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弗想得喉头一渴。 知知却不肯:“妾才不要半途而废,难得殿下给了妾这样的机会,还给妾找了老师。” 萧弗笑道:“好,那就继续学。” “马驹不肯认主,固需安抚它,却该先驯服它,要够狠。” 萧弗说着,忽将那枕头垫去了娇躺着的女子腰下,眯眸,“知知当记得,马善易为人骑驭,人善亦……” 他说着,一跨而上。 小姑娘当即怯着眼看他。 每当丹烛明灭,红帐摇摇之时,萧弗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副可怜可欺样子。 可这回,不等伐挞之始,小姑娘就开始求饶了,她慢慢褪去裙裳,却是为了给他看骑马时擦红的腿肤。 凄凄惨惨道:“妾当真不能了。” 占尽高势的男子,摩挲着那痕迹,忽然泄了气势。 其实他和她一样,从不是半途而废的人。但有欲取,绝不言退。” 这便教人忽生困惑,到底,是谁在驯服谁呢? 这一夜,萧弗是主动睡在靠外一侧的。 他抱着小姑娘,一夜便沉着脸起来三回,屡去楼外,吹受着夤夜中宵的冷风。自诩睿镜之心,似乎也有了看不清明之事。
第48章 坦荡 这一晚知知也没睡好, 她睡得其实不沉,枕边人有什么动作哪能觉察不到。 殿下第一次起来时她还当他只是寻常起夜,却发现他站到了楼外的小露台上, 许久都没有回来。 知知觉得奇怪,就悄悄坐起。殿下未曾点灯, 她便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望着他的背影。 深秋风露颇重, 知知犹豫着要不要把大氅给他送去,可又觉得这样的事放在她与殿下之间, 好似有些违和。 殿下睡不着的话,应当是有心事吧?她有资格掺和他的心事, 在此时去打扰他么? 这样想着, 知知就又乖乖躺好了。好似不曾醒来过一样。 第二日, 因萧弗和小别一早约好, 会去泽春院继续教他书法,知知也被勒令跟着去了。 半道上,知知不免疑惑,“怎么这回殿下没把小公子叫到书斋来讲学?” 萧弗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哑笑,“在做过那种事的桌案上,让他习字?知知安的什么心思?” 那些凌乱狼藉的画面忽而一下子冲上知知的脑海,脸上随之飞来了滚烫的热霞。 她小声地声辩:“妾才没有, 殿下当妾是什么人了。” 她能有什么心思! 如何说的好像是她勾了他做那样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明明是他擒着她, 欺着她。 到了泽春院,知知仍旧恼着,恼得只管照顾着小公子, 半句话不同萧弗讲。 倒是萧弗,说完了几处落笔的关窍要门后, 得了闲,不时就懒懒散散看她两眼。 正遵着兄长的点拨临帖的萧别,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笔杆子支着下巴,眨巴着眼琢磨起来。 萧弗道:“这么不专心,是还惦记着上次的罚?” 知知正因瞥到殿下“漫不经心”的目光,眼神都不知该往哪放。 一听,险些把给小公子泡的醒神茶都洒了。 殿下一定是故意的,什么漫不经心,该是不怀好意才对。方才她手一颠,杯盖和杯身碰出轻轻的瓷响时,她听见他笑了。 “我错了,阿兄。”那厢,萧别也重新板直了背,胸不贴桌,开始全神贯注临字。 知知便顺势认真观摩起小公子的笔法,索性把殿下当了空气。 殿下给小公子也准备了一大摞名家字帖,可小公子最喜欢的还是兄长的亲笔,他照着下笔,知知就在一边看。 看着看着,不多时,不远处的空气却是自个儿走了,招呼也未打一个。 等知知发现的时候,那把圈椅都已空了。 知知虽知道殿下多半是不想搅扰到小公子的缘故,却还是不免愧疚起来。殿下帮了她这样多,她怎么还能对他耍脾气呢。 但他对她总这般轻薄,她就是忍不住。 到了晌午,小公子要陪着老夫人用膳,硬是拉着知知也一道去,不肯撒手。知知自不会和小孩子对着犟,就同意了。 一直等进了弥秋院,小公子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的袖管,摆出一身端直温正的样子,步态端方。 活似从那双小短腿跨进月洞门的那一刻,就陡然长大了几岁一样。 知知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萧别在不同人前的差异,看的都呆了眼。 她不禁去想,远在深宫的那位小陛下,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或许连她自己,也是一样的。 因为他们如今都没有父母的庇护、爱纵。 雏鸟只有在大鸟的羽翼下,才敢笨拙童真。 如此看来,是殿下给了他们缺失的庇佑。她一早就知道的,殿下只是看着凶恶,但心地是好的。 可惜的是,再好的殿下,也永远不会是她的良人。 席上,她规规矩矩地陪一老一少两位主子用了午膳,老夫人显然有话要说,望着她道:“你这身子也得补补,早些有动静才好。” 知知脑子拐了几个弯,才想明白这动静指的是什么。下意识捂上了平坦的小腹…… 前不久刚服过一帖药,又如何会有子嗣呢,也得亏老夫人没派人时时盯着她,才没发觉她的这些小动作。 老夫人待她其实不薄,知知内疚地起身,拿起公筷给老夫人布菜,低耷着春鬟桃面,一声不吭。 却是暗暗盘算着离开这事,当真拖不得。不能让老夫人盼了许久盼了场空。 老夫人只以为她害羞,犹笑道:“你这孩子。” 膳后,知知不放心小公子独自回去,又一路把他送回了泽春院,等着见着了下午来授学的夫子的面,同人交接了两句,方才回了循崇院。 秋天花草的茎梗容易枯黄,萎靡地挂着总归不好看。如今循崇院多了这么些人手,可两位主子都不是麻烦的人,丫头们身上的活计轻松,没事就捯饬起这些残花败叶来,日日修剪的勤。 眼下好几个小丫头都汇在这一处,你一言我一句说的起劲。 知知还没进月洞门,就听见了里头的热闹。 她有些好奇她们叽里咕噜地在说什么。 可还没听两句,她就后悔了…… 就好像当头一棒槌打下。 知知疾步走上连廊,想把那些声音甩在身后,可是有什么用呢? 走着走着,她改朝着书斋的方向,发了狠似地小跑起来。 将才也不是没有眼尖的丫鬟看到了那一身流云似翩走的红裳,沈姨娘年岁小,最爱这些红红粉粉的鲜眼的调调,很好辨认。丫鬟顿时便想制止同伴再说,可也为时已晚。 如今丫鬟们倒是都注意到沈姨娘那提着裙裾扭头跑走的样子了,都不免同情起来。 早先她们之中,大多其实是羡慕这位沈姨娘的,能有跃升为主子的福气,何况还是被殿下还是这般了不得的人物看上了,素来冷淡的殿下对她还很宠爱。 这是她们不敢肖想的事。 更别说沈姨娘性子软糯,处处与人和气,比之何嬷嬷、连嬷嬷待他们好多了,就是想酸妒也酸妒不起来了。 说到底,真的瞧不起乃至暗中怨恨知知,觉得她不配这般际遇的也只是少部分。 见好些个丫鬟都这么矗着怜悯地望着知知,其中一个服制稍有不同的忙挥了挥枝剪,“别看了,这是主子的事,轮不到我们操心。” 另一个便反驳:“主子?唉,我也是今儿才听说殿下竟早有婚约,此前还以为沈姨娘有的是独一份的尊荣呢!可王妃没进门前,沈姨娘是还能算是半个主子,但哪天若真找着了人,与殿下成了亲,万一是个不好相与的,沈姨娘日子恐怕比我们这些下人还不好过吧……” 那挥剪子的便大了点声:“说的这叫什么话,殿下守了这么多年没退婚,若真等到了人回来,这是好事。都别看了,干你们的活去。” 她是何嬷嬷身边的得力丫鬟,自要管着风纪,不能让丫头们越说越离谱,可心里也明白那丫头说的是对的。 看沈姨娘那样子是要去找殿下了,这丫鬟叹了口气,早听说她是个痴傻的,拿这种事去问男人,能落着什么好? 原来,今儿一早,国公府门口来了个老翁,声称或许找到了国公爷走失多年的女儿,有玉佩为凭。 这块玉佩,便是当年大姑娘戴在身上的白玉杜若佩。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私底下,国公爷从未放弃对女儿的找寻,并非当真一蹶不振。 因是依着大姑娘的名字择定的图案,玉佩琢刻的是极少见的杜若花,系缀的罗缨也是国公夫人亲自设计的如意吉福结。 举世也只有这么一个。 更不提这杜若花这花叶有几瓣、花序簇了几朵、花梗垂向何方,那都是断断复刻不得的。 至于沸沸腾腾围了一圈的百姓,虽未必听过玉佩的具体模样,却也明白,若不是真的,大约也是一眼识破的事,别想着借此攀龙附凤。 如此一来,看好戏的如蚁聚一般,越来越多,都等着看这人是真的找到了国公失散的亲女从此风云化龙、平步青云,还是会灰头土脸地教人撵出来。 有人特地远远搬了板凳坐着看:“走丢了十多年了还能找回了,这可真是老天保佑了!” “真假还未可知呢!” “你还别说,我方才是看着那老翁进去的,他衣着富贵,绝非寻常百姓,也许也是什么官员,哪有这个冒认的必要?恐是真的找到了那位大姑娘也不定。” 因人潮并未真在国公府的大门口涌动徘徊,纷纷都心照不宣地隔远了一段距离,国公府的家仆也没道理赶了他们走,就只能这般任着他们去了。 靠着一张张弄舌的嘴,这件稀罕事就这样不胫而走,尤其这上门的人被迎了进去之后,到了傍晚也没出来,几乎整个帝京都知道了。 于是,便连循崇院的婢女们都一边剪花枝,一边说这事儿,教知知撞了个正着。 知知其实并不羡慕宋元若能与殿下指腹为婚,也很想不去关注她的事,可听了这消息,还是觉得被老天捉弄了。 为何不能再晚一些时候,再宽限她两月,两月就好。 这些天她一直留心着阿爹案子重审的事,知道每个案子都是编了号的,如今霍光大人才作了重审的决定,等真的排到了日程大约也还要一段时日,她便是要走,也只能等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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