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弯起两根手指,正准备叩门的吾九九吓了一跳:“郡君?” “来的正好。”任阮将吾九九拉进来,按到椅子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打听得如何了?” “雘郡君在京都迷倒的大人,若是两只手数的过来的话,我任阮可是不听的。”
第136章 禁忌 ◎还有一位是红妆。◎ 被按在房间中央椅子上的吾九九, 有点儿坐立难安。 他正前方顶着任阮灼灼的视线,左右两边分别是平安和小蛮急切的目光。 后面还有一个吾十九,对着他拼命挤眉弄眼, 试图叫吾九九注意措辞。 可怜吾十九都快把脸挤出重重褶子了,憨直的吾九九还是没领会到其中的意思。 他很乖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面, 也不铺垫, 老老实实地就开始将打听来的传闻一五一十地说了。 吾十九说的没错, 京都关于她的黄谣随着吾九九的转述,的确肮脏到不堪入耳。 随着吾九九的转述,小蛮渐渐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 平安也红了眼睛。 吾十九攥着拳头, 在房间里重重地来回踱步。 他们说雘郡君当初从大理寺成功救父,靠的哪里是什么证词画像, 分明是与当时还是府尹的杜大人有染。 而之后成功入主大理寺的画室,又有处处为着她转的杜朝,也是因着她共事父子时伺候得美妙。 他们说雘郡君能进衙察院,便是一身床榻功夫实在了得,才叫冷面阎王的谢指挥使也栽在了放荡的裙摆下。 其中关于谢指挥使因冷漠残忍不近女色而衍生出的种种怪癖猜想,和任阮为富贵荣华忍受的卑微屈辱描述, 更是些下流至极的贱语浪声。 他们还说与雘郡君几番交集的傅重礼, 也难逃雘郡君这等□□之手。 是她在马车里膝下曲艺侍奉得舒了心,才如愿以偿地被傅重礼捎带进了皇宫中的除夕夜宴, 为的是一逞虚荣,且勾搭更多的权贵玩乐,以求权财。 甚至又更大胆到, 将当今圣上楚询也含蓄牵扯进来的流言。 他们极端恶意地揣测着雘郡君是如何在御书房中极尽手段地讨好取悦, 才得了这么个飞上枝头的册封。 其中细致猥琐又下贱屈辱的兴奋词句, 仿佛叫那编造者当真在现场见证过这些肮脏的交易了似的。 而这些流言,只需换了常服的吾九九往人来人往的瓦肆里一站,不过半盏茶功夫,便能听得无数个秽恶龌龊的版本。 “咵!” 一道木头的碎裂声打断了吾九九越来越小的声音。 任阮脸色平静地站在原地,松开了手。 被折断的画笔应声而落。 “姑娘!”小蛮连忙上前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翻过来查看,“奴婢的傻姑娘,怎么能为这些东西伤着自己呢!” 吾十九双眼通红,大骂了几声:“任姐姐,我现在就去瓦肆,把那些人的嘴通通都撕了!” 任阮眉头一皱,抽出手来:“有什么用,你撕得了这几个,难道还能将整个京都,整个大夏人的嘴通通都撕了么?” 平安一边紧紧拉着吾十九不让他冲动,一边也带了哭腔:“那可怎么办啊姑娘,难道就任由这些人空口白牙地将姑娘钉上耻辱柱吗!” “不如姑娘请圣上出面吧!” 平安绞尽脑汁,“咱们再将与和谢大人的被御赐了婚约的消息放出来。好端端的未婚夫妻,难道连言行上亲近些,也要遭受诟病么!” “没用的。”任阮摇头,“楚询能在明面上让人闭嘴,却也阻挡不住从肮脏人心中流出的阴晦。” “更何况他们连圣上也敢编排。轻飘飘的一道圣旨,只会让这些谣言愈演愈烈。” 至于与谢逐临的婚约,一开始之所以只是私下里请了圣旨而没有公布出来,也是谢逐临为了以防危机的万一,不让她彻底与他捆绑在一起,还能有一线生机的可能。 而反过来,谢小侯爷的未婚妻身份,在需要的时候,也是比没有家世背景的民间郡君更上一层的保障。 她不想就这样轻易将谢逐临的心意,浪费在此处。 吾十九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那我们就这样放任这这群不要脸的东西……” 任阮抬了抬手止住他的话:“我知道谢逐临让你们瞒着我,不让我知晓这些是为担忧我。我知道这是好心,可是但事实上,你们的处理方法都错了。” 衙察院掌控京都多年,他们又在高位惯了,习惯于用铁血手段镇压和清洗不愿意被听到的声音。 可是黄谣和那些政治上的风论不一样。 “就算是谢逐临一开始所谓的肃清,也并不是真正的销声匿迹。”她认真地说,“所以在他一离京,压在头上的沉重桎梏一松,那些肮脏阴暗的东西只会更加厉害的地反弹出来。” “十九,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是那些站在阴暗角落中的造谣者,那些愚昧低俗传播者的错。” 吾十九怔怔地望着平静又郑重的少女,拳头慢慢松开,眼球中暴怒的通红慢慢移到了眼眶下面。 “对不起,任姐姐,我……” “我说过了,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呢,十九。”任阮温柔道,“我生你的气,是因为一开始你不肯告诉我。” “这些日子里,你又是忙着神像分尸案的调查,又是私下里不断地为我这位流言在外奔走操心。”她揉了揉搭在吾十九湿发上的帕子,叹气道,“难怪这些天你总是这样憔悴,眼下的青黑都能叫我蘸来作画了。” 听着少女故意逗他开心的玩笑,吾十九却笑不出来,眼眶越发的酸涩。 “那我们,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任姐姐……没照顾好你,我怎么有脸面对大人回京。” “不急。至少我们自己现在不要陷入无端自证的陷阱中去。” 任阮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你越急,那个在背后散播谣言的人,就越是兴奋猖狂。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传播者,就越是高兴激动得煽风点火。” “所以接下来,你不必再苦于揪打那些传播的人了。” “我们要查的,是最开始吐出肮脏话语的那张嘴。” 吾十九愣愣地望着她。 真正置身事内的少女看起来冷静而强大,仿佛这些足以摧毁掉任何一个哪怕最尊贵女子的流言,对她而言,不过是清风拂山岗。 之前的激动愤恨愧疚,终于渐渐地平和下来。 他猛地抽了抽鼻子,“嗖”得站起身来:“我都听你的,任姐姐。”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查。”吾十九目光坚定,“任姐姐放心,这背后的主使,我一定不会叫他逃脱。” “我相信你。” 任阮微笑,还来不及再叮嘱两句,已见吾十九又恢复了往日的风火,一瞬间刮下了盘旋长梯。 她只得指了指那穿着尚湿衣衫的背影,回头对还哭得情难自已的小蛮道:“你去瞧瞧,盯着他换了衣服。大冬日里的,未免着凉。” 小蛮抽泣着点点头,又心疼地回头多看了几回任阮,才跟着去了。 “姑娘。” 平安走到任阮身后,小心地给她披上衣服,难过的胸口堵了许多安慰的话儿,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我没事。”任阮回头朝她笑了笑,示意平安不必费心多言。 “这些事情眼下弄清楚了就好,至少不必两眼一抹黑。连旁人害到自己头上来了,还一无所知地到处胡乱撞着。” “至于辟谣的反击,还不到时候。” 她走到桌边,拿起了吾九九放置在此的验尸报告,“眼下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这桩南疆刺青案。”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心中自然有许多震惊和委屈,也为那些羞辱的脏话感到偌大的被冒犯。 但是她觉得自己还算能够保持理智。 她清楚,这里不是现代社会。这样一个能真正杀死一位古代姑娘的谣言,不是一场报警就能解决的。 这势必是一场需要充分准备的战争。 所以她还不急。 只要这些流言暂时影响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影响不到最要紧的南疆刺青案的探查,她有耐心继续等待着幕后推手的渐渐浮现。 任阮翻开了验尸报告。 吾九九应她的要求,将所有出现在京都的刺青尸体,都重新整理到了一本验尸报告中,汇入到南疆刺青案的卷宗当中。 还没走的吾九九揪着手,小心翼翼地挪蹭过来。 他年纪小,除了验尸,其实不太通这些世事。 但见着自己一字不落的老实转述,一下子让大家哭的哭,怒的怒闹成一团,他便觉得自己应该是闯祸了。 是以他对着任阮说话,都只敢小小声:“郡君,您拿反了。” 任阮顺畅翻着页的手停在半空。 她低下头,将报告重新倒转过来,很快用前面的页卷盖住留下了一滴泪痕的那面。 “这里,从这里开始。” 吾九九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很热心地帮她往前翻,“这个郡君应该认得,是那位素莲祖母案中死在水塘里的证人,我第一时间就把他从尸库里调出来了。” 没错,这位素莲祖母案中死在偏僻池塘里的证人,也是任阮穿越过来以后,所遇见的第一具脖后有刺青的尸体。 当时吾六为掩盖刺青案的存在,还在尸体上用石膏粉做了掩盖。 她还因为揭穿此事,被阴差阳错地抓近了衙察院,第一次遇见了谢逐临。 想起旧事,任阮不由得有些感慨地将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她忽然蹲下身来,从床榻的隔板密间里,取出来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里面是那重新补绘好的十九幅画像。 她没有避讳吾九九,小心地将其中的画卷一一展开,找到了属于吾七的那张。 和当初她在大理寺见到的那具冰冷青白的尸体不一样。 画像上的吾七,执剑在手,意气飞扬,红润的面颊上笑容恣意。 吾九九在旁边,在自己亲手写下的生硬报告和呼之欲出的生动画像间看了又看,也有些默默。 任阮看了许久,才放下画卷,重新拿起那验尸卷宗。 再往后翻,是画像师洗笔池里的死者。 这是吾五。 任阮很快又寻找到了属于吾五的画像。 少年纵马,红衣烈烈。 再后一页,福膳斋井中的男尸。 这是吾二。 画像中的他赤着精壮的古铜色上身,手挽双刀,笑得狂肆又冷冽。 还有在任阮穿越而来之前,被抛尸在各处的吾三、吾四、吾八。 画像上,气宇轩昂拱手行礼的翩翩君子;腰间悬挂着长笛和酒壶的肆意青年;绷着稚嫩脸蛋故作老成的可爱孩童。 那么生动,那么美好。 可是他们最后都成了一具遍体鳞伤的残破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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