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手道:“那咱们下回见。” 待他走远,文鸢忙迎上前,好奇,“方才那公子是哪家郎君?” 谢柔嘉笑,“路上认识的,名崔钰,说是出自河东崔氏,倒是与我祖父家有些渊源。” 她将今日如何结识崔钰,又如何逗他,与文鸢详说一遍。末了,笑,“我倒要瞧瞧那书呆子过两日还来不来。” 文鸢见她今日心情不错,心里有些后悔自作主张留客。 两人进屋后,文鸢替谢柔嘉斟茶过后,斟酌片刻,道:“府上有客造访。” 谢柔嘉稀奇,“谁?” 文鸢道:“裴侍从。” 话音刚落,谢柔嘉的笑意冻在嘴角。 她小口小口抿着茶,直到一杯茶吃完,才问:“他来做什么?” 文鸢道:“说是特来登门感谢公主的救命之恩。公主若是不想见,奴婢这就去请他离开。” 谢柔嘉把手上的茶杯搁在桌上,“若是不见,倒显得我心虚。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旁边的葡萄园子。” 葡萄园就在旁边的院子,穿过一道月门就到。 谢柔嘉才跨入月门,一眼就瞧见葡萄架下一袭玄衣,坐在轮椅里的清隽男人。 面色苍白若雪的男人似累极,浓密如鸦羽一般的长睫垂下洁白的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翳。 他竟睡着了。 也不知是不是身子骨还没养好的缘故,这样暖的天气,他腿上竟还搭着一块雪白的褥子。 他的侍从见她来,正打算叫醒自己的主子,被她制止。 她走到他跟前,俯身捡起滑落在地的褥子,却在靠近他的那一刹那闻到一股夹杂着药香的薄荷气息。 苦涩中透着冷冽,淡淡的一如他现在这个人。 她指尖顿了片刻,才将褥子盖到他腿上,原本熟睡的男人突然睁眼。 没想到被抓个正着,谢柔嘉一时有些尴尬。 也不知是刚睡醒,少了一丝清冷,多了几分暖意的男人定定望着她片刻,伸出修长洁白的指骨轻轻揉捏着眉心,轻启薄唇,“抱歉,竟睡着了……” 说着要起身行礼,被谢柔嘉拦住。 两人寒暄几句后,谢柔嘉捧着茶杯,明知故问:“裴公子今日来可是有要事?” 他大抵是没有习惯她的称呼,握着杯子的手一顿,片刻后已经恢复如初,神色淡淡,“老家送来一些土产,命我送些给殿下,聊表心意。” 她神色淡淡:“这儿偏僻,距离城内远,且路也不好走,不必麻烦。” 他道:“我就住在附近的一座寺内,倒也不算麻烦。” 他竟住在附近。 谢柔嘉微微有些惊讶,随即想到他如今也算是被逐出长安,若是留在城内被人瞧见,恐怕有所不妥。 她本想开口询问他滞留长安的理由,突然听到几声猫叫。 是儿茶。 谢柔嘉循声望去,果然见一只雪白的猫儿蹲在爬满爬山虎的墙头。 自那日它被旧主伤了心,心情一直郁郁寡欢。 此刻它见着裴季泽,再也没有往日里的热情,微眯着眼睛望了裴季泽片刻,一脸高傲地背过身,拿屁股对着他。 谢柔嘉在心里不禁对儿茶肃然起敬。 人家不要它,它又何必拿自己热乎乎的猫屁股去贴他那张冷冰冰的脸。 这时她听见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轻轻地唤了一声“儿茶”。 声音如同从前那般,低沉中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 拿屁股对着他的儿茶像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过头。 不过它并并未下来,只轻轻晃动着蓬松的尾巴,以示有话快说。 对方自袖中拿出几片薄荷叶来。 原本还一脸高傲的儿茶眼神立刻变了。 谢柔嘉轻咳一声,给它使眼色。 千万别被他一点点的蝇头小利给蒙了心,伤心的还在后头。 可毫不在意的儿茶已经自墙头下来,几步跳跃到他跟前,用小脑瓜子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心,委屈而又撒娇似的“喵喵”叫个不停,任由他那漂亮修长的指骨穿过它蓬松柔软的皮毛。 没出息! 谢柔嘉恨铁不成钢,一抬眼,却见裴季泽正望着自己。 她故作镇定吃了一口茶,眸光落在他腿上,“可好些?” 他道“已无无碍,休养些时日便好。” 谢柔嘉放下心来,“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两人又都没说话。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逗弄着怀里的儿茶。 此刻已经是傍晚,晚霞散去,暮色渐渐四合,已是晚饭时分。 谢柔嘉见他没起身告辞,亦没有开口送客。 这时文鸢进来,道:“今日阿奴在池塘内捉了两条鲤鱼,说是这里的厨子松鼠桂鱼做得不错,不如裴侍——裴公子留下来用完饭?” 裴季泽沉默许久,起身告辞,“裴某还有些事,还是不打扰殿下。” 谢柔嘉矜持颔首,“文鸢,好好地送裴公子出去。” 说完抱着儿茶就要走,谁知对反突然叫住她。 谢柔嘉回头,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像后仰去。 眼疾手快的男人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来。 许是用力太猛,谢柔嘉扑了个满怀,撞上他结实温热的胸膛,就连鼻尖似乎都染上薄荷香。 “多谢!” 谢柔嘉想要后退,揽在腰上的结实手臂却并未松开。 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低头望着刚及自己肩膀的纤弱少女,眸光落在她一点点泛出绯色的雪白耳珠上,喉结滚了一滚,嗓音微微有些低哑,“殿下,微臣已经官复原职。” 她猛地抬起头,一对微微上扬的清澈凤眸里流露出震惊。
第5章 ◎再遇裴季泽◎ 裴季泽离开别闲居时,已经暮色四合。 将裴季泽送走后,赶紧回去复命的文鸢一入屋,就见自家公主坐在窗前出神。 她知晓公主心底终究是舍不得裴侍从,柔声询问,“公主方才怎不开口留裴侍从一块用饭?” 一向倔强的少女神色淡淡,“他要走,难不成本宫非要强留?” 公主这嘴硬的毛病实在愁人。 文鸢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那可要瞧瞧裴侍从送来的土产? “不想瞧,”她抬起眼睫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漆黑的凤眸里流露出不解,“你说那日他究竟同父亲说了什么话,竟然官复原职?” 文鸢也不明白。 天子朝令夕改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距离裴家出狱也不过半个月。 这也太儿戏! 她迟疑,“要不,叫人去查查?” 谢柔嘉心中确实这样想。 可裴季泽为人十分地警醒,若是被他知晓自己查他,岂不是叫他以为自己如今对他还余情未了? 她想了想,摇头,“算了。” 文鸢应了声“好”。 这时黛黛进来,说是已经可以用完饭。 谢柔嘉今日在外头逛了一日,确实有些饿。 片刻的功夫,婢女摆好饭菜。 谢柔嘉一坐下,就瞧见摆在最中间的那条松鼠桂鱼。 她想到那个爱吃鱼的男人,微微蹙眉,“撤了。” 婢女忙端走。 可还没出门槛,又被她叫住。 算了,鱼有什么错,都上桌了。 这天夜里,躺在床上的谢柔嘉满脑子都是裴季泽临走前的话,辗转反侧睡不着。 次日她又睡到日上三竿,用完早饭后坐在院子里投壶。 谢柔嘉放下心来,用完饭后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投壶。 文鸢见她心情不佳,出主意,“公主不如出去走走?” 谢柔嘉神情蔫蔫,“外头热,不想去。” 这时黛黛入院,道:“外头的守卫来报,说是门口有个生得俊俏的崔姓书生来找小谢。” 是那个书呆子。 顿时来了精神的谢柔嘉换上昨日的白袍,拿上斗笠便出去会他。 她才出门口,就瞧见不远处的池塘边上站着一高高瘦瘦的白衣少年。 他今儿倒穿得极讲究,头上的幞头镶嵌了一块上等的和田玉,身上的翻领白衫织了金线,腰间的蹀躞腰带上坠了香囊玉佩等物,就差把“有钱”刻在脑门上。 一见到谢柔嘉出来,他便立刻迎上前来。 谢柔嘉上下打量他一眼,眸光停留在他腰间挂着的象牙雕香囊上,“这物件倒是极别致。” 他闻言,立刻取下来塞到她手里,“若是谢兄喜欢便拿去。” 谢柔嘉不禁愣住。 这象牙雕少说也得值百金,她不过夸了一句,他就拿来送她,也不知怎样富贵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败家子。 她问:“崔兄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他这才想起正事似的,道:“靖安先生的身子已大好,明日晌午过后会在紫金山顶举行清谈会。这次绝不会叫谢兄白跑一趟!” 不待谢柔嘉拒绝,又道:“对了,崔某可还记得昨日与谢兄说的那人。他明日也会去。他是崔某见过最有学识修养之人,谢兄若是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 谢柔嘉见他一脸推崇,好奇,“比之你如何?” 他有些不好意思,“若论资质,云泥之别。” 谢柔嘉忍不住逗他,“那,可有崔兄生得这般俊俏?” 果然,不经逗的少年脸都红了,一脸腼腆,“自然比我好。他是崔某见过第二生得好看的男子。” 谢柔嘉好奇,“那第一好看是谁?” 他这下耳朵都红了,忸怩着偏过脸去。 谢柔嘉瞧他神态,猜测指不定是他心上人,也不追问,道:“这样的风流人物我倒是想要结交一二。” * 翌日晌午。 谢柔嘉用过晌午饭后照旧一副农夫打扮出门去。 文鸢好奇,“今日既然是靖安先生清谈会,公主为何还要穿成这样去?” 镜中头戴斗笠,身着草鞋,却难言贵气的“农夫”一脸傲慢,“若是靖安先生因为衣冠而瞧不起我,那么也只是一个只会谈诗论经的俗人而已,也不值得本宫敬重!” 文鸢闻言,不由地笑了,“公主这话倒也在理。” 谢柔嘉想了想,又道:“帮我找一合适的物件,我拿来送人。” 那书呆子虽傻,倒也是个值得结交之人,她既收了人家的东西,不能不礼尚往来。 此次出行,本就是为散心而来,倒也没有带什么适合赏人的物件。 文鸢自库房里挑来挑去,挑中一把檀香扇。 扇骨以最上等的紫檀香木制成,拿在手中不仅使人凝神静气,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也就罢了,最主要上面的字乃是太子殿下所提,自然非比寻常。 谢柔嘉把扇子放入袖袋中,戴好斗笠,牵着驴便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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