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阿耶将他抗在肩上,朝廊庑下温柔若水的女子走去。 她将手举得高高的,替他擦完汗,又阿耶擦汗。 待玩累了,一家子围着桌子吃糕点。阿耶会讲许多许多有意思的故事,时常逗得他与阿娘笑得前仰后合。 “阿娘为何要变?”就像是这么多年从未长大的男人落下泪来,“阿耶待你不好吗?你为何不要他?为何要那样待他?为何宁愿给旁人做妾,都不肯要我同阿耶?” “是阿娘错了,”江贵妃抬手替他抹去眼泪,哽咽,“是阿娘不好,九郎原谅阿娘一回,好不好?” 卫昭望着自己一向糊涂好哄的母亲,哑声道:“别听江家的。别忘了,当初是江家遗弃了你!江氏一族狼子野心,一旦利用你得到权力地位后,就凭你同七郎,你以为你能善终?” 江贵妃六神无主,“可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七郎做不了储君,将来太子继位,他也不会放过我与七郎!” “太子哥哥若是要动七郎,你认为他还能好好活到现在吗?”卫昭劝,“阿娘,太子哥哥宅心仁厚,只要阿娘不被江家撺掇着做错事,太子哥哥绝不会动你与七郎他们分毫。更何况七郎根本不想与太子哥哥争,阿娘莫要再被人蛊惑!”” “说来说去,你就是为了她,”江贵妃眼神里闪过一抹惊慌,“她已经嫁人,你怎还不死心,你明知她是你——” “我知晓,”并未注意的男人伸手替自己的母亲揩去脸颊上的泪,神色哀伤,“我知晓她这辈子只能是我妹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送她出嫁。” “若是阿娘真要与江家有所图谋,那就是真不要我这个儿子了!阿娘若是这回再不要我,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回长安!”言罢,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阿昭,”江贵妃叫住他,“这回不是阿娘做的。” 卫昭愣了一下,回头看她。 “你信阿娘一回。” 江贵妃一脸期待地望着他,“阿娘都听九郎的话,过两日阿娘生辰,九郎入宫陪阿娘过生辰,好不好?” 半晌,卫昭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头也不回地出了宫殿。 直到目送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宫苑里,江贵妃拿帕子抹干净脸上的泪,吩咐侍女,“差人送一封信给哥哥,就说我有事要见他。” * 卫昭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 管家见到他回来,欲言又止。 卫昭问:“可是有事?” 管家还是没能忍住,“方才安乐公主来过,不过她临走前说不必告诉您。” 卫昭猜测她必定是因为太子一事而来,大步向外走去。 管家见他这么晚还要出门,忙拦住他,“公主既然不想您知晓她来过,必定是担心您知晓后为难,您这一去,公主岂不就知晓您知晓她来过?” 卫昭沉吟片刻,最终没有出门去。他沉默片刻,吩咐,“去朔方的行装先不必打点。” 这一回,她怕不是那么顺利能走。 管家楞了一下,连忙应了“是”。 * 公主府。 谢柔嘉的马车在清然居门口停下时,雨已经停了。 谢柔嘉刚入屋,就瞧见魏呈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直到她走到他跟前,他才回过神来,挤出一抹笑意,“姐姐回来了。” 甚是疲累的谢柔嘉在榻上躺下。 他忙坐在一旁替她轻轻揉捏着额头。 舒缓不少的谢柔嘉正欲说话,眸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问:“我赠你的手串呢?” 眼神里闪过一抹惊慌的少年抚摸着自己的手腕,挤出一抹笑意,“太贵重,我收起来了。” 此刻心中很是烦闷的谢柔嘉并未太在意,想要同他说说今日发生之事,可到底事关朝堂,也不便说,坐起身,“你先去睡吧,我还有是事情要处理,可能会很晚才回来,不必等我。”言罢,出了卧房,向书房走去。 文鸢知晓她今夜必定睡不好,忙叫人煮了一盏牛乳来。 面容沉静的少女坐在那儿小口小口抿着温热的牛乳,不知在想些什么。 文鸢劝道:“公主今日没有午睡,不如早些歇了吧。” 可谢柔嘉此刻没有半分的睡意。 她突然发现,即便是有魏呈,有些话也无法与他说。 不知不觉地竟在书房坐到快要天亮,陪着守了一夜的文鸢催她去躺会儿,可是谢柔嘉仍是毫无睡意。 她吩咐,“你遣人去庄园将阿奴叫回来。” 从前她只顾着玩,好些事并未深究,如今想来,裴季泽此人身上藏了太多的东西。她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想出些法子来。 一个时辰后,阿奴出现在她面前。 谢柔嘉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道:“你去兰桂坊查一个叫柳芸儿的伎子。” 从前她从未将那花魁放在眼里,即便是有些小心思,对她来说也无伤大雅。一个姿色不过尔尔的伎子,若是没有点小心机,怎可能坐上花魁的位置。 可前几日因为儿茶一事,她发现对方眼底藏着深深的恨意。 一个花魁娘子怎会对她有那样深的恨意。 良贱不婚,即便没有她,裴季泽也无法娶一伎子做正妻,便是良妾也做不得。 更何况为陷害她,竟然不惜自毁容颜,这事儿不对。 顿了顿,她又道:“将与裴季泽有关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查一遍。” 阿奴应了声“是”。 阿奴虽是她的部曲,可平日里在市井内混,查起消息来比萧承则更加精准迅速。 不出一日的功夫,阿奴便将柳芸儿的信息查得一清二楚。 柳芸儿的身世与萧承则所查到的并无出入。 “不过,”阿奴拿着一对碧绿清澈的眸子望着她,“奴查到,驸马五年前曾费了大笔的银钱替一个畏罪自杀的罪臣之女收了尸体。” “罪臣之女?”谢柔嘉很惊讶。 五年前她还同裴季泽在一起,从不曾听闻他提及过此事。 阿奴道:“是前河北道御史之女,驸马的表妹,姓楚名玉。” 谢柔嘉一时愣住。 这个名字她听过。 作者有话说: 关于修文的问题,我尽量控制住自己。 感谢在2023-10-14 23:34:05~2023-10-15 23:4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艺望直前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教驸马如何取悦女子◎ 楚玉这个名字, 谢柔嘉在五年前确实听过。 当年她十二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彼时裴季泽又特别忙, 成日里同太子哥哥忙于政事, 陪她的时间很少。 她又是个怕孤单的, 每日都同卫昭还有萧承则等人到处疯玩。 那会儿沈四郎不知怎么就迷上兰桂坊一个叫“飘飘”的花魁娘子,经常带着他们一块去给她捧场。 可有一段时日,沈四郎好久没叫她与阿昭他们一块去兰桂坊。 谢柔嘉心中觉得十分奇怪,一次在其香居吃茶, 询问:“你最近怎不带我们一块去找你的飘飘姑娘,可是缺钱了?若是缺,我借你!” 沈四郎家里那个御史台的阿耶管他管得极严, 他花销又大, 再加上往飘飘身上砸了不少钱,时常都要同他们借钱度过日。 本以为沈四郎会很高兴,谁知他却一脸后怕地说自己再也不去了。 “前段日子你生辰,我不是去找飘飘玩。谁知兰桂坊当晚里出了大事儿。武安侯家那个郑五郎吃醉了酒, 竟不顾老鸨的劝住, 与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将一个清倌人给强了。那伎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心倒是个狠的, 在他们睡后, 用剪刀剪了他们的……” 再往下说, 被一脸阴沉的卫昭与萧承泽呵斥住, “当着她的面胡说八道什么!” 沈四郎将话憋了回去,一脸惊恐, “竟用剪刀在他们身上捅了十几个窟窿, 你们当时没在, 那个血流得满屋子都是,老鸨当时都吓傻了。对了,听说那伎子同你们家裴三郎有些关系,叫什么楚玉,是罪臣之女。” 当时她年纪小,并不晓得沈四郎被咽下去的那句话是什么,却将楚玉这个名字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只因当时此事给她小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一是同情她的遭遇,而是觉得她不过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竟一夜之间杀了四个成年男子,可见其胆量气魄。 尤其还是裴季泽的亲戚。 裴季泽那个人心肠好,平日里在街上瞧见受伤的猫猫狗狗都于心不忍,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戚。 她听了之后赶紧去找裴季泽,向他询问此事。 一向端方自持的少年听后足足有半个时辰没有开口讲话,一对漂亮的眼眸憋得通红。 谢柔嘉当时心疼极了,轻轻地在那对最喜欢上的眼睛上亲了又亲,才将他哄好。 后来他只是说了一句“她死了”,便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如今想来,其实自那以后裴季泽整个人都消沉许多,只是她当时年纪小,以为他只是忧心政事,并未太放在心上。 而沈四郎自那以后果真没再去兰桂坊,她再也没有听过关于楚玉的消息。 若那名花魁娘子真是楚玉,那为何裴季泽不同她说? 思来想去就是裴季泽认为窝藏罪臣之女是重罪,更何况还是杀了人的罪臣之女。 且楚玉出事之后,裴季泽突然发现自己更爱表妹,才会在她的及笄礼上拒婚。 若是搁在以前,谢柔嘉必定会因为这些事情会伤心,现在他要如何与自己的表妹相好,她根本不在意。 她如今只关心此事是否能够牵制裴季泽。 她想了想,问:“可还有查到别的?” 阿奴摇头,“已经将所有的人和事查了一遍,再没有旁的。” 谢柔嘉闻言,面色有些凝重。 当年武安侯因为痛失爱子,恨不得将楚玉碎尸万段。裴季泽花费银钱上下打点为楚玉收尸,武安侯必定也知晓。 那么他能在武安侯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地养着楚玉,且她竟然还能在兰桂坊做上花魁,这说明武安侯并没找到任何的证据证明柳芸儿就是楚玉。 凭着裴季泽的手段,当年武安侯倾尽不少人力物力都查不到的事情,现在过去这么多年更加查不到。 那么这个信息对她来说根本半点用处也无。 她脑子里一时之间乱糟糟,拿着一只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想要理出一个头绪来。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是管家。 他怀里抱着一十分古朴的长匣。 谢柔嘉问:“何物?” 管家忙将匣子搁在桌子上,道:“是驸马送来的。” 打开一看,匣子里头装了一把弓弩。 谢柔嘉盯着那把看着像是古物的弓弩瞧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是自己答应赠给萧承则上任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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