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石出的又是什么? 真正要揭过的又是什么? “大多数的人想要快些水落石出的是什么,自然这事儿就会如大多数之所愿。” 傅重礼仿佛看懂她的眼神,慢悠悠地在一处奇石凿就的小瀑布边停了脚步,反问她:“宫宴上投毒戕害归善公主的,不是公主的尝膳官么?” 她眉头依然没有松开。 是,也不是。 将毒物投入食物中的人的的确确是尝膳官没错,可他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的一个杀手罢了。 尝膳官固然已经被捕,但这背后的主使真凶,也就是主谋,才是案件了结的重点。 而这位主谋,分明还让他们连踪影都抓不到半分。这样的案情进展,如何能了结? “至于梦柯姑姑被害之案。”他又道,“金吾卫现下大张旗鼓搜查慈禧宫,又从里面抬出一具新的尸骨,这样的大阵仗,怎么能逃得过今夜宫中无数双精明的眼睛。” “不过呢,谢大人似乎也没想要逃过。” 若想保密搜查,以衙察院精密的组织能力不是难事。 但就像他今日带任阮入宫一样,谢逐临在慈禧宫的行事,是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傅重礼半倚在小瀑布边的玉栏,看着瀑布下活水里甩尾的锦鲤,语气轻松道:“太后身边最重要的女官,众目睽睽之下被验出鸦罂之毒,与此同时,慈禧宫又被搜出了新尸——或许还有暂时没被搜查到的鸦罂罪证——这样明晃晃的嫌疑,饶是贵为太后,恐怕也要艰难一渡了。” 任阮的眼皮不由自主地颤跳了两下。 方才在慈禧宫忽略的细节全部浮上心头来。 若傅重礼所说,这次金吾卫们所搜查的动静确实不小。 从慈禧宫送出的证物盒,甚至好些是直接从金銮殿正门接连运过。 衙察院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谢逐临就是有意要让所有人看见,慈禧宫里的确有猫腻,且这猫腻背后的嫌疑几乎冲天。 傅重礼撩过一眼沉思中神色变换的少女,心情破佳地摸了摸腰间的锦囊,扯了丝绦,将几枚丁香花蕾倾倒在小瀑布下的活水中。 纷落而下的动静立刻引得水中各处游动的锦鲤迫不及待地聚拢而来,争先恐后地拱向那落漂在水面上的花蕾。 他抖了抖锦囊里剩下的花蕾,笑道:“若是太后这么一棵大树,主干震了三震。那上头繁茂的枝枝叶叶,还不知要如何天崩地裂得四散呢。” “太后一被动摇,这牵连到的无数枝条里,还怕寻不到第二个能够结案的‘尝膳官’么?” 他望着水中争游翻腾的鱼儿,目光意味深长。 这话里的内涵已经昭然若揭了。 就连远一点的杜朝,都忍不住和平安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任阮自然也听明白了他话里的言外之意。 所以说,今夜所发生的案件,其实圣上和谢逐临根本就没有一查到底的打算么? 寻得一个浅表的凶手,便将此草草地迅速结案,只为了以平息民心恐慌,振大夏威严? 她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还是不太置信。 傅重礼挑着眼尾,目光从鱼移向怔忡在原地的少女,正待开口戏谑几句,却忽然顿住了。 “任姑娘。”他温柔轻松的声音徒然一沉,上挑的眼尾里染上晦暗的森然,“傅某给姑娘的牌子,为何不见?” 她还沉浸在复杂的心绪里,闻言下意识往自己腰间一摸,触手便是金玉的冷润。 金牌上“衙察院”三个大字灿然生辉。 至于那刻有“傅”字的玉牌…… 任阮猛然想起被谢逐临毫不留情丢掷向黑暗里的那一道微弱的白光。 她不太自然地咳了咳:“十九见那玉牌沾了些污渍,取下来帮民女拿去擦拭一二了。” “傅大人还请放心,玉牌安然无恙。待十九拭净回来,必然完璧送归大人手中。”任阮略带心虚地保证完,又急急将话儿转回来,“民女还有疑问要请教大人,今日在宫宴之上,大人是如何知晓民女在屏风之后的?” “那处屏风原本就是安排着通往西廊而来的,可是傅大人你有意将其移开?” “还有当时在西街的一遇。大理寺既然已经早早地对鸦罂之案进行了如此深入的调查,现下究竟查到了哪一步?其中的线索当真已经有能够毋庸置疑指向慈禧宫的么?” “还有归善公主。今夜我与她的邀约,还有她在宫宴上的动作,傅大人究竟知晓几分?” 傅重礼冷恻的目光仍然在坠于少女裙边的金玉腰牌上巡梭,声音阴沉下来:“任姑娘莫不是以为,这偌大一个京都,竟全在衙察院的掌控之下了?” 任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伸手在腰间拨弄了两下,将腰间系着的丝绦和香囊拢到前面来,又合了合斗篷半盖住。 行吧,果然自从他入主寺卿之位,大理寺如今在各处的眼线比之衙察院也不遑多让。 见几乎要被他阴鸷目光洞穿的腰牌忽然被遮盖住,傅重礼抬眸,冷哼一声。 “任姑娘这样多的问题,何不去一一询问那腰牌的主人,想必对方一定知无不言。于姑娘而言,傅某不过是颗可以随意弃之一旁的棋子罢了。” “不想这大好年节,姑娘竟给傅某上了一堂‘过河拆桥’的好课。” 他手中一用力,锦囊里的丁香花蕾尽数涌出,倾洒在下面潺潺的活水里。 任阮也不想他竟会如此执着于一枚牌子。 到底也是,毕竟那“傅”氏玉牌瞧着便价值不菲,又被他随身携带,想来也意义非凡。 他虽带她进宫的目的并不纯粹,总归将那玉牌交予她本没有必要,也算是大半出自好意。 任阮愧疚又苦恼,在心里把姓谢的罪魁祸首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干巴巴地组织起措辞道:“大人误会了,这个腰牌并非归属旁人,是民女自己……” 话音未毕,忽然听得身后沉重的金銮殿门轰然而开。她不由停了话儿,转身望去。 却见那大开殿门中,吾十六手捧卷宗出,在两排金吾卫的护送下,凝重严肃地直奔御书房而去。 傅重礼冷笑道:“果然已经结案。” “姑娘与其委屈自己在此和傅某浪费时间,不若亲自前去一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5 08:23:23~2023-04-18 07:3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1aric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结案 ◎任阮不信。◎ 真的结案了? 任阮半信半疑地与杜朝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么短的时间内, 谢逐临就已经从归善公主口中得到了全部的真相吗? 这实在太过于让人难以置信。还是说,衙察院到底还是往着她心中暗暗担忧的那条路而去了? “十六大人这模样,瞧着确实像是要去御书房交差的。” 杜朝远远望着, 嘟囔里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傅重礼嘴角噙着冷笑,事不关己似的回身倚靠着玉栏, 似是将兴趣全都转移到了扑腾游跃的鱼儿上。 任阮心中瞬间一阵迁思回虑, 正待急急迈步回金銮殿中一问究竟, 忽然却见那御书房方向又回来一个靛蓝衣人,逆着那一大批吾十六后头手捧证物箱的金吾卫,如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 她忙眼疾嘴快地将这风儿截住:“吾十九, 这里!” 正从少女身边掠过的吾十九急急刹车:“任姑娘?”他叉着腰刚要说什么, 忽然余光瞥见旁边碍眼的熟悉披氅,立刻撇嘴, 万分嫌弃地拉着她就走。 “不是我说,任姑娘你最近怎么老是和些坏水里的妖魔鬼怪泡在一起,小心可别一同被拖下去了。” “我与傅大人只是偶遇。” 任阮不欲与他多纠缠这个,任他将自己一径儿拉开,只忙着追问道,“方才我瞧着十六带了许多人, 手里还捧了卷宗, 很是郑重地就往御书房去了,是怎么回事?” “谢大人对归善的审讯已经结束了吗?结的究竟是什么案子?” 吾十九拉着她的步伐稍稍一慢。 任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接着就听见他的声音略有些不自然地飘过来:“啊是啊,就是圣上急着要的那几个案子嘛,十六这不就赶着去复命嘛。” 几个案子?看来还不止一个? “就, 宫宴上公主被下毒啊, 还有那个什么姑姑的死, 还有之前的玉芙公主遇害案。” 见差不多将人拉得离傅重礼远远的了,吾十九总算松了手,咳了咳回头道,“你们知道嘛,这些案子都闹得沸沸扬扬,拖久了在京都影响也不好,圣上自然急着要将这些破事儿了结掉。” 任阮猛然睁大眼:“这些案子,无论哪个都还只查到半途,如何能这么一盏茶的功夫,尽数水落石出了?” 金銮殿内的归善公主究竟说了什么?难道她当真知晓所有的内情?还是说,她就是这一切环环相扣案件的主谋? 那谢逐临又是如何这样短的功夫里,竟然让这样一个最大的幕后主使将罪恶全盘托出? 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却仍是不愿置信,只拿究根问底的眼神凝着吾十九。 面对少女满腹狐疑,吾十九有点顶不住,目光游移:“哎呀,今晚不是查到很多东西了么,哪里算是半途?” 他挥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又好似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索性挥挥手道,“任姐姐你要是想知道细节什么的,干脆自己去找大人啊,大人那里还有一份卷宗存着呢,比我说的详细。” “我还急着回去给大人复命,就不陪你说话了啊!”匆匆言罢,他趁着少女一个没抓稳,又如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这回刮去得却格外迅慌,倒像是逃避似的。 果然有猫腻。 任阮蹙眉望着吾十九的背影,心里悬起的不安吊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难道真如傅重礼所言,对这些案件的追查竟都蓦地止步了吗? 旁边的杜朝默默听了半响,心中的不安反而沉沉地落了下来,他一拉少女:“任姐,我看这案结的,恐怕真的有问题。” 这么短的时间里,再加上吾十九反常的反应和傅重礼深意十足的暗示,实在不能不让他想起从前在大理寺看过的一些腌臜往事。 比如那些闯祸的贵族子弟,被报了官,便常常是寻个无甚身份的侍从啊奴婢啊之类的顶上罪名。 哪怕是杀人放火,只要受害者不是什么有背景有靠山的铁板,捏造编弄些也就草草糊弄过去了。 任阮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的事若说是发生在大理寺,她或许不会觉着太过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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