室中躲了一夜,直到天亮,我才出门,家中一团乱,死了好多下人,院子里到处都是血,我的猫也被剥了皮挂在了假山上。” 傅蓉微问道:“他们杀了你丈夫之后,又去王府里找你了?” 林霜艳苦笑:“我是王爷的枕边人,怎么可能被放过……第二天,王府变故惊动了朝廷,办案的人来了,我才真正安全。” 傅蓉微又问:“朝廷派谁负责这桩案子?” 林霜艳道:“兖王,萧磐。” 傅蓉微眉心一蹙。 林霜艳没能注意到她的异常。 傅蓉微:“那你见过颍川王死后的样子吗?” 林霜艳点头:“见过。” 傅蓉微追问:“是什么样子?” 林霜艳不解她为何要这样问。 傅蓉微解释道:“死因不同,死者的面目也会有所差异。中毒死,窒息死,外伤致死……死因表现在脸上,都不一样。” 林霜艳不懂这些东西,她回想了一会儿,道:“王爷尸体运回来的时候,已经打理得非常体面,衣裳的妆容都一丝不苟,所以我并不知晓……”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90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