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几尽是匍匐到了地面上衣衫褴褛的二人,楚祈身居高位,撑着下颔眸色却是出乎预料的冰冷。 “说说吧,在江南,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第32章 他就是个畜牲(一更) 秋华匍匐在地上, 一身破布又脏又乱,她听到楚祈的问话后,一直过了许久才缓缓起身。 于是楚祈这才能够看清,眼下她究竟是怎般模样。 饶是他早对牢狱中受过重刑之人司空见惯, 却也不得不在她昂首时, 感到略微的诧异。 秋华冷着一张脸, 亦或者是说她如今只能冷着张脸。 她的脸上有一道斜着横穿而过,狰狞如蜈蚣的刀疤, 连接着她的左鬓角到右唇角向下, 眼睛也瞧着似不太灵光。 正当楚祈在怀疑她还是否能够开口说话时,只见她先屈膝以一种钻洞的姿态跪在身旁的神医面前, 任由对方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随之背着起身,将人好生安置在了一旁的木轮椅上。 至此, 秋华便又恭恭敬敬地跪了回去。 “可能要劳烦王爷辛苦些了。”先开口的是那位神医。 他声音沙哑, 却透着几分悦耳纯净, 似少年人般, “秋华的脸被她曾经的主子划烂了, 又照瞎了眼睛, 最后怕她胡言乱语,便割断了她的舌, 说话应当是要比寻常人慢些。” 听着神医的描述,秋华好似回忆起了那番屈辱般,至今都忍不住害怕得浑身颤抖。 可当楚祈细看下时, 却是又发觉了她眼底深处暗藏着的汹涌恨意。 谁能够料想呢? 她自幼便在赵二小姐身边, 为她卖命, 为了她双手沾染满了肮脏,最后却是被如此轻而易举地舍弃了。 看来应当就是这位神医救下了秋华, 否则她应当也不会对对方如此毕恭毕敬。 意识到了二人间的主次,楚祈这才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这位神医一袭素衣长袍,虽说也显得褴褛,却是要比身旁的秋华要好上些许,整个人更是透出了一股绝尘的脱俗清冷之感。 “神医当真是妙手回春,既然如此,何不也医治了自己的双腿?” 面对楚祈的刺探,他只是也勾唇一笑道:“医治却是不难,但好得太过轻易,教训却是难以长久。” 此话说得隐晦,意思却很明了。 这双腿便也是受人所背刺而瘸的,而他也正想要来寻那人报复。 恐怕这便是他为何会出手救下秋华,又断着双腿同她一道前往京城的缘故。 “……小姐……她……”秋华开口时说话慢吞,似就连一个字都说得费力,还要不停地皱眉调整,“不,赵笙笙她……请了神医,在江南。” “那位赵二小姐请我前往江南,按照画像上赵大小姐的模样进行调整,二人眉眼五分相似,并不困难,倒也吃了点苦头。” 见秋华说得费力,神医便主动接过了话头,“事成后她过河拆桥,仅此而已。我本觉着这心肠便足够歹毒了,不曾想她竟是连自己的贴身婢女也没有放过。” “奴婢,知晓得太多。”秋华对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似心知肚明。 “她自作主张,将大小姐关在地、牢。日日折磨,辱骂,老爷信她,从未过问。后来打算直接接替婚约,嫁给王爷。但发现王爷无意,便改变了主意。” 秋华一边说着,额角便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来。 不仅是累的,她更能够感受到随着她越说越多,楚祈的颜色便愈发冷了。 “她,前往地牢,要求大小姐写出假信,模仿一举一动,后挑断大小姐手筋后,带奴婢前往江南养病,期间与少爷书信往来,至此之后,不再多问,直至死讯传来。” “……她都是怎么折磨的?”楚祈竟是发现自己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似是早就知晓他会有此一问,但秋华的脸色还是十分不好,她的双手撑着地面,不敢与他对视,却也不敢不答。 也不过几息时间,秋华闭上眼心一横,咬牙道:“水刑、蛇刑……贴加官。” 这甚至也是一旁的神医头一回听到这其中的秘密,闻言也是脸色微变。 他刚想要去看主位上楚祈的神情,耳边却是传来了一声茶盏生生爆裂开来的声音。 滚烫的茶水沿着楚祈青筋暴起的指缝中汇聚成股,杯盏的碎片深深地嵌进了他掌心的皮肉之中,混入茶水,染上殷红。 若不是他们对他而言还有所价值。 神医毫不怀疑楚祈眼下就会直接将二人的脖颈活生生地捏碎。 楚祈周身的寒气极盛,整张背都极为克制的紧绷着,像张拉满了的弓。 双目猩红。 水邢,蛇刑,加官贴? 他甚至还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与她重逢时是如何做的。 不明白她为何会销声匿迹,好不容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件件都未能按照他的所料发展。 她好似不再爱他,更从未打算与他相认。 他一面为她的出现欣喜若狂,一面又在心中责怪她。 明知晓她怕水,却还要将她独自留在水中。 他迫切地想要看到她露出破绽,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亲口承认她就是赵岁欢。 就好像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而他却想要赢。 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曾在这四年间,多少个暗无天日,思她到无法入眠的日子里一次次地向上苍祈求。 如果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将这世间的美好都献到她的面前,保她无忧。 怜惜她,爱她。 可结果呢? 楚祈头一回觉着自己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只留意到她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就将其他都抛之脑后。 他知晓她这些年恐怕是过得苦了些,却根本就不曾真的设身处地地去想,去调查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痛苦的四年。 她回到自己身边就好了,只要让她承认还爱自己就够了。 楚祈,你可真是自私啊。 他敛去了周身的肃杀,阖上了猩红的眼,却只剩下了浓烈的哀伤在涌动。 这一回,他谁也不怪,只是憎恨着自己。 回想起了赵岁桉同他说过的话,倒也是没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地牢在哪。”楚祈的声音中竟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与干哑。 他还记着今日赵岁桉找上门来时的神情。 手将那张地契几乎要撕裂开来,周身都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杀气,衣袍上沾染满了泥泞,狼狈不堪却根本无暇顾及。 赵岁桉将地契用手抵在他的身前,虚空的眼中竟是出人预料地闪过了慌乱。 他喃喃着说:“我找不到。” 他在那处偏宅里没能找到所谓的地牢。 甚至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宅邸。 坍塌的房梁,发黑的枯木,全都杂乱无章地堆积于一处,落得好一地狼藉。 熊熊的烈火早已将那处燃成了一片灰烬。 楚祈亲看看着赵岁桉眼中的茫然逐渐加深,眼尾一点点沾染上殷红与错愕,“王爷,您说,那么大的火,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那自幼惯会撒娇,遇事只会躲在他身后娇气地耍赖的小妹,为什么最终不是被旁人,恰恰是最被最亲近之人所伤害的呢? 除了岁岁本人,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 在如何去说,对秋华而言,那都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她极力回忆着细枝末节。 末了,却也并为令楚祈感到失望,“奴婢……还有些印象,可以亲自带路。” 如此,便是将她交给赵岁桉便好。 楚祈再次将目光放到了一旁的神医身上,“你的所作所为,本王本应当将你车裂都不为过,但……念你确有醒悟,便是有一事需你弥补。” 好似对这个展开也并不意外。 他双腿瘫痪,自是只能弯了腰,恭恭敬敬地回复:“任凭王爷差遣。” - 夜里。 便也不知晓是否因王太医的问诊缘故,岁岁竟是破天荒地梦魇了。 在梦境中,四周总是模糊不清,看不真切的。 她本以为是自己醒得早了,结果却在唤了亦巧好几声后都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意识到了事情似并不寻常后,她一个侧身,掌心便是触及到了干枯的杂草,当即浑身便是一僵。 哪怕她清晰地知晓自己应当早已从地牢中逃脱了。 哪怕她意识到这一切恐怕都是自己的梦境。 但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就好似近在咫尺的大仇得报才是她的一场荒诞不经的幻梦。 潮湿的气息,湿漉漉的衣袂,难闻的青苔,始终将她纠缠。 一直到浑身莫名地多了份暖意,这才将周身的冰冷都给尽数驱散了去。 岁岁朦胧着张开双眸,这才意识到早已天光乍亮。 流动的灿阳成束地落进室内,一如往常,并未有任何不同。 震颤的睫羽上还垂着几滴晶莹的泪,还未能来得及伸手,粗粝的指腹便是蹭过了她的眼,抹去了那抹湿润。 岁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圈在楚祈的双臂中。 她怔愣着抬眸望向他,只见他眼中满是血丝,眼底也是青黑一片,似是一夜未眠。 原来在梦中那源源不断的热源竟是来自于她。 但他实在是与她贴得太近了些,他的神情也瞧着十分奇怪。 “王爷?”岁岁尝试着唤了他一声,却发现对方一言不发,仅是一动不动地搂着她。 若不是那眼还跟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微微颤动着,她甚至都要怀疑楚祈失了神志。 岁岁垂下眼,便是将柔荑贴上他的胸膛,挪动着身子想要离他远些。 但却不过只是这般小小的举动,却是激起了楚祈极大的反应。 他陡然地动作吓得岁岁缩成了一团,刚想要唤出声,却是被对方紧紧地锢进了怀中,相贴。 滚烫的体温灼烧着她,好似要将二人融为一体般用力。 楚祈用力地拥着她,竟是让岁岁感到了一丝微薄的、不可置信的脆弱。 温热的泪落在她的脖颈间,恍惚了她的意识。
第33章 你会嫁给我的,对吗? 他哭了? 岁岁还从未见过楚祈落泪时的样子。 他一向矜贵遥远, 高不可攀。 自前些日子她开始察觉到楚祈的异样以来,这份异感还是头一回如此鲜明。 他就似不知何时折断了自己的双翼,直直地坠落到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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