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嘉云变成什么样子,在世人的眼中又是怎样的,流言如何塑造她,陶意只知道,这是姐姐的孩子,是她最亲的人,嘉云想要什么,陶意就乐意给她什么。 “主子,我在这里。” 南枝自暮雪背后出现,她三两步走到陶意身侧,“主子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你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南枝委屈地低了低头,陶意又道:“玩也玩够了,那就跟着我回去吧。” 南枝开心起来,雀跃道:“好。” 南枝进宫本就是为了送信,她也是好奇,才会到晚春殿中去的,比起自家主子,陛下的花样其实更加百出。 她得好好和主子说一说。 等到陶意和南枝离开后,暮雪问嘉云:“陛下今日可还要到晚春殿?” 嘉云脑子里闪过走之前,行以南烧得通红的样子,她略一沉吟,“要过去。” 这么可怜,她可不得过去看看,毕竟她是始作俑者啊。 …… “臣已经开了退热的方子,只要给……侍君喝下去,也就没事了,只是侍君病中多思,辗转反复,甚至还有梦魇的征兆,臣可以开安神的方子,但陛下要是想人早日痊愈的话,还是……” 嘉云趁着兴头问:“还是什么?” 不要将人欺负得太狠了? 还是不要一味地将人逼入死地啊? 林太医被嘉云盯得后背发寒,而嘉云还在等一个答案。 “林太医怎么不说了?” 历代帝王都会在身侧配上短剑,此时嘉云正拿着她腰间那柄短剑把玩,冷剑出鞘,寒光闪闪。 林太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的啊。 他诚惶诚恐地跪下:“臣失言。” “你没有失言,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所以林太医,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呢?” 刀尖就在离林太医两三寸的地方,嘉云只要再往前凑一凑,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林太医胆寒,他不想死啊。 陛下是真的想听实话吗?还是在他将实情说出来之后,再将他杀了。 “嗯?”嘉云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臣惶恐,臣只是觉得、觉得,陛下要是能解开侍君身上的链子,侍君会好受几分。” 林太医伏在地上,他终于明白在飞燕楼的时候,行以南为什么不让他靠近了,身上坠着条链子,像锁着只小鸟一样,被锁在这殿中。 行以南肯定是不想让任何人瞧见的,他郁郁寡欢,一切郁结应该都是从那条链子开始的。 “说得好。”冷剑回鞘,嘉云接着问:“这是谁的意思?” 林太医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小心谨慎地答:“是臣自作主张。” 俗话说医病容易,医心难,要是想让行以南尽快痊愈的话,最好是对症下药。 嘉云冷哼一声:“最好是。” 林太医不知道,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嘉云已经认定是行以南不满意,他跟之前一样聪明,嘉云以为他走上绝路,已然要开始破碎了,他却懂得借助太医的口,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现在只是解开链子,那以后呢?嘉云冷了脸色,说不到就是逃出她的牢笼,东山再起了。 到时候,行以南会杀她么? 他们昨天晚上还在温存,到了今天,行以南就想杀她了。 要不是她足够警惕,就真的被行以南暂时的顺从给欺骗了。 他只是在蛰伏而已,竹子会暂时被压弯,却不会断掉。 嘉云偏要他断掉。 …… 醒来的行以南口干舌燥,有人捧了水到他面前,他喝了几口,才发现是药,口里尽是苦涩的味道,行以南微微偏过头,不想再喝了,却被那只手扣着后脑,药被她强硬地灌了下去。 行以南挣扎不过,只能顺从地喝药,但他本就无力,吞咽的动作赶不上嘉云喂药的速度,喝下去的是一小半,洒出来的倒是有一大半。 行以南的眼神渐渐聚焦,已经是晚上了,殿内灯火通明,嘉云的手指仍旧捏着他的脸,迫使着他张开嘴。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嘉云却在想,新换的里衣,又要换一件了。 行以南被嘉云逼到眼睛里有了湿意,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泪就落了下来。 嘉云用手背蹭了蹭,她饶有兴致地问:“哭了?” 恶劣到令人发指。 行以南抱着伤痕累累的手腕往里躲了躲,抠抠君欢迎加入以污二贰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嘉云摸着那根链子,她不屑去扯行以南的手,这样的方式显然更为妥帖。 行以南的眸中闪过痛色,他曲着腿,已经离嘉云近了不少。 看着他这样顺从乖巧的模样,嘉云本应该是开心的,但一想到这样的顺从,都是行以南装出来骗她的……嘉云勒紧了手里的链子。 “回影,为侍君换套新衣服。” 方才嘉云灌给行以南的药,就是由回影捧着的,回影闻言道:“是。” 回影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为行以南换好了衣服,行以南神色恹恹地在床边坐着,不明白嘉云突然要他穿戴整齐是为了做什么。 回影为行以南套上鞋之际,因为被链子卡着,十分艰难,嘉云道:“算了。” 回影和行以南都松了一口气。 嘉云同行以南凑到一处,她轻笑着吩咐:“让宫侍轮流进来,看一看朕送给侍君的礼物。” 嘉云送给他的礼物?行以南摸到那条金链,嘉云的意思是让晚春殿的每一个人都进来看一遍? 他小心遮掩的东西,被嘉云彻底撕开了。 这句话是说给暮雪听的,暮雪不太理解,陛下昨晚上还和侍君同床共枕,今日又忧心侍君的高热,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心意。 还要将侍君拉到人前,让所有人都看一看他腕上的那条链子,依照行以南的性子,只怕是会一头撞死吧? “一直以来都是朕想要,他是被迫给的。”嘉云低语,行以南不识抬举,她又何必为他留着情面。 无论是昨晚上的顺从,还是今晚上的低眉,行以南都没有真心顺从的意思,他只是被嘉云威胁着,嘉云想要什么,他就得给什么。 可惜嘉云翻脸无情,她不喜欢这样的。 嘉云从小到大,得来的东西都太过轻易,这让她养成了偏执的性子,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完完全全地顺从她。 她可以费心引导行以南,也可以下这样恶劣的旨意,只是随她心意而已。 殿内出奇的静,无端让行以南生出来一份错觉,仿佛殿内已经站满了那些宫侍,她们都在等着,一赏嘉云送给他的礼物。 门一开一关,是暮雪出去的动静。 第一批已经进来了,行以南浑身僵硬,在这灯火通明的殿内,他避无可避。 他小声呜咽:“嘉云。” 他渴求着,不要让他落入这样的境地,那些人开始上前,风雨飘摇,下一刻就要将他淹没。 嘉云的手里仍旧拎着那条链子,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将行以南的难堪展于人前。 行以南拽住了嘉云的袖子,这个时候的顺从,总算不是假的了。 嘉云一顿,手伸入枕下,被拎出来的白玉玉质通透,一看就是一块上好的玉。 “朕送给侍君的,自江南而来的美玉。” 行以南忽然松了浑身的力气,后背已经湿透,看眼前的玉都已经有了重影,他记得这块玉,是他那次下江南带回来的。 虽然是借口,可行以南真的带了一块玉回来。 后来他没去见嘉云,这块玉是他放在锦盒里,由小厮送到公主府去的。 他早以为这块玉的命运,和他一样,已经支离破碎,没想到却被嘉云好好地留着。 替代金链,成了嘉云送给他的另一件礼物。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臣服于我,顺从于我◎ 林太医再次被召到晚春殿,距离他上一次离开,才不足一个时辰,这一次来请他的是个沉稳性子的人。 但林太医的心跳的厉害,已经跟谁来请他无关了,只要陛下在晚春殿,他的心就会永远悬着,即使是离开晚春殿,他的心一时也不能放回肚子里。 林太医只盼着这一次,陛下没有要到动用短剑的地步。 嘉云将行以南逼得太过,在宫侍出去之后,行以南竟然径直栽倒了下去。 嘉云担心将人活活气死了,还试探过他的鼻息,人还活着,嘉云松了一口气,暮雪让忍冬去请了太医过来。 林太医到的时候,嘉云已经恢复了那副冷血无情的模样,她冷冷道:“气性倒挺大的,居然能活生生气昏过去。” 人是活生生气昏过去的? 看来陛下就算是不想要这位侍君今天死,在不久的将来,这位侍君也是要死的,本就发了高热,身上又都是伤,陛下还能将人逼到这种地步。 林太医暗自摇了摇头,他放下药箱,上前替行以南诊脉,他的眼睛亮了亮,嘉云冷声问:“死了?” 林太医依稀记得上一次陛下也是这么问的,他答:“陛下,人没死。” 嘉云弯了弯方才试探行以南鼻息的那只手,示意林太医继续说。 林太医道:“侍君出了一场虚汗,高热已经退了。” 嘉云轻嗤一声:“他否极泰来了?” 她费尽心力地想要让这个人碎掉,却意外让他好了起来,嘉云心中怎能不气闷。 林太医又跪下了,“臣没有这样的意思。” 陛下能不能不要曲解他的意思,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 嘉云并不打算为难这个倒霉太医,她抬手道:“下去吧。” “臣告退。” 林太医到殿外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一声惊雷,林太医步子一顿,今年的春雨,终于要来了。 请他过来的忍冬手里拿着两把伞,一把递给了他,一把自己拿着,忍冬垂着眉眼道:“我送太医回太医院。” 林太医点了点头,两人刚刚出了晚春殿,雨就开始下了,宫灯被罩在雨里,雾蒙蒙的,看得不是很清楚。 在这样的雨中,林太医问忍冬:“晚春殿之前来请我的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托她的福,他现在也快要健步如飞了! 忍冬的步子一顿,南枝跟陛下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多半已经被陛下杀了,她久在深宫,见惯了这宫内的吃人不吐骨头,可也没想到有一日,会落到她身边人的身上。 她甚至不能知道南枝的埋骨之地,多半是被人扔进了乱葬岗里。 忍冬忍着泣音道:“南枝。” 她想了想,又道:“南枝说,她的名字是梅花的意思。” 就算是多一个人记得南枝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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