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还小,害怕得很。父亲更是看的脸色铁青,直叹荒唐讽刺,一口茶都没喝,就带着我匆匆从贾家出去了。” “后来我好奇,着身边的小厮去打听,才从贾家仆从口中得知,原来那老妪出身南疆,心中更是觉着害怕又稀奇,便去寻了许多南疆的话本子看,越瞧越觉得古怪着迷。 是以在庙中遇着人时,反而不怕了,憋着心里那一股子好奇劲头,上前搭话。” 那南疆老妪倒也是个不遮不掩的,骨碌着浑浊的眼珠子打量了小杜朝两眼,只操着生硬的大夏话让他去给自己买了几个馒头,又打了壶美酒,便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了许多南疆之事。 “关于南疆人旧年的月亮崇拜,我便是从这里听来的。”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大夏都尚未建立之时,南疆人也尚处在巫蛊术法的发源阶段。 早年的南疆人四处研究探寻巫蛊之术最为有效的画符施法。百般试验练功,终于发现七月半午夜之时,最冷浓的月华之下,以少女的新鲜血液入符,所得巫蛊之力最为强盛。 其实南疆起源时,就崇尚月亮之神。 这个发现更是让南疆人欣喜若狂,认为自己果真是月亮之上贬谪下来的仙人后代,于是越发疯狂地痴迷于钻研试验月华有关的巫蛊之术。 但是很快,南疆人就发现了不对。 这等方式作法所施就的巫蛊,反噬之力极为可怖。施法之人常常或七窍流血暴毙而亡,或是百蚁噬心,被不知名力量敲骨取髓。 甚至发展到后来,已经开始波及家人邻里,方圆十里横尸血流,寸草不生。 这样怵目惊心的后果,终于让疯狂的南疆人冷静下来。他们百般探寻原因,最后认为是因为自己过度借助月神的力量,贪得无厌使得月神降下了惩罚。 于是自此之后,所有关于月神之说的书籍记载都被烧毁,老一辈的南疆巫蛊人从此闭口不提,以至于南疆后人,竟大多都对南疆古来的月亮崇拜一无所知,更不用说地处遥远的大夏人了。 “不是吧。”任阮听得目瞪口呆,“你们这里,居然真的存在这些超自然力量?” 这也太违背唯物主义思想了! 任阮默默地消化了一下。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穿越本身就够超魔幻主义了,南疆真实巫蛊之术的存在,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一边想着,任阮又一边默默地把自己刚拿出来的手重新放回了圣水里去。 谢逐临拢起眉峰:“既然南疆人为了避免惩罚反噬从此闭口不提,这老妪为何会对你全盘托出?” “我当时听了也恐惧得很,恨不能飞奔回去找圣水洗耳朵。不过她说我反正不是南疆人,这东西反噬不到我身上。” 杜朝后怕地拍着胸口,但在谢逐临这一问的提醒下,忽然又想起了关键,“对了,那老妪还说,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贾家人恶毒不义,她就是故意要将这个南疆古来的月亮诅咒言道而出,将此转嫁到贾家之人身上,实施报复。” “贾家人恶毒不义?” “对,原来她竟是在做过法事后,被贾家人故意丢弃在偏庙中。”杜朝愤愤道,“那贾家人背信弃义,不仅原本说好的报酬一分没有,甚至还将这老妪身上所有南疆的法宝全都夺去。好像还整了抑制法术的火刑。” 奈何这位老妪却不是那些来大夏坑蒙拐骗的普通南疆人,的确是有真本事的,虽因为火刑法术虚弱,身上竟毫发无伤,贾家人又恼怒地往死里打了一顿才赶出来。 任阮亦是听得涌上几分义愤填膺,心中感慨过几分上位者的任所欲为,她又摘出杜朝话里的重点:“火刑?” 她心中揣着半分明白的猜测问道:“旧时制裁这些南疆巫蛊人,为何会用火刑?” 谢逐临眼中流露出些许了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明白了少女此前追问崇拜文化的来由。 他启唇道:“五行之中,月为阴,属水。” 任阮眼前一亮。 果然,看来这个时代的五行与前世也如出一辙! 杜朝点头:“是啊是啊,咱大夏拜日,日为阳,属火。旧时南疆边境的大夏人为了抵御南疆人的抢掠,都是拿着火把驱巫蛊的。” “那么南疆拜月,月属水。”她急忙道,“慈禧宫的尸骨被压在碧虚泉下,昆玉园的尸骨又在鲤溪之中,这些都与水有关,且这些棺木上又四处贴满了疑似巫蛊的符纸。”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太后在布下的一整个庞大的巫蛊阵法?”
第110章 大方 ◎惹谁不能惹姑娘呢◎ “甚至, 这些阵法所用的尸骨,很可能还不止这些。”任阮索性再发散了思维,“还记得前段时日那些案子里的刺青尸骨吗?” 素莲祖母案, 证人之一死在离家几公里开外的偏僻小池塘; 桥头女鬼案,死者在大理寺画像司的洗笔池中被发现; 肉羹碎尸案, 刺青残尸被扔填在福膳斋后院的井中。 一直到现在, 眼下这桩真假焦骨案中所出现的新的刺青尸体, 又被埋藏在了鲤溪之下。 所有受害者都被抛尸在与水有关的地方,实在是太过诡异的巧合,令人不得不生出疑心。 空气不由得一静。 “若真是如此, 太后这是想做什么?” 杜朝先惊恐地张大了嘴, “巫蛊阵法之力邪乎得很,这些尸骨又分布得这么广泛, 若真成了阵法,岂不是要倾覆了整个大夏!” “还有啊,太后身上也有南疆人的血脉啊,难道就不怕首当其冲的反噬?” 将目前这些刺青尸骨被发现的地点连串起来,起码覆盖了半余个京都了吧。 旧时南疆人拜月画的几米巫蛊阵法都闹得血流成渠,险些灭族。太后要真这么疯, 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沉默了半响的谢逐临动了动眼睫。 “或许, 暂且先不必将这些纷杂的案件都串联到一起。”他修长手指在袖中的暖炉上轻摩,“此前案件里刺青尸骨的发现地点虽都有共性, 但唯有此次在昆玉园发现的死者,被特地放入棺木之中,其上含有了疑似南疆符纸的存在。” 而之前那些刺青尸骨, 虽然都被抛尸在水处, 却都只是光秃秃的尸骨一具, 身上也没有发现南疆元素的影子。 所以究竟是否每具尸骨都与南疆有关,又是否真的是被以施展巫蛊之术的阵法作用,还都有待商榷。 说来也是。 任阮被这一下点醒,只得暂时将这个猜想按下。 她望着谢逐临的侧脸,想起什么,见周围又都是金吾卫,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才提起前话道:“说到刺青尸骨,之前我所问那位新被发现的‘梦柯姑姑’,谢大人既然认识,可否再展开说说?” 青年袖中轻摩暖炉的手指停住。 他静了一瞬,才道:“圣上限我们三日之内将此案查明。梦柯之事与此案并无太多决定性的牵连,不必多费心神。” 任阮心口一堵。 什么没有决定性的牵连,什么不必多费心神,他分明就是不愿告诉她! “归善公主那边如何了?” 谢逐临已偏过视线,看向吾十六。 吾十六:“全凭大人所吩咐,已经请示过圣上了,归善公主现下被衙察院的医卫从御医处接手。” 谢逐临颔首:“把人看好,务必将气吊稳,我亲自讯问。” 吾十六心神一震:“是!” 此间吩咐毕,见天色已暗晚,谢逐临正待回身令人送任阮先回去歇息,便撞见少女不满的眸。 被晾在后头越闷越气的任阮,这会儿憋得酝酿出有些不高兴,一眼看穿他还未开口的话儿,先发制人:“该不会这会儿民女的画像师职责已尽,谢大人又要过河拆桥,好生送民女离开了?” 他眸光一怔:“你若不想出宫,也可先回承泽堂歇息。” 她没料到地噎了一下,别过脑袋:“案件的调查还未毕,至少今夜先将梦柯姑姑之事查清楚吧?” 短短两刻钟,先后出现了两位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梦柯姑姑,其中一个不仅身有刺青,还怀鸦罂之毒惨死在了昆玉园的鲤溪。 那么最开始她遇见的那个“梦柯姑姑”呢? 而现下躺在棺木里的那具有刺青的“梦柯姑姑”,他分明知道是何人,却一再对她避而不谈。 “不是避而不谈。”他低冽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事关刺青案,背后实在盘根错节。” 且案情冗长,又错综复杂,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说清。 谢逐临低头看她,狭长眼眸闪烁着幽深的光:“待此案结,出宫后任你审讯,可好?” 少女心头刚窜起的小火苗,扑哧一下,就被柔柔的冰雪落覆,哑灭得严严实实。 任她审讯? 任阮张了张口,灭得一干二净的火苗死灰复燃,转而窜上了耳根,烧成微薄的绯红。 “什、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真的愿意告诉我?之前那些案件里刺青尸体的来龙去脉什么的,不是衙察院最高重案机密吗?” 他正垂着情绪邃密的眼眸,闻及少女一时的结巴,眸中沉重略略一散,声音里不由得带上几分哑然失笑:“你如今亦是衙察院中人,有何不可。” 噢对,她现在也有衙察院的金腰牌了。 任阮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腰间沉坠下的物什,心里不知怎么却涌上一点点莫名的小失落。 还不待她理清那失落的由来,飞奔回来的吾十九咋咋呼呼的声音已经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夺去了。 “南疆!果然是南疆!” 他手上扬着卷宗,一□□似的掠至眼前,“大人,任姑娘,这些符纸果然是南疆字符!” 少女立刻将心头那点小别扭抛到了九霄云外,忙扭头问道:“那符纸上的字呢,是什么意思?可的确也是南疆的巫蛊术符么?” 吾十九急刹车,脸上的兴奋一弱:“呃,这个还不能确定。” “衙察院中懂南疆语言的只有寥寥几人,而且也只是粗通些现在的话儿。” 吾十九指着卷宗上从现场证物上抄录下来的那些鬼画符,“这些上头,大多数都是百年前的南疆古文了,实在极难破译,他们也只能认出些几个变迁不大的字来,连贯都勉强。” 大家不免有些丧气。 谢逐临没伸手接过卷宗,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吾十九:“梦柯那边呢?” “啊?哦!” 吾十九很快反应过来,自家大人此时并不想在刺青案上分费太多心神,连忙禀报道:“已经找到了,归善公主手下的心腹根本没把人送到御医院,只绑了塞住嘴,扔在御花园的淤泥池子里哩。” 他们搜找到此处时,这位梦柯姑姑已经醒了,正呜呜着哭天抢地,在淤泥里挣扎得满身脏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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