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实在接待不下郡主这等贵客。” 眼见萧府的侍卫已经在衙役之前逼近,一直静观其变的任阮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将完全慌了神的明瑟挡在身后。 “萧大人此言,未免有失偏颇。”她不卑不亢道,“大人既然说证据,那么萧府又有何证据能够证明,这寿礼中的尸块,是淮南王府藏入的呢?” “且不说淮南王府在这种场合,竟会如此不加遮掩地直接在自家寿礼上动手,实在太过明目张胆。” “再者明瑟郡主携寿礼进来后,先是入老太太的内屋,和众宾客们向老太太拜寿祝福,坐了许久。这期间,寿礼一直摆在院子里,许多人来来往往,却没有发现异样,唯独萧少夫人一来,便闻出了其中的不对。” 任阮将自己之前在人群中听到的经过,逐步分析:“寿礼进门时,就从淮南王府仆从的手里交到了萧家仆从手里。” “寿礼一路入院,可都是萧家仆从亲自抬举而来。萧少夫人路过之时,都能闻到其中气味,为何那些近距离抬着箱子的萧家仆从,反而没有发现半分不对?” “只能说明那个时候,淮南王府送来的寿礼中并没有尸块。” “到这里,已经可以将淮南王府最大嫌疑这顶强加的帽子,完全摘掉了。” 任阮言罢回头,看见有几个宾客大约是坐着无趣,听见院落的动静,又出来看热闹。 她不受影响,继续道:“还有那段宾客们和老太太在内屋寒暄,到萧少夫人出门经过时发现恶臭的时间。” “我前面已经说过,那段时间多少人在院子里人来人往。每一个经过的人,都有抛尸的可能。” “也就是说,当进门时寿礼已经易主给了萧家,且这时其中没有尸块时——”她将院落中的人扫视一圈,“——淮南王府和郡主先入为主的嫌疑,就已经可以排除了。” “而此后萧府在嫌疑时段,有机会接触寿礼的所有人,都具备同等的嫌疑。” 明瑟听得一愣一愣,到这里赶紧抢白道:“那段时间,我没有出来过!” “自从进了内屋,我畏凉,就一直坐在里面烤火,等着寿宴开席。直到外面传来林姿的尖叫声,我才和大家一起出来的!”明瑟着急地看向后面的那些宾客,寻求认同。 一位公侯家的夫人先点了点头:“的确如此,郡主坐在本夫人身边,我们聊得甚是投机。” 明瑟郡主虽然被宠坏了,对这林姿此类自己厌恶之人极其不加遮掩,但在京都圈子里的整体形象还算讨喜。 于是其他贵妇也附和起来:“没错,那段时候郡主确实一直在屋内,没有单独再出去过。” “郡主来得比本夫人早。本夫人进来时,也还没有闻到院子里这股恶臭。” 得了众人的肯定,明瑟逐渐找回底气:“就是!既然如此,我淮南王府的嫌疑完全可以排除!之前种种,全都是栽赃陷害!” “如此咄咄逼人恨不能置我于死地,指不定就是你们萧府自导自演呢!” 见局势有逆转的趋势,躲在宾客后面的林姿忍不住走出来,怯生生道:“可是,就算郡主本人没有出来,谁又能注意到郡主的丫鬟是不是一直在屋内呢?” 见她又出来泼脏水,明瑟怒气复燃:“林姿,本郡主今天就——” 任阮赶紧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一点。 “老夫妇也不是有意要独独污蔑郡主的。”林姿被吓到似的后退一步,柔柔道,“只是事实如此。就算是其他客人,谁也不能注意到谁的丫鬟,是不是真的都没出来啊。” 刚刚还声援明瑟的贵妇们声音立刻一静。 这便是将怀疑的火烧到他们身上了。 丞相夫人冷笑道:“萧府的意思,竟是要将我们也一同扭送大理寺吗?” 对上这群背后是京都各大势力的贵妇们,箫鸿远态度还算缓和:“少夫人无知言论,并非萧某之意。” 林姿认错也很快:“老夫妇知错,都是老夫妇不加思考,太过口直心快,还请各位夫人见谅。” 虽是认错,林姿又是怯柔示弱地捏着帕子,一脸委屈的模样叫几位贵妇看得很是不爽。 到底自持身份,没有人愿意多搭理林姿,有两位贵妇当即冷冷拂袖而去。 明瑟压制住怒气,心情复杂地看向任阮。 有一说一,其实她觉得林姿后面那句也有点道理。 如果不是萧府自导自演……抛尸之人可能真的藏在前来赴宴的宾客中。 任阮看了一眼林姿,也有些心情复杂。 奇怪,为何林姿要突然扯上这些不好惹的贵妇们下水呢? 就算是要重新将明瑟拉下水,后面的话一出,完全是画蛇添足,对萧府百害而无一利啊。 明明林姿怎么也不像是这般心直口快之人。 箫鸿远不为所动:“无论如何,郡主抹黑萧家,气昏老太太,淮南王府又是否要对此事给出一个说法呢?” 明瑟瞪大眼:“本郡主抹黑你们?抹黑什么了?” 抓着明瑟的手带着提醒意味地收了收,任阮目光一沉。 好个箫鸿远,转头就将她先前提出的分析全作没听见,直接将矛盾转移。她算是看明白了,箫鸿远真正在乎的,根本不是这院落里尸体的真相。 而是他萧府的脸面。 “萧大人和萧少夫人都口口声声,又是说郡主杀人藏尸,又是说不敬尊长,甚至要阴谋论至整个淮南王府。”任阮朗声道,“首先杀人藏尸这一罪名,大家都可以证明,至少现在郡主根本就没有最大嫌疑!” “而不敬尊长之说,两位则一直仿佛站在道德制高点,反复将这个罪名强行按在郡主头上。” “那么就请两位再仔细说说,郡主究竟是哪句话辱骂萧府,又是哪句话不敬尊长了?” 任阮象征性地停顿了一秒,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莫非是那几句,被萧府众人轮番诬陷后逼急了的自辩?还是在萧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下,郡主难以忍受的反击?” “都说尊长,可不见贵府有几分爱幼的修养呢。” “大家都只瞧见,贵府仗着在自家府邸人多,欺负一个独自上门做客,才刚及笄的小姑娘。”任阮咄咄逼人,“如此待客之道,实在让大家耳目一新。” 这一番话,听得后面留下的几位贵妇脸上都出现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眯着眼观战的傅重礼勾了勾嘴角,兴致盎然。 这位任姑娘,比上回在审理司门口胡诌时的模样,要更有意思了呢。 箫鸿远阴冷的目光凝视了任阮片刻,却不回应。 他反问:“你是何人?” “民女姓任。”她介绍自己时礼貌性地一福身,却是背向问话的箫鸿远,礼朝对着宾客的方向。 众贵妇面上淡淡,并没有要搅和进来的意思。倒是丞相夫人冷着脸睨她一眼,微微颔首。 望着少女不甚恭敬的背影,箫鸿远冷笑一声,喝道:“大胆刁民,擅闯萧府,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围在四周的萧府侍卫一拥而上,从没反应过来的明瑟手中粗鲁地抢去任阮。 两个侍卫将她反手一扭,便将人控制在了中间。 “这是做什么?”明瑟急得上去拉扯侍卫的手,“任姑娘是我带进来的,你凭什么抓她?” “此女潜入萧府,谣言惑众,恐怕与萧府出现的藏尸脱不了干系。”箫鸿远充耳不闻,“将她押下,由我萧府侍卫亲自送往大理寺。” 傅重礼不愿掺和,他索性派自己的人动手。 “你!你根本就是颠倒黑白!”明瑟简直气昏了头,“指鹿为马!混淆是非!你也配做我大夏的殿阁大学士?有你这样的昏官霸居高位,难怪朝堂昏暗至此!” 护在郡主身前的琥珀几乎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这些话都是淮南王曾在府中私下抱怨的,怎么就叫郡主听了去,这会儿竟如此口不择言! 完了,萧家恐怕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院落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箫鸿远盯着明瑟,幽冷下来的目光慢慢挪到被挟制的任阮身上。 “慢着。”箫鸿远悠悠开口,制止住了萧家侍卫准备带着任阮出府的脚步。 他在明瑟恐惧又含了一丝希冀的目光下,残忍开口:“先将此女拖下去,于萧府正厅打三十大板,再送去大理寺。” 三十大板! 别说是任阮一个还未及笄的娇弱少女,便是成年男子结结实实受了三十大板,也会落得半身不遂啊! 更何况,萧府得了令,只怕会对任阮下死手。 明瑟拼命摇头:“你快放开她!姓萧的,你不能这么做!你凭什么处置本郡主的朋友!” “哦?”箫鸿远冷漠一笑,“此女挑唆郡主如此出言无状。老夫不过是出手,替不懂事的郡主教训她罢了。” “还是说,老夫三朝帝师,连当今圣上都心服口服旧任太子太傅,竟不配管教明瑟郡主?” 明瑟嘴唇发抖,自知说不过箫鸿远,也顾不上什么郡主仪态了,只能死死扑上去抓住任阮,不让萧府侍卫带走。 双方虽然力气悬殊,但萧府侍卫碍于明瑟的郡主身份,终究不敢太过蛮力,恐伤到她,一下僵持在原地。 拉扯中心的任阮,这回居然有点心如止水。 这个时代官场的是非颠倒,她早就已经在大理寺里切身体验过了。如今再见,倒没什么意外,甚至看着明瑟这幅模样,还有点感慨当初的自己。 她面上很是熟练地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孤高模样,心里却暗暗抱怨这帮萧府侍卫。 怎么好好的大男人要留长指甲,抓得她疼死了。 孤高的脖颈伸久了有点僵,被拉来扯去的任阮神色不动地稍稍别头,活动了一下颈椎,顺便观察一下周围该出现的人出现了没有。 然而举目望去,唯有箫鸿远看她如看死物一般的淡漠,明瑟哭得可怜兮兮的脸,傅重礼挑着眉似乎在等她求饶的微笑,还有面前侍卫们胡乱挥舞的手臂。 啧,吾六骗人。 ——“你周围不是好几个金吾卫护着安全吗。” 原来自己也没那么让谢逐临起疑嘛。她就说,像她这种乖巧良民,谢逐临怎么会不识泰山地派人时刻监视她呢。 算谢逐临识相。 任阮在心里抬了抬下巴,忽略掉莫名涌上来的一点失落。 行了,既然那几分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也该脱身反击了。 她活动了一下被拉压得酸痛的手腕,还不待嘴炮出击,身上的桎梏骤然一松。 惯性让她控制不住地没站稳,向后跌倒在地。回头一看,本钳制住自己的那几个壮实力大的萧府侍卫,已经被全部掀翻在地。 在她头顶的吾十六很是轻松地拍了拍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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