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微臣没有按手印,”他神色淡然,“不算。” 谢柔嘉懒得跟他说话,正要摔门而去,却被他拦腰强行抱坐在腿上。 她咬牙,“放手!” 他不放,“这样真好。” “哪里好。”她冷笑,“我看驸马是烧糊涂了。” 他伸手将她垂在额前的发拨到耳后,“若是微臣一直这样生病就好了。” 谢柔嘉心道他果然是烧糊涂了! * 裴季泽的风寒断断续续缠绵三四日终于好全。 这期间,裴少旻按照他的吩咐,制造出一种府衙已购得大量粮食的假象。 鄂州城的百姓瞧着每日不断有粮车自府衙出入,见状不再每日去排队囤买粮食,各地小规模的□□也止了,民心安定下来。 与此同时,整个江南道到处都在传,安乐公主其实同裴御史一同到了江南,且筹得的粮食够整个江南道的百姓吃到来年夏天。 这话其实水分极大,毕竟整个江南道的粮食有多少,粮商们比谁都清楚。 原本大家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直到同样受水患严重的河北道御史亲自向鄂州借粮。 十几辆粮车浩浩荡荡运出鄂州城,行至城门口时,其中一辆粮车被人撞了一下,几麻袋粮食掉下辆车,没扎好的麻袋洒了一地的澄黄小米来。 看到地上的粮食,那些坐地起价的粮商们有些坐不住了。 有些家底没有那么丰厚的粮商这回几乎是堵上全部身家,囤积大量的粮食,本想着趁机发一笔横财,如此一来,非但愿望落空,还将血本无归。 粮商们慌,鄂州刺史郑远心里也慌。 因为所谓的“河北道御史借粮”不过是假象,十几辆辆车里只有其中一辆装了粮食,其他的全部是沙子。 且如今粮仓内的粮食已经不足以维持五日,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先撑不住了。 恰巧这时有一沉不住气的粮商上门,想要以高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将自己囤积的五千石粮食卖于府衙。 嘴上急出几个燎泡的郑远喜出往外,赶紧将此事报与裴季泽听。 裴季泽却连人都没见,直接将价格压至低于市场价六成的价格。 那粮商得知消息后,满脸的诧异地拂袖离去。 “为何?”郑远不解,“御史为何不答应他的要求,虽说价格有些高,可能撑一时是一时。” 裴季泽并未直接答他,径直走到窗前。 苍茫的暮色笼着院子,几只乌鸦落在暗沉沉的枝桠上,愈发显得萧条孤寂。 半晌,他道:“再等等。” 郑远不明白如今都有粮商主动上门为何还要等。 他头一回对眼前的男人提出质疑,“如今粮仓内的粮食已经不足以维持五日,下官实在不明白御史的用意。” 裴季泽道:“将府衙的粮食先挪用过去,能撑一日是一日。” 郑远只好应了一声“是”,行礼告退。 待人走后,裴少旻忍不住问:“兄长为何不肯买粮?” 裴季泽沉默片刻,缓缓道:“如今受灾的不只是江南道,还有河北道。若是此时以这个价格购粮,朝廷的那点儿赈济款,根本不足以两地受灾的百姓度过这个冬日,且水患时良田被冲毁,来年春天必定又要□□,到那时,朝廷未必能够再拿出赈济款来。”顿了顿,又道:“更何况,若是岳阳侯在后头操控粮价,又怎会轻易松口。” 裴少旻迟疑,“阿兄是说那粮商是故意来探咱们的底。” 裴季泽不置可否,道:“将府中之前囤积的粮食留出五日的口粮来,其余的入夜后悄悄运入府衙内。”顿了顿,又道:“如今咱们打的是一场硬仗,越是这时,越不能自乱阵脚。” 话音刚落,只见一抹红色高挑身影朝书房这边来。 她身上着了一件红狐大氅,一张巴掌大小的雪白小脸被脖颈间火红毛领衬得愈发莹白若玉,一对顾盼生姿的凤眸微微上扬,眼波流转间,生出几分流光溢彩般的冷和艳。 原本还说着不能慌的男人立刻迎了出去,“外头这样冷,殿下怎出来了?” 她神色有些凝重,“我瞧方才郑刺史出去时面色不大好看,可是出了要紧事?” 裴季泽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接下来恐怕殿下要陪微臣过一段苦日子。” 她好奇,“苦到什么地步?” 他眉目舒展,“饿肚子。” * 谢柔嘉本以为裴季泽不过是说笑,谁知到了晌午,平日里就不算丰盛的餐食就只剩下一碗小米粥与一盆地瓜。 他将那碗香气四溢的肉粥端到她跟前,道:“辛苦殿下几日。” 谢柔嘉扫了一眼其他人手里的地瓜,道:“既说要吃苦,为何只有我吃粥?”说着拿起一个地瓜。 裴季泽并未勉强她,从她手中拿过地瓜,剥好后递到她手里,“如此,咱们也算是患难夫妻。” 厅内的文闻言皆低头笑。 谢柔嘉立刻将地瓜还给他,要去吃粥。 才吃一口,这才惊觉自己上他的当。 裴季泽剖开,里头心肠定是黑的! 她忍不住瞪他一眼,却见他一脸坦然吃地瓜。 他吃东西斯文细致,便是地瓜这样的粗食,到了他口中,似乎也成了琼林玉酿,端得上儒雅贵气。 她想起河边那几个浆洗衣裳的妇人说的话。 如今鄂州城里,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三岁女童,但凡见过他,没有不喜欢他的。 尤其是一些闺阁女子,还藏了他的画像。 就连出来赈灾,都成了祸害! 谢柔嘉心里愤然,拿起那个剥好的地瓜咬了一口。 倒是极好吃…… * 只是地瓜再好,日日吃着实寡淡。 本以为自己是个能吃苦的谢柔嘉吃了两日便有些受不住。 倒也不是饿,就是嘴馋得慌。 这日夜里,不知怎的梦到酱肘子,竟将自己给馋醒了。 睁开眼睛,见裴季泽竟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史记》在看。 书边角卷起来,可见是时常翻阅。 他察觉到她醒来,将一个软枕垫在她腰后,“可是吵到殿下?” 谢柔嘉摇摇头,指尖戳了戳他手里的史书,“驸马为何总喜欢看这个,难道不觉得枯燥?” 他轻轻地翻过一页,神情怅然,“我们看似不过只是简单翻过一页,里头每一个人留下的也许不过寥寥数语,却包含了他的的一生,甚至是痛苦与挣扎。” 谢柔嘉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见解,问:“如果有一日史书留名,驸马想要留下些什么?” 自古以来,凡是醉心于名利的男人都想青史留名,眼前的男人为权力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出卖,想必追求比一般人更加高些。 他沉默片刻,道:“若是有一日裴季泽真能史书留名,那么只留下一句话便可。” 谢柔嘉稀奇,“哪句话?” 作者有话说: 柔柔公主:他果然不正经! 小裴:……我爱我老婆! 感谢在2023-10-25 22:48:14~2023-10-27 02:0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966193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不硬的地方◎ 裴季泽道:“裴季泽是安乐公主谢柔嘉的驸马。” 谢柔嘉不解, “为何只要这句话?” 他并未作答,问:“是不是饿得睡不着?” 谢柔嘉摇头,“我嘴馋, 想吃酱肘子。” 他愣了一下, 将自己的手臂横到她嘴边, “虽是生的,好歹也是肉。” 谢柔嘉见不得他得意,张开嘴一口咬下去。 肉没吃上,却咯了牙。 眼底沁出一抹水光的少女抱怨, “同样都是吃粥吃地瓜,怎偏偏驸马这样硬!” 裴季泽眸光落在胳膊上那圈带着水痕的齿印上,喉结微微滚动, 嗓音沙哑, “微臣身上也有不硬的地方,殿下可愿意尝尝?” 谢柔嘉下意识想要追问裴季泽哪里软,随即想到他那个人诡计多端,立刻拒绝, “我不想知晓。” “可微臣想说。”他偏过脸, 将自己滚烫的唇落在她耳畔, 像是诱哄一般, “殿下不若勉为其难听一听。” 他离得实在太近, 身上淡淡夹杂着薄荷气息的淡淡药香不断地往她鼻尖里钻。 清冽而苦涩。 这样的香气若是搁在旁人身上, 就像是一个久病不能成医的患者, 可搁在他的身上却好闻得出奇。 被烦得不行的谢柔嘉道:“那驸马倒是说说看,究竟哪里最软?” 话音刚落, 他柔软的唇落在她唇上。 确实极软, 她方才怎没想到…… 鬼使神差地, 谢柔嘉没有推开他。 他像是得到默许,用舌尖描摹着她的唇,试图哄她打开牙关。 不同于前几回的强迫,这一回他温柔而又有耐心,像是想要哄得她心甘情愿。 谢柔嘉却偏不遂他的意,紧闭着唇。 他松开她,喉结微微滚动,“殿下不是说想要尝一尝,怎说话不算话?” 谁要尝他的唇! 谢柔嘉正欲替自己辩驳,他突然将自己的舌尖探入她口中,勾弄着她的舌尖。 这个狗东西! 自觉上了当的谢柔嘉伸手去推,却被他一把捉住手。 他将她的手拉至头顶,修长的指骨拨开她修软的手指,强行欲她十指紧扣。 挣脱不得的谢柔嘉瞪着他。 眸色愈发幽暗的男人再次缓缓地低下头来,柔软的唇才落在她唇上,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谢柔嘉一把推开他。 裴季泽询问,“何事这样惊慌?” 锦墨在外面喜道:“崔公子来了!” 裴季泽闻言,立刻自床上起身更衣。 谢柔嘉问:“哪个崔公子?我可认识?” 他抿了抿唇,“认识。” 谢柔嘉坐起身来,“我也要去瞧瞧。” 外头天寒地冻,凌冽的风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一般。 站在二楼的谢柔嘉瞧见有人聚着火把站在院外,不止如此,还停着十数辆马车。 她正疑惑这阵仗是为何,裴季泽已经牵着她下了二楼。 早已经等在院中的裴少旻忙迎上前,“崔公子已经在书房候着。” 谢柔嘉心中早已猜测大概来人是谁,不待裴季泽作声,迫不及待地向书房走去。 才入廊庑,果然瞧见一身着白狐大氅,相貌生得俊秀的少年站在亮堂的书房内,瞧着墙上的一副画出神。 果然是崔铭,不曾想竟然在这儿见到他! 谢柔嘉喜道:“崔书呆?真是你啊!” 正出神的少年闻言猛地转过头来。 此刻院子里廊庑下的灯皆点亮,一袭红狐大氅,生得明艳夺眸的少女站在漫天飞雪里笑盈盈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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