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有什么出息,知知后怕得发抖,“不是故意的,妾不是故意的。” 一直到轿仆落定了车辇,萧弗拂袖而去,知知都没缓过劲来。 她从前或许有过大逆不道的时候,但哪一次也没蓄意弄伤殿下的,殿下是千金贵体,知知到现在都记得管事嬷嬷说过,主子皱一皱眉头,她们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她现在还是妾,殿下就是她的主子。就算她阿爹已经恢复了清白,她也没法堂堂正正做人。 她这次没事,只是殿下没有降罪而已,只要他想,她的人、她的命,他都可以肆意拿捏,视同玩物。 不,她不能再等了。 知知的四副护膝都送了出去,她连夜写了一封长信,和绣囊一起放在屉子里,拜托朝露姐姐在她走后交给殿下。 这样,朝露姐姐就能说是在找绣囊的时候发现了信,不必做她的同犯。 还有阿篱,她做了许多阿篱喜欢吃的奶糕,肉干,就是这些东西放不长,只盼阿篱吃了不要怨她丢下了它。 它跟着殿下,还有的是吃香喝辣的日子。 知知还去了一趟沈家,悄悄告诉了阿爹阿娘她的打算,也好叫他们放心,殿下答应过她,不会迁怒她的家人。阿爹起初执意要她光明正大与殿下同清楚然后回沈家,说问心无愧的事,没道理这样偷偷摸摸,可架不住娘俩好生哭了一通,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还拜托阿爹阿娘另外帮她做了一件事。 至于殿下,知知终究是问心有愧的。 好几次在循崇院里相见,她都不敢与殿下见礼,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她刚刚来这儿的时候,那样的生分又胆怯。 殿下也不来找她。 就在知知以为循崇院中的擦肩而过,就是她和殿下此生最后一面的时候,殿下却又来了。 却不如不来。 这一夜,他当真将她曾经控诉的“粗蛮”“强硬”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知知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团破棉花,被他扯开,又被捻合,被捣得零落无依,又被捞起捧起。 她泪津津的余光里,竟见那只绣囊的穗子不知为何没有收好,挂在了屉子外,摇摇欲坠。 她于是十分突兀地道:“殿下,妾的绣囊做完了。” 可男人丝毫没有停下,反而攫夺更狠:“还有空想这些?” 次日就是状元游街,几个小丫鬟知道能跟着沈姨娘出去看状元,夜里兴奋得都睡不着觉,便听见二楼的响动,折腾了一整宿…… 不管如何,游街这日,是真真盼几年才盼的到一回的盛事,知知一刻也没赖床。 她还戴上了那只袖弩,就藏在袖子底下,除此之外便是她卖绣品攒的和阿爹给她的银子。 到了街上,十里烂银钩的帝京,于这数九寒天,繁热得简直使人如同置身春海,红裳绿袖,遍地锦绣。 九衢三市都是涌动的人头。 黄金络,青玉鞍,状元高坐白马上,从宫门口出发,一直沿着东西两干道往返。 孟青章隐约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可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几个小丫鬟也慌了神,沈姨娘刚才还在这里,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忽而就不见了?
第55章 自此别 与此同时, 一辆停靠在街边许久的马车,终于缓缓驶动了车轱辘,顺着人流朝城外行去。 往往这样看状元的日子, 越是青春韶龄的姑娘们越起劲,有些面皮薄的, 怕见生的, 就躲在马车上过一过眼福也是有的。 再有些来自京州周边州县的百姓,也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沾一沾喜气。 人流里混进几辆马车,那当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知知便是借此脱的身。 为她准备一辆马车, 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等着她, 就是知知那日请求阿爹阿娘帮她做的事。 “东西都在车上了。”知知一坐进去, 便听车夫道。 知知总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忍着疑惑道了声:“多谢您。” 出城不必文书,但进城却都是要的,知知都想好了,伪造文书毕竟有被识破的风险, 马车出城后,她就没走官路了。 她特地和阿爹阿娘说过,租马车时要挑用两匹马拉着的。 到了人迹罕少的郊野,车夫看了看四下没什么人, 便将车停了下来。 “包袱里有张地图, 往南走五十多里就有座寺庙,不必进山,快马最多两个时辰便到。”车夫见她下来, 对她指了指,“公子到了寺里, 记得给马喂精饲料,明日才好接着跑。” 这一声“公子”,乃是因着知知在马车上便换了男装,又用深色的米粉抹了脸、脖子和四肢。冬天的袄子厚实,她多穿了两件,不仅能掩饰身形,夜里也不怕冷。 知知这时才认出,驾车的人竟是沈家从前的门房严叔,只是满脸的络腮胡子许久没剃,和从前判若两人了。 严叔一看知知的眼神,就知道她认出了自己,笑道:“离开沈家后我就在道上混了,留点胡子看起来不好惹一些,办事也方便。你阿爹不放心你一个人,还叫我偷偷跟着,但我还有事要做,得晚些再去吴州找公子。” 时间紧迫,两人没说上几句话,知知就效仿那时在鼎梦山庄外殿下那样,解下了其中一匹马。一直策马抄小路,终于赶在入夜前,借住进了山脚下的寺庙里。 吴州离京州不远,但通常都是走水路,如果她搭上那些商船货船,极有可能遭到殿下的人的盘查。 毕竟她这辈子除了京州和吴州就没去过别的地方,殿下一定猜的到她会往哪儿跑。 只是这庙里的沙弥怎么都不肯收下她的借宿费,知知只好改口说是香油钱。 她如今也很会变通了。 沙弥立掌作礼:“那贫僧便在佛前为施主供一盏长命祈福灯。一灯能灭暗,焚去无名障,愿施主从此无病无灾,安乐清净。” 这话意头极好,但知知却发愁起来:“长命祈福灯是不是要一直烧着才行,这点香油钱会不会不够?” “所谓长命长明,只是不以外力灭去灯烛,亦有油尽烛终之时,那时便是功德圆满。施主给的香油钱足矣。” 沙弥为她解释完,替她带上了房间的门便要走。 “小师父等等,”知知叫住他,又添了一块碎银,“我想为我阿爹阿娘……还有一位有恩的故人,也供一盏祈福灯。” 从此之后,他只会是她的故人,不复见的故人。 … 摄政王府的书斋中,亦有一盏蜡灯长明不灭。 “船只可都有拦下盘问,还没找到?” 复命的侍卫当即跪地请罪:“属下无能。” 今日一早,小丫鬟们找了两圈也没找到沈姨娘,也顾不上再看状元游街了,急匆匆回府同老夫人和殿下禀明了情况。 萧弗命人在城中搜寻无果,便下令去拦截南下的船只。 可今日发船的几十艘船只侍卫们都已登船盘查过,也并未找见人。 侍卫问道:“沈姨娘会否是被歹人掳走,遇上了什么危险?” 他说完才自觉失言,殿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殿下说沈姨娘应当是自己往南边去了,那便不会有错。可侍卫也想不通,沈姨娘有什么道理要偷偷离开? 幸好殿下并未降罪。 萧弗只是让人退下。 今日他一听说人不见了,第一时间就动身去了沈家。 沈照辛那样把女儿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的人,听说女儿不见了,竟然没有着急,只是横眉怒目:“草民也想问摄政王殿下,我的女儿现在何处!” 若不是他的夫人拦着,沈照辛都想抄起笤帚赶人了。 那时萧弗就确信,知知是自己走的,且沈家人一定知情。 他只觉可笑,翻身上马后,神色平静如常,只是嘴唇紧抿,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回到府中,他在帝京的地图上用笔圈出了城中可能藏人的几十处地点,最后圈出了南下登船的码头。 那毫尖重重碾下,用力得都变了形。 而后最后整支笔都被大手一挥,抛堕在地。 啪嗒一声后,仆卫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谁也不敢贸然有什么动作。 “找!”萧弗终于道。 一旦找到她,他倒要问问,她到底闹的什么别扭,他做了什么让她这样不快,到了非要离开不可的地步? 还是说…… 第二日一早,朝露送来了知知的信。 “姨娘昨天早上吩咐过奴婢,把她做好的绣囊交给您,奴婢那时也没多想,她为何不亲自给您。后来奴婢在找绣囊的时候,发现了这封信和玉牌。”朝露跪着道。 她的说法挑不出错处,可萧弗没让她起身,他冷冷问:“是吗,你不知情?” 朝露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恐慌,但仍坚持道:“奴婢不敢有瞒。” 为了知知,她竟然当着摄政王的面说了谎,当真是为姐妹两肋插刀。 萧弗重新折好了看完的信。 整整两页纸,都是让他不要怪罪跟着她出门的小丫鬟,不要怪罪她的朝露姐姐,也不要迁怒她的家人,说她没有和任何人串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筹谋的。 信是给他的,却写了整整两页纸的无关人等。 展信之前,他其实做好了最差的打算——她也许会用长篇大论控诉他的错处,诉说自己一直以来的委屈不安,和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再加上一些决然冷漠的诀别之词。 那就说明,她从来没打算留下,在她对他最温柔迎合的时候,也在计划着脱身。 可他没想到,这根本不是一封告别的信,这是她把所有的罪责都包揽到身上的揽罪书。口口声声都是她一人为之,可她人都跑了,他还能罚到谁头上? 她何止是从未想过留下,她是根本不在意他。 看到那枚被她完璧归赵的玉牌,萧弗烦躁地几乎想要掀了这桌案。 她退回的何止是玉牌? 这时萧弗派出去的探子之一回来了,萧弗才让朝露离去:“告诉何嬷嬷,月在楼的东西,不准任何人再动。” 探子道:“消息放出去不久,孟青章就骑马去了沈家,每至无人的路段便会策马疾驰,看得出十分情急,从沈家出来后就改为了慢马,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果然如他所料,也幸亏如他所料,孟青章也被蒙在鼓里。小姑娘虽特意选了状元游街的时候逃跑,但应该只是图掩护之便,并未与他同谋,那便也不是为了他才跑的。 萧弗好受了一些:“继续监看,一旦沈家人出府,或有人出入沈家,务必探听到他们言谈内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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