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大理寺的衙役都围在那处忙碌,围观众人也皆伸着脖子好奇地往这边看,却又不敢真的靠近。使得那块在拥挤的院落里空出一块真空地带。 此处也是尸臭的来源之地。 她看了一眼孤立无援的明瑟,还是非常冷静地,先走向了寿礼堆。 靠近之后,她才看清原来衙役们重点调查的东西,是一个半人高的五彩寿字珐琅翠底大肚春瓶,正在被他们从一个铺了红丝绒的礼箱中取出来。 礼箱外面刻了“淮南王府贺寿”的字样,显而易见,正是明瑟郡主带来的寿礼。 有两个衙役捂着鼻子,使着铁质长筷,从里面夹出几段血肉模糊的尸块来。 骤然浓烈的腥臭味迸发出来,引得众人惊叫抱怨声起,连临近的几个衙役也禁不住远离了几分。 她抓准机会,仗着娇小的身形钻进了衙役内圈,本想近距离仔细瞧瞧,却被一个发觉的衙役伸手挡住了。 那衙役打量了她这一身朴素装扮,断定她不是什么贵人,便语气强硬道:“大理寺办案,都退避!” “衙役大哥,我姓任,从前也为大理寺的案子画过像。”她解释,“里面的碎尸若是还算完整,我可以帮你们重构死者的身体和脸。” 不想那衙役听了任阮的姓氏,反如同被踩着什么禁忌词似的,警惕极了地在她脸上又打量一番,更加不耐烦。 “我管你姓人姓鬼,再不闪开,就治你妨碍办案的罪!” “去去去!”他直接挥手赶人。 任阮不死心,又在这附近的衙役脸上巡梭了一遍,发现竟没有一张脸是曾经与自己打过交道的。且众衙役在听到她姓任后,望向她的眼神都不带什么好意。 她泄气地向后退了几步,心中警铃微动。 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温润到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任姑娘。这么久不见,你对案件的执着,还是如此让人感动啊。” 她顿时僵住。 那人悠悠地叹息一声:“怎么了,任姑娘?难道因为没有谢大人在身边束缚着你,总算得见我,高兴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吗?” 她从紧张到干涩的喉咙里勉强挤出:“……傅大人。” 早该想到的,傅重礼的母亲与箫鸿远一母同胞。外祖母大寿,他当然很大可能在场。 难怪大理寺此次出动如此之快,听闻她的身份后又态度如此微妙……只怕这里尽是傅重礼的亲信。 任阮背后冒出几滴冷汗,慢慢地回过身,还没思考好如何自然地面对他。终于,不远处听到动静的明瑟发现了这边。 明瑟一把搡开挡路的林姿,向她跑来:“任姑娘!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她原本强撑着的高傲声音在抓到任阮时,突然带了几分哽咽:“咱们走!这个萧府,本郡主再不来了!” 明瑟胡乱地抹了抹眼睛,拉着任阮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后面的萧老太太气得捂胸口:“反了天了!大理寺在此,你这恶毒的丫头片子还敢畏罪而逃!还不来人,把她给我扣下!” 被明瑟那一推,林姿顺势倒地捂嘴道:“郡主若是问心无愧,何不留下来好好配合,也能让大理寺还您一个清白。” 她假惺惺垂泪:“若是这样走了,岂不叫人怀疑心中有鬼,落实了罪名吗?” 眼见着许多萧家仆从和大理寺衙役依言团团围上来,挡住明瑟的去路。明瑟大怒回头:“放肆,你们都放肆!” “本郡主的道你们也敢拦?” 原本以为只是来参加寿宴,明瑟身为郡主,带的随行虽不少,但大多都是貌美柔弱的丫鬟,还有部分留在外院等待。 是以冲突一发生,淮南王府在场的丫鬟们虽然尽力保护着主子,也难免叫明瑟被挤推到。 “本郡主好心好意来祝寿,选了极好的寿礼奉上聊表心意。在你们这里,莫名就沾染了这些血腥东西,本郡主还没觉得晦气呢,你们倒是自己跳脚,就要来直接给我扣罪名!” 林姿软着声音火上浇油:“郡主快别说了,老太太的寿辰,怎么能提晦气?” “好啊!她是郡主!她有什么不敢的!”萧老太太脸色怒涨如皱巴的茄子,“我告诉你,林明瑟,别说是你!今天就是淮南王在这里,也得给老身我老老实实磕头认罪!” “郡主,你就先认错吧,怎么能这样和老太太说话呢?” 被丫鬟扶起来的林姿劝道:“寺卿大人都在这里,还能冤枉了您不成?郡主不敬尊长,辱骂萧府也就罢了,臣妇只怕旁人见了,还要怀疑郡主杀人藏尸后急于撇清,才如此行事呢。” 林姿捻着手帕,动作柔弱地拭了拭眼角。 一番真情切意的劝话,倒把好几个罪名悄无声息地扣给了明瑟。 围观的一些其他世家宾客听着,也各怀心思地私议起来。 “什么寺卿大人,不过是你们萧家的一丘之貉!”明瑟脸上还挂着泪,怒火中烧得有些失了理智。 “大理寺算个什么东西?那不是你萧老太太,随手拿来逗最心爱小外甥的拨浪鼓吗?怎么,大理寺的官服随心披扯还不够你们萧家玩,现在还想污蔑一个本郡主进去,替大家开开眼?” 这番惊世骇俗的话一出,乱哄哄的院落猛地一冷。 傅重礼面上的微笑慢慢收回,眼底涌出浓重的阴戾。 任阮心道不好,赶紧反抓住明瑟的手,示意她快别再说了。 虽说萧家此前把手伸到大理寺独霸换血之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甚至这里在场的世家,哪一个没有不少在官场操纵的动作呢?只是从没人,真的敢把这种事情搬到明面上来说。 毕竟除了皇帝,哪一个世家胆敢称自己能够左右朝堂? 况且京都还有一个无孔不入的衙察院。明瑟此刻在这里放的话,只怕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能传到皇帝耳里。 萧老太太捂住胸口直抽气:“你!你!” 就算世家的确有这样的势力,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罢了。如此挑明,饶是羽翼未丰的小皇帝,也必然不会允许皇权被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 纵他们素来不太将小皇帝放在眼里,但小皇帝终究也是皇帝,绝不会给他们好受的敲打。 好好的寿辰被闹成这个样子,萧老太太实在被气得胸闷气短,“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终于两眼一翻,昏倒过去。 萧府年纪最大的老祖宗昏倒,叫萧家人骤然慌了神,急得七手八脚去扶,直叫大夫。 本怒极了的明瑟见状,一时也有点蒙在了原地。 至于任阮,没有谢逐临在这里,她哪里欲多留,早回头急切地寻找起空隙,想要直接趁乱一走了之。 但院落里随即踏进来的人,彻底阻挡了他们的退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2 20:42:01~2023-02-03 18:5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沈南颜 5瓶;C1aric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是非 ◎像她这种乖巧良民◎ “都安静!将老太太抬进去, 好生照顾着!” 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冲破混乱的吵闹。 萧家现任家主箫鸿远,面色肃厉地踏进门槛来。 他下朝后, 本想立刻回府。谁知才出了金銮殿,就被谢逐临的人拦住, 说是圣上有请。 于是在御书房里耽误了半响。 其间听闻了家中变故, 他本以为嘱咐早下朝的傅重礼先去, 能够将家中事镇住。不想自己刚回府,朝服还没脱完,就听得到处在喊“老太太昏倒啦!”。 箫鸿远匆匆带着萧府的侍卫和大夫赶到一看, 场面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好外孙在是在场, 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温润的脸一见了他,甚至流露出几分挑衅。 箫鸿远心中一刺。 终究重礼还是没能放下当年的事, 不肯完全站在萧府这边。 罢了。箫鸿远很快收拾心神,几条果断的命令下去,昏过去的萧老太太被抬进了屋里,世家宾客们被好言请往上厅,围观的萧家仆从清散去各司其职。 混乱的局面一下子被控制下来。 至于被萧府侍卫堵在门口的明瑟任阮,箫鸿远似乎并没有让他们走的意思。 “郡主。”箫鸿远点了点头就算见过礼, “老夫上朝时不能亲自接待郡主, 使得萧府待客不周,叫郡主闹心, 实在是罪过。” 明瑟早在自家父亲口中,听过箫鸿远这老头面甜心苦之名,毫不客气:“待客不周?” “萧大人玩笑了, 你们萧府哪里是把本郡主当客人, 分明把本郡主当做替罪羊才是!” 她说着, 火气又上来:“赶紧的,让你萧家的侍卫给本郡主让开!” 箫鸿远面色沉稳:“明瑟郡主,无论如何,这尸块是从淮南王府送来的寿礼里发现的。” “郡主不仅对本就受惊的老太太出言不逊,甚至还要不管不顾强闯出去,到了如今也无半分悔改歉意。” “难道这些,都是淮南王府的意思?” 听到箫鸿远将自己的言行上升到王府,明瑟立刻急了:“分明是你们信口雌黄!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将那些罪名强加在本郡主头上!” 箫鸿远:“我萧家光明磊落,第一时间便报了官府。大理寺在此,郡主却仍不肯配合,甚至在毫无证据之下,出言污蔑大理寺与我萧府勾结,这谣言惑众之罪,难道也是老夫强加给郡主的?” 明瑟一时被他强词夺理的话儿一下气得噎住,竟不知说什么话儿来反驳。 箫鸿远淡淡一笑,看向傅重礼:“傅大人,萧老太太寿辰之日,府里不宜将这些污秽凶物久留,还请大理寺先行带走,再加调查。” “还有,劳烦傅大人带走尸块的同时,也顺路将郡主请去大理寺一块儿坐坐吧。” 傅重礼嘴角噙着笑,却不动弹。 明瑟闻言不敢置信,一时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了,慌乱道:“箫鸿远,你敢!?” 身为三朝帝师的殿阁大学士箫鸿远发话,自然与和萧老太太和林姿多半停留在嘴皮功夫的那番虚张声势不一样。 明瑟当然知道,他是真的敢不将她这个郡主放在眼里。 向来无法无天的小郡主这回是真的怕了,脑袋嗡嗡作响。 当众将她堂堂郡主从萧府逐出去,还被衙役送往大理寺,那她明瑟郡主此后的名声和脸面岂不是荡然无存!就连淮南王府在京都的威信,也会受到不小的牵连。 可若箫鸿远坚持动手,她身边只有几个无缚鸡之力的丫鬟,根本反抗不了。 “并非是老夫敢不敢,明瑟郡主。”箫鸿远温和道,“老太太的情况尚未明了。若醒了,再见着罪魁祸首在府中,老太太又不好了该如何?淮南王府也不想承担这个责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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