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吾十九还忍不住往任阮那边一瞟。 啧啧啧,要不说惹谁不能惹姑娘呢。 一位任姑娘,下手那是真叫个快准狠。一位归善公主,面上柔柔弱弱任你拿捏,转头就能给你绑抛了。 “扔在御花园?”任阮扬眉道,“寻到的这人,可是那个我与归善公主相见时遇到的那个‘正常’梦柯姑姑?” 吾十九点头:“没错。人已经捞上来了,简单处理了下就扔去审问了。” 任阮若有所思。 归善公主如此行事,再结合起之前那些围观的权贵名门所说,倒是确实能够排除与御花园“梦柯姑姑”与归善公主是一伙儿,在自己面前演戏设套的猜想了。 太后派遣梦柯姑姑来监视归善公主之事,应当也是确有其事。 这边正说着搜查到御花园的细节,却见吾十六也从另一个方向快步赶来,拱了拱手道:“大人,御膳房和廊间宴席的搜查已毕,除了归善公主面前那碗羹汤,并无其他异常。” “所有能够接触到下毒羹汤的宫人已被拿下审讯。归善公主的尝膳官在被用过刑后,承认是自己借着试膳之便,在公主的碗碟里下了毒。” 吾十六道,“医卫已经复查过了,那毒物虽瞧着厉害,其实分量控制得极好,及时就医,伤不了性命,只是虚弱些时日就能将养回来。” 这话叫任阮亦是心思顿起。 按照吾十六话里的意思,看来衙察院也是在怀疑这番下毒的闹剧,其实是归善公主自导自演了。 谢逐临:“可从这尝膳官嘴里撬开指示之人了?” “不曾。这尝膳官只是见财眼开奉命行事,甚至没见过他上面吩咐人的脸。就连拿药时,也是约在一处地点,先后而至交接。” 查不到上面的人,能摸到瓜的藤蔓就直接断在了这个小小的尝膳官身上了。 任阮心里有些憋屈。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滴水不漏的单线切断追踪痕迹的犯罪!这样一环接着一环的案情席卷而来,全部断在了第二步。 满地都是攀上真相的云梯,却都空剩下第一阶的断绳萎落在尘埃里,叫人只能咬牙切齿看着高处的真凶逍遥法外。 谢逐临目光微动:“将梦柯和尝膳官一并扣下,即刻隔送回衙察院复审。” “不论是大理寺还是内宫侍卫,一概回绝串提。” 吾十六眸光掠过了然,立刻正色站好道:“是!” “公主宫宴中毒之事,今夜就从衙察院抄送好卷宗入宫。”他云淡风轻,“天亮之前,务必在圣上面前结案。” “是!” 在旁边听着的几人有些云里雾里。杜朝懵道:“啊?这就结案了?不是连真凶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吗?” 任阮望着谢逐临的目光亦是复杂深思,心中隐约涌上些奇怪的不好预感。 “公主中毒,不过是是个引子。”他神色淡淡地转身,“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是什么意思? 因为此事不过是公主自导自演吗?还是说背后的真凶隐藏太深,根本无法从这一起小案中将其拽出水面,不如轻轻揭过先放松警惕,再待日后时机将其连根拔起,一同清算? 她犹思索,忽然听得谢逐临低头问她:“我去亲询归善公主,你可要来?” 少女于是暂且将这些影影绰绰的虑想放置一边,点头应下声来。 原本混乱狼藉的西廊已经被完全清场,还有众多金吾卫在此间翻搜检查。 虚弱的公主自然也不宜在此多停留。承泽堂又为赐予外臣之宫室,到底对于未出嫁的公主有男女大防。归善公主最后还是奉圣上令,被医卫转移到了金銮殿的侧间中。 进屋之时,归善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除了还带着苍白外,已经能端稳玉碗,自己坐直喝药了。 见几人进来,她放下玉碗,嗓音虚柔:“谢大人,任姑娘。” 此处虽处在圣上的金銮殿,但这侧间里里外外布满了金吾卫,倒也不担心隔墙有耳。 于是任阮也不愿再费神与她再虚情假意地寒暄攀扯,索性直截了当地笑道:“殿下好狠的心肠,原来要送梦柯姑姑去的御医院,竟是鬼门关。” 被金吾卫带到此处时,归善公主就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听及这般直言,也不意外地微微一笑。 她微笑里仍然带了纤弱的勉力:“任姑娘这是要来审讯本公主么?” “事关罪案,本公主自然愿意配合。只是国有国法,不知任姑娘如今做了衙察院哪位判官?” 话里的意思,便是说她僭越了。 任阮微顿,笑道:“公主实在敏感,民女不过关心殿下,随口一问罢了。” 她对视上归善弱柔里讥讽暗泛的目光,笑意不变地起身开门:“既然殿下接下来要接受讯问,那民女便就此回避罢。” “多谢任姑娘体谅。” 归善眯了眯眼,好心提醒道,“这侧间的门上蒙的是烟罗纱,姑娘可记着要站远些,别叫身影投在门上摇晃着,烛火拉扯时瞧着似是鬼魅。本公主现下,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惊吓。” 任阮正合门的手一停,笑答:“殿下放心,这个时辰想来快到最后一重烟火了,民女正急着去欣赏好光景呢。” 门合上的一瞬间,缝隙里传来归善娇柔的轻笑声:“幸而任姑娘这般大方,本公主也能有机会,与谢大人独自促膝长谈一番了。”
第111章 丁香花蕾 ◎还怕寻不到第二个‘尝膳官’么?◎ 归善公主所言不虚。 从金銮殿这边的侧间出去, 各门各屏都是朦胧的烟罗纱糊就,四处环绕的重重灯火下,立在外边的人影难以藏身, 很轻易就能被里面的人发现。 这算是杜绝了她隔墙附耳的小念头。 是以任阮一出来,笑容就垮了。 闷闷地连着跨出好几个门槛, 回头时瞧见自己被各个方面投射出去的影子, 才终于落在了实实在在的墙上, 拉得又长又挤。 身后传来杜朝惊喜的叫唤:“任姐!你出来啦!” 再回过身,她便看见在不远处等候的杜朝和平安,正忙不迭地迎上来。 “怎么样任姐, 归善公主说了什么?真的是她干的吗? ”杜朝有点紧张地问。 到底他与归善公主曾是旧相识。从前记忆里坚定认定的无辜好姑娘, 忽然成了一连串凶案的嫌疑犯,实在让人心情复杂。 任阮摇头:“才刚开始呢。” 她一边回答, 一边也没停下脚步。一径往前行着,直到彻底从侧殿门跨出了金銮殿。 不是要单独促膝长谈么,她自然要给足空间啊。 杜朝和平安有些不解地跟在后面。 “怎么啦这是?谢大人审讯还不准咱们在外面等着,偏要赶到殿外去吗?这么神秘啊,我又不会偷师学艺。再说,我现在不也算衙察院中人了嘛。” 杜朝嘟囔着。 任阮耸肩。 人家当时一言不发着呢, 可不就是顺着归善公主的意思, 叫她最好润远一点。 平安也目露担忧:“姑娘,天气寒凉, 又更深露重的,小心染了风。” 踏着小小碎步的杜朝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袄披,附和道:“是啊是啊, 这外头实在是冷。任姐, 要不咱们找个火炉子烤——”他叨叨的话忽然截住了, “——傅大人?” 闻言,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任阮后知后觉地侧脸,果然看见一人立在右前方一个满枝灯彩的繁茂大树下,手里正把玩着合上的白羽扇柄,温文尔雅地向她微笑。 傅重礼将扇子收入袖中,向她走来:“今夜之案了结得如此之快,任姑娘怎么却好像怏怏不悦?” 任阮瞧见他,不由得心念一动,并不避开,反大大方方立住道:“民女愚钝,傅大人的话,却听得不甚明白,还请大人赐教。” 他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笑道:“有何不解?” “今夜虽然纷纷杂杂的线索频出,却分明是将这本就如坠五里雾中的案情,搅动得更是扑朔迷离。傅大人怎的出口就如此肯定,今夜的案件就此了结了呢?” 她盯住他:“还有,更叫民女疑惑的,当属傅大人您。” “昆玉园位于西廊西侧。傅大人与我等一同从正廊处前往西廊,又是如何完整地绕过整个西廊,恰好在昆玉园‘路过’?且又恰好,发现了昆玉园深处隐蔽在环绕花木中鲤溪里的尸体?” 傅重礼微微一笑。 “任姑娘还是这样咄咄逼人。” 他意味深长:“只是不知姑娘对今夜的案件,还想要什么结果呢?” 还想要什么结果?任阮蹙眉。 什么意思,真相不就是唯一应该被大家看到的结果吗? 他将少女脸上的防备和疑虑受尽眼底,低低笑出声来。 “傅某此前在正廊上与众多大人觥筹交错许久,实在有些不胜酒力,恐贸然前去众多女眷西廊失态冒犯,故特意绕远了路吹吹风,以醒酒清神。谁知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昆玉园。” “这个解释,任姑娘可还满意?” 傅重礼挑了挑眉,“还是说,任姑娘比较想听到的是,傅某早知晓些隐秘暗闻,是以才胸有成竹地直奔昆玉园,精准地将埋藏在鲤溪下的尸体捞出来。再来一出恶人先告状,故意亲自送往御前,混淆视听?” 任阮定定地观察他自然的神态良久,才移开眼。 “倒也不是。” 她语气里带了似玩笑又非似玩笑的意味,顺着他的话儿道,“民女最想听到的,还得是傅大人亲手将受害人溺亡在鲤溪之中。” 跟在后面正和平安窃窃私语的杜朝,差点左脚拌右脚。 他猛然捂住嘴,惊恐的目光在前面两人之间来回巡梭。 不、不是吧,什么都敢说只会害了你啊任姐! 杜朝一个激灵,眼睛已经开始不安地往四周滴溜起来。 就他这个空架子可抵不住傅大人的拳脚啊,这个距离,那些守在金銮殿的金吾卫应该能及时赶到吧? 正当杜朝惶恐不安之时,安静了片刻的傅重礼终于有了反应。 他垂眼看向少女,才刚启唇,就不禁温声大笑起来。 傅重礼笑得眯起来的眼睛里润泽不再,却透露出浓烈的戏谑和兴致盎然。 “任姑娘,你还是这样有意思。” 任阮神色不变地看了他一会儿,没寻出什么破绽,遗憾地移开视线:“可惜这幕后主使真凶,实在是藏得太深了。” 若真是傅重礼,倒清省许多事儿了。 他笑够了,又悠悠地道:“任姑娘何必如此苦苦纠结,此案既然已经水落石出,揭过便是。洋洋喜气地过好这热闹的春节,才是正理。” 任阮的眉头一拢,眸中不解的意味越来越浓。 明明无论是调查刚开头的宫宴中毒案和梦柯遇害案,还是调查陷入瓶颈的真假焦骨案,哪一个都还云里雾里呢,为何他却再三强调案件已经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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