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处尤其漆黑,也烧剩下了不少残渣,显然有几分不同。 但饶是如此,左右却也不过只是个监牢罢了。 “她在墙上留了划痕。” 在楚祈走进去的那一刻,赵岁桉选择了留在外面,他似是不愿再靠近一分。 嗓音也不知是因灰尘还是什么,变得有些干涩。 顺着赵岁桉的所指,楚祈看向了墙面,指腹也跟着贴了上去。 尽管已经被熏得焦黑,但抚摸起来的时候确实那般清晰,一道道算着日子的刻痕,深深地凹陷着,生成一道道白色的竖线。 此处着实是太暗了,令人根本看不清楚祈的神情。 “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赵岁桉摇头。 大火足以将一切都给燃烧殆尽。 如今能够剩下的,已经是他们能够找到的全部了。 他无从知晓楚祈的心情。 在他这个做哥哥的眼中,他向来是觉着楚祈对不起小妹的。 至亲当前,小妹在他的眼中便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可他未曾珍惜,楚祈在他的心中变成了世间眼光最差的男人。 他的性子也是那般冷不可近,时常令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但是在眼下,就是在这深不见底的牢狱中,他竟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蔓延开来的哀伤。 “你先率人上去吧。” 黑暗中,赵岁桉唯一能够看清的便是他的眼眸。 他要一个人再待一会。 “……是。”犹豫片刻,赵岁桉还是仅仅只提醒了一句下面空气稀薄,不应久留后,便带人先退了出去。 他想他或许需要时间。 楚祈总认为自己是爱她的。 自以为她死后,他便从未有一日忘记过她。 没日没夜的思念,他浸泡在苦楚中难以抽身。 明明知晓赵家有问题,却也只是按兵不动,想要得到确凿的证据。 他总是爱将事情拿捏得十成九稳了才愿意动手。 这是有错的吗?其实是没有的。 但他偏偏过于在乎了事情的合理性,认为只要将问题连根拔起,便是最佳的方案。 他忽略了赵岁欢的感受,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放在眼里。 “只要将幕后黑手找出来了,她便安全了。” 他是这么坚信着的。 明明知晓这几年来她应当是过得苦不堪言,却还是认为“解决问题”才是正确的,对她好的。 可对于赵岁欢而言她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支撑了,她甚至想要破罐子破摔,玉石俱焚。 是他太想当然了。 他有错吗?他没有错。 可是他得出的答案不是她需要的,甚至也在无形中逼她继续退让,这世间从来不缺少以爱之名的伤害。 楚祈的手触及到了一旁烧得只剩下了半面的矮桌,这似乎是一个临时的书案。 他半撑在了上面,从未有一刻像眼下这般无力过,另一只手重重地垂落了下来。 被关在这里的那些日子里,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每日在墙壁上多出一道刻骨铭心的痕迹,是否都是留在心口的一道刀痕? 他想象不出。 也不知究竟是在下面待了多久,久到已经远远传来了赵岁桉的呼唤。 楚祈没有应答,他便再度下了地牢寻他。 见他似垮了般趴在矮桌上,分明没什么精气神,眼睛却睁得清明到出奇。 “王爷,我们该上去了。” 楚祈轻“嗯”了一生作为应答,站起身时却是感到了眼前一阵眩晕,只能撑着墙面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型。 “咔”的一声轻响。 无论是楚祈还是赵岁桉都愣住了。 心中的猜测一闪而过,楚祈的手顺着方才摸到的方位继续探寻了起来。 不是机关,只是一块可以移动的砖。 赵岁桉似也猜到了什么,立马燃了火折子递到面前照亮。 不是很明显,却能够看到一块有裂痕的砖块,火烧后纹路变得愈发清晰,二人很轻易地便将它取了下来。 里面是一个空洞。 楚祈没半点犹豫便探了进去。 他抓到了什么。 一卷被揉皱的宣纸。 砖块的空间太小了,只能塞进这么些许,没想到起了这么大的火都能幸免于难,只是被熏黑了好几处,也有零星的火星飞进去燃了几处破洞,大部分还是能够看清的。 是二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 “已经被关了一年多了,她在这时候送了笔纸过来,竟说是要记录,我不想帮她写” “我将线索藏在了假信中,她没有看出来,阿兄能吗?” 赵岁桉捏着纸角的手微微一缩。 “她又来折磨我了” “她真令我恶心” “哪里都好疼” “我好像哭不出来了” … “我想回家” “我好害怕” “死的时候娘会来接我吗?” 从这里开始,字迹开始变得扭曲。 他们无人多说一句,甚至就连呼吸声都在这片死寂中显得唐突。 她的情绪开始变得愈发得不稳定,若是先前还是有一线希望牵着她,可很显然后面发生的事情将她击垮了。 他们都知晓那件事是什么。 “好像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说我已经被抛弃了,会在这里被关一辈子” 他? 字从某一日开始变成了红色,也愈发凌乱,应当是墨耗尽了,或者是被“他”拿走了。 可这红色的墨迹是什么? “我已经被关了多久了?” “阿灵找到我了” “他不该这么做的” “我想杀了他” 戛然而止,窒息却在蔓延。 再往后翻阅时便没有字了。 “我听说当时发现的尸体有两具,一男一女” 既然她还活着的话,那么死的便是阿灵与那个看守的了。 赵岁桉略带担忧地看了楚祈一眼,他不知晓他现在的想法,因为这般多的内容中不曾有一句言及他。 反倒显得奇怪。 “你去将赵笙笙带来。” 赵岁桉本还不知晓那假冒之人是谁,如今看了这,却是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宣纸被楚祈分外珍惜地卷起,收入袖中。 随着地牢再度恢复寂静,楚祈跪坐下来,轻轻抚过每一处缝隙,好像还能随着她的字迹,感受到她存在过的痕迹。 赵笙笙欠了她那么多,也该是时候偿还了。
第38章 远远地离去 离京的路远比赵岁欢想象中要走得顺畅。 楚凌风给了她一辆马车, 但当车夫问她想要去哪儿时,她只是让车夫将她随意放在就近的清水镇上。 她无心令任何人知晓她的去向,只是日落将至,打算暂且在此地落脚。 赵岁欢又给了车夫一点银子作为辛苦费, 让他回去后如实禀报便好, 毕竟歇息几日后她就打算独自离去。 去哪儿暂且还未想好, 她独自一人又算不上安全,便学着样子在脸上糊了几处泥痕, 衣裳泛着洗得过头的白, 瞧着有些狼狈。 选了处再寻常不过的客栈住下,她竟是觉着心下安稳得出奇。 可当翻身下意识挪了挪位置时赵岁欢楞楞地睁开了眼, 于黑暗中有几分茫然。 但很快这份不自然的情绪便掩了下去。 只是因为每日总睡在一起,有了习惯也很正常, 就像过不了几日她便会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 第二日清晨, 赵岁欢便在吃热腾腾的阳春面时听到了一旁的人提及到了雁门, 说是离清水镇也不算远, 约莫十日半月的路程便能到。 雁门那儿四季分明, 虽说冬日里是要比京城冷了些, 但现在正值秋日,气候凉爽宜人。 赵岁欢一边听着, 便是将面汤喝完,打算跟着一道上路。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倒是恰好让你们赶上咯, 今日接完, 老夫便也要休息几日了。”撑船的老人黝黑精瘦, 看着骨瘦嶙峋了些,实则满身的力气, 白花花的胡子也挡不住面儿上的精气神。 那几人又热络地聊了起来,“老人家,此话怎讲啊?” 船夫若有所指地看了眼东方,压低了声音:“倒也与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无关,只是听说了些风言风语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常年在此撑船带人的,总归比寻常人要敏锐些,说得隐晦,全靠人意会。 赵岁欢却是不动声色地垂了垂头,一副随大流的样子往向了同一个方向,实则是在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罢了。 自她来了这清水镇后也不过约莫梁三日的时间,便总是暗地里觉着好似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可当她当真是怀疑地四处望去时,却又什么都未能寻到。 从清水镇到雁门所花费的时间不过也就这一段水路,约莫半个时辰过个湖便只需要步行了。 同船的有几人似是见她面善,又独自在外,便还颇为关照,分了块馍馍,又闲聊了几句。 赵岁欢做好了功夫,随便应付几句只道自己是去投奔亲戚。 楚凌风专程为她做了份身份名帖,也是好心。 她接过时便是瞧见上面除了官印,子虚乌有的身份外,便只有自己的姓名。 不曾有半分造假,却也令她有几分不真切之感。 她倒确实不曾想过名帖的问题。 连身体都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在报完仇之后还要做些什么她从未想过。 就好像长久以来支撑着她的动力骤然消失了,大厦倾倒,空余茫然。 不过只是沿途听旁人说了句雁门的景致好,便就这般随意地上了路。 虽说她也并不缺银两用,但一路上也还是较为注意,每日最多也不过就是花几文钱买几个包子而已,却还是不知为何被人盯上了。 这回倒是明显,转角处总有两个男人盯着她。 “姑娘,你不如同我们一道住吧,屋子宽敞,人多也安全。”说话的人正是在船上给了她半个馍馍的古阿婆,她带着个黄发垂髫的孙儿,坐在一旁却还不忘关心她。 孙儿的娘死得早,又思念阿爹,于是古阿婆便是临时带着孙儿跑来清水镇见见。 不过也是匆匆一面,二人便又得回雁门,但孙儿却也总归是不哭不闹了,古阿婆也一解对儿子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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