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帝顿了顿才接着道:“前段日子荆国公提起想让纪盈把纪明咏的墓迁回来的事,我以为他们是想念女儿了,借机让她回来歇息一阵子。不过现下纪盈在连城也算立了一功,此时边境最需安宁,既要封赏她,就得让她接着待在边境一阵子,不能接了赏赐就走了吧。迁坟的事,换人送回京吧。” “陛下……”江生岭抬眸。 “怎么了?是她在内城司有什么不妥吗?和谈事成,陈怀的动静也尤为重要,她别回了。” 江生岭不再反驳,称是便退了出去。因为押送安越平不利,他在禁军中的升迁今年算是没指望了。 至大殿前,江生岭迎面见到一华发锦袍者,不怒自威,正由着内侍引去见皇帝。 “臣见过鲁国公。”江生岭行礼。 被称为鲁国公的老者轻点了头,一字未言便离开。 十四岁就当了盛安帝贴身侍卫的鲁国公卢尧,定南平北,征战半生,自八年前伤了腿才被皇帝强令在家休养,没有再上过战场。 真要说这殿上的至尊有什么极信任的人,恐怕就是这位鲁国公了,连江生岭都比不上。 也不知突然叫他来做什么。 江生岭捏紧了剑。 此时殿中倒是一片清和气氛,盛安帝见卢尧来了,便起了身带他到书房去,两个人盘腿都坐到榻上下棋。 “棋瘾犯了,你勿多思。”盛安帝笑。 卢尧神情肃穆,盛安帝从不在他脸上找到笑意,也不责备。 卢尧落子道:“臣听闻安越平已死,宸王也已进京。” 如此,斩他一条臂膀,也是让宸王安分一些。 “你放心,”盛安帝笑,“陈怀很好,他是个安分孩子。” “臣从不担心此事,”卢尧敛眸,谦卑低顺只是在这位陛下面前,于剩下的人,他都是阎罗面孔,“他是陛下的棋,若宸王孝顺,他就是未来储君的助力。若则不然,他便是陛下的刀,这是他的福气。” “你倒把控得好。” “他与纪家,仇深在前。揭与不揭,都是陛下的一念间。”卢尧淡淡道。 “你真不打算让他认祖归宗啊?我看你一人在府中,平日也太清净了,一身功劳若无后人承继,也有些可惜。” “他不配,”卢尧落定一子,“臣的家门荣耀,他不配承继,臣也不需要一个奴隶给臣送终,晦气。” 为刀为棋的东西,是不配的。
第39章 抉择 和大炎军谈判那一日,陈怀揉了揉沉痛的头,想着醒来时窝在他身侧的纪盈。 她把脚伸在他小腿间,一如既往蹭他的暖呢。 小无赖。 她揉着眼睛醒来时看了脸色阴沉的陈怀一眼,嘟囔着:“将军日后可真得多注意些,一点酒就不省人事,万一让人占了便宜可怎么是好。” “你占了。” 她悻悻然抽回自己的脚。 “今日谈判,是要收敛些,还是放肆些?”纪盈跟在陈怀的马后问。 “有多放肆就多放肆,这是他们无礼,该赔。”陈怀答道。 只是陈怀算错了一件事,等到他到谈判之地坐定要摆架子时,那敌军将领伊努径直走向了纪盈。 “夫人好射艺。”伊努指着自己一只残缺的眼睛,对着纪盈笑得阴狠。 陈怀微仰头问席连:“她射瞎的?” “没告诉你吗?”席连揉了揉耳朵。 这还真是意外。 纪盈看着面前放大的脸,一脸络腮胡子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定着心神饮下一杯热茶。 “捡的您军中落在我们城墙上的箭射的,是想把箭还给您而已,误会了。”她笑。 伊努淡笑,陈怀把佩剑砸在桌上,伊努收敛了神色坐到了对面。 陈怀看向纪盈时,她还冲着他眨了眨眼。 真是……他嘴角多了分笑意。 伊努是没有得到大炎皇帝的令而出的兵,这谈判的事若处置不好,他回去还要遭一次难。 是故只要要求不太过分,他大抵都是能答应的。 都是些赔钱的事。 “我家陛下还请我特意致歉安国将军夫人,”伊努拍了拍手,叫人抬上来三个箱子的金银珠宝,“都是我国贵重的珠宝首饰。还有一把长弓,上等的材质,我看你们朝廷都找不出那么好的料来。” 言语里还不忘踩上一脚。 纪盈起身看了看那些首饰,最后拿起了那沉重的长弓。 这长弓从木材到弦的确上等,但纪盈一拿就知道这必定是故意给她难堪。这弓所需力之大,绝顶的勇士或可,让她来,不就等着嘲讽她吗。 “弓我收下了,”她看似轻松地拉开了弦,弯弓拉弦,狠盯着伊努,倏忽松开,像是又朝着座上人射了一次,“金银珠宝请将军都换成棺材,改日请你的兵士抬棺到连城前,我们要安葬死在你们手中的将士和百姓。” “大胆!你这是驳我们陛下的面子!” “你才大胆!你们陛下在和谈,你却攻打连城。我这是为你家陛下着想,平我的气,不如平这军民的怒。你大错在前,没让你跪下磕头已是留足了颜面,这满城的冤魂等着将军的棺材呢。”她把弓扣在伊努案前,眼神平静却不容拒绝。 伊努瞥向陈怀,后者却当什么都没听到一般饮茶。 “大炎正式的使团即将入京,这事情还是得快些解决吧。”陈怀提点着,让伊努受些委屈,才可少受责罚。 给被自己杀死的人恭恭敬敬送棺材,羞辱总要大些。 伊努最后虽点了头,出营时,陈怀对纪盈说:“稍有些过了。” “明明都和谈了,却死在了这和睦的前夕,无辜惨死,怎样都不为过。”纪盈撇嘴。 看着她赌气怨恨的样子,陈怀默了一阵去拉她上马,却听到她“嘶”了一声。 她揉了揉自己的右臂:“方才拉那弓,一下子扭伤了。”扶马都上不去。 “过来。”陈怀抱她坐到自己的马上。 “喂,”靠在他怀里时,纪盈看着周遭跟随的兵士,眨眼道,“到底什么答案啊。” 他还未答话就晕过去了。 “驾。”他突然猛地赶马,耳边只剩下风声。 大炎军营中。 伊努憋了一肚子气,等陈怀和纪盈走后,回身见到了一个戴着金面具的人。 “王爷。”伊努行礼。 方才这戴着面具的人也在营帐中,这金面具是大炎军卫高阶者,或是显赫贵族所戴,也不算稀奇。 可这金面具的人方才点了头,伊努才答应了纪盈的要求。 “那就是纪明咏的妹妹。”戴着面具的男子轻声嘟囔着。 “正是。” “从前未曾听闻过,倒是一家人的样子,”那戴面具的人笑,“往后还会再见。” 回鸢城时,纪盈清早起身看到城中军民来送行,吓了一跳,跟在陈怀身后有些不解。 “又不是来吃你的。”陈怀笑。 纪盈看着那些军民朝着她行礼恭送,她亦步亦趋跟在陈怀后面小声说:“我从前只被人追着打过。” 要是京城街上那么多人围着她,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多适应会儿。”陈怀犹豫了一会儿,摸了摸她的头。 回到府中时,等在门口的五里隔着五十步见到马上的纪盈就跑了过去。 “小没良心的,想着我呢。”她下马抱起它,小东西格外黏人。 陈怀见她一袭素衫,抱着猫温柔可爱,见她进了府就收敛了自己的眼神,又先去了趟军营。 晚间等到他回时,却不见五里的踪影。 “夫人呢?” 管家答:“午后去公衙了,还搬了些行李过去,至今没回来。” “行李?” “哦,知府说是为了纪明咏将军的棺椁入京一事,所以……” 不会今日就走了吧。 陈怀忽而停住脚步,转身就往公衙去。 “大晚上去哪儿啊?” 至门前,幽暗烛火下女子裙摆轻扬,怀里是睡眼惺忪的五里,纪盈对上他慌张眼神笑问。 “你没走。”他放了心。 纪盈撇开他进了自己屋,把五里放到角落的小窝里,见陈怀跟了进来,她就关上了门把他堵在屋里。 “开口让我留下这么难吗?”她问,见他眼神躲闪索性走到他身前,“这样,我亲你,你若回应,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将军要面子,自尊自爱,我主动一些,这总行了吧。” 她叹了口气,踮起脚仰头凑上自己的唇。 只剩一寸距离时,她被他抱住了腰。 “留下。”他开口了。 内城司的事,他们可以再一起想办法,只要她不离开。 得到答案的女子也不惊讶,浅浅一笑后自顾自解开了腰带,略微的冷意被房中炭火驱尽。 “陈怀,看我,”她咬他的唇,“看明白我的所有。”
第40章 修好 五里是在睡梦里被抱起来的,陈怀把它抱到窗口递给了守在外头的喜雁。 “用膳吗?”喜雁在窗口问。 才脱了衣裳的纪盈又捡起来,念起还没用膳,正要应答被陈怀抱着压上了床。 “不用了。”他说道。 “谁说不用的。” 熟悉的梦中场景,修长的腿被架在他两条胳膊上,她靠在床角撇过头,轻柔的吻落在下巴和额上。 身上的伤好了许多,上一回时还光洁着的皮肤已有了大大小小的烙印。 青丝垂下,乌眼明媚,上挑着的眉眼和生就魅意的面庞存了两分矜持。 “先吃点儿别的。”他淡淡说着。 扯下他最后一根腰带,纪盈把腰带拴在他脖子上,死死拉着腰带另一端逼着他低头和她亲吻。 她欢愉时唇舌都在颤,颤抖着的唇舌也与他的唇舌交融着,一刻也不要分开。 “陈怀,”情至浓时,她眷恋地看着他的面容,“内城司的事……” “你要监视我多久?”他握住了她的脖子。 “不知道。内城司的探子,若是没有别的要求,或许监视你一辈子也是有的。” “那你就监视我一辈子,就是从此失了晋升的途径。”他捏着她下巴。 倒也不用了。 今日去公衙时,知府将皇帝的旨意告知了纪盈,她不用亲送兄长的棺椁回京,皇帝还封了一个安国夫人的衔给她。 沂川府的山贼近日里归降了一些,山贼一向对安越平敬意颇深,为着前回纪盈帮着安越平的家眷逃跑的事,那些山贼对她还有几分敬,知府便想将这山贼先交给她训着。 着急叫她去公衙,也是为此事。 算了,明日再同陈怀说。 “纪盈,”他抚着她面庞,往日里的眉目清寒也尽被欲色染尽,“我不违抗陛下,我们是不是就能相伴到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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