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神色凄苦,紧咬着后牙槽才勉强保持住正常神色。 大家都起身朝外行去。 午思莫名觉得心慌得很,脚步异常沉重,半晌无法拖动双足。 嵇崇涧示意其他人先过去,他则落后许多滞留在了她的身侧,等她缓过心神方才并行而出。 走到外面,才发现屋门口横着跪了一排的人。再仔细辨认,赫然是跟着梁玉同去镖局暗中守着的那些东宫侍卫。平日里身杆儿笔直的练武之人,如今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躬着脊背,全然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嵇崇涧目光扫过他们:“火全熄了?是否有外人伤亡。” “已经彻底查看过,完全熄灭。知府大人派去守着的人也帮忙扑火了。”侍卫们说话声音底气不足,瓮声瓮气道:“没有旁人受伤。昨晚睡前常远山和他们起了争执,他们把其他人都赶到镖局待客那个院子去住了,只他们几个留在了住所歇着。” 嵇崇涧心知定然不是常远山与那几人起了冲突,而是那几人故意挑起事端与常远山起冲突。于是淡淡道:“都起来吧。” “属下办事不利,害得这些人死了,属下罪该万死。”侍卫们跪伏在地哀声告罪:“万不敢起来!” 梁玉忽而上前高声呵斥:“公子让你们起来,你们却不肯。这是从此以后再不听公子命令了么!” 此般大罪的帽子扣下来,谁也不敢再继续跪着了。十几人连忙起身,却头不敢抬一个个低垂到了胸前。 林知府和马知县早已听到了异常动静从而起来,只一直在外圈没敢过来打扰这边的人。 府衙和县衙的衙吏们依着他们的命令将四周围住,挡住了那些已经闻声起来的卫所人探头探脑的目光,和镖局后来的那些镖师的疑惑视线。 这儿倒是没有人前来打扰。 诡异的静寂中,只焦糊味道随风四处飘散,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令人难受到几乎要呕。 嵇崇涧大跨着步子朝侍卫们后面带来的车子行去,撩开车帘,之前散发着的肉焦味道愈发浓烈,呛得人无法呼吸。 他屏息大致查看了这些尸体状况,让出位置叫午思、王庆海和方峦进三人上去仔细验查。 “身体确实都浇了油,燃烧很快很彻底。”王庆海叹息着说:“这些人是抱着必死之心的,根本来不及救。” 方峦进回头,与梁玉说:“听见了没?来不及!” 言下之意事情发生太快你不必太过自责。 梁玉好不容易忍下的泪就又冒了出来,忙别开脸悄悄拭去。 这时候,衙吏们围着的外圈之外更有喧嚣声传来。有人匆匆跑到外圈边缘处,大声喊叫着:“林大人!林大人!” 林旭士扬声呵斥:“稳着点!这般无状像什么样子。” “可是大人,那曹、曹、曹学文他……他……” 有穿鸦青色衣裳的镖局人问:“曹学文他怎么样了?他来了咱们这儿吗?我们怎么没瞧见。” 其实曹学文被押送而来之后又被关押的事儿,已经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了,只是没说开而已。现在此人显然是明知故问。 那小吏没空搭理这些,只顾着与林旭士颤声道:“那曹学文好像是,死了。” 一语仿佛凭空炸雷,轰得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发懵。
第69章 王庆海第一个不敢相信, 忙与太子殿下辩解:“我白日里没用那么狠的手段!不可能致死!” 嵇崇涧沉默着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梁玉轻轻拽了拽大理寺卿衣袖,小声说:“殿下不疑我, 定然也不会疑你。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他们这些人如此行事的目的。” 正是如此。 一行人由府衙和县衙的人护送着去查看了曹学文的情况。 他双手被缚在身后,脸色铁青嘴唇发黑, 赫然是中毒的症状。看他身上,确实没甚致命伤,不过是一些让人十分疼痛难忍的外伤罢了。把他口中塞着不让他喊叫的破布揪出来, 方峦进带上手衣扒开他嘴巴, 才发现“下毒”的地方在齿间。应当是他提早就备好了死药放于口中某处,待到“时机到了”的时候再将包裹死药的东西弄破让药到达口中自行了断。 “即便藏于口中, 可这般被塞住了嘴巴,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方峦进有些疑惑又有些怅然:“他必死的心这般的足,居然此等情况下也非要让这死药破口才行。” 午思戴着手衣在他口中翻找半晌, 最终寻到黄豆大小的一个东西。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 十分细密便是水也透不过去,摸着有点弹性,破了个小口像是被物什磨破所致。 这应当就是包裹死药的东西了。 午思怔怔地看着它。 方峦进和王庆海、梁玉都不认得此物,不由陷入沉思。 倒是嵇崇涧见状缓声道:“这是西南方特有之物。那儿有些人专擅做毒,只是惯常藏匿于高山密林深处,等闲寻不到。除了他们外, 旁人恐是做不出这般的东西和这般的毒了。” 梁玉眼神直直地飘向远方:“难道这兄弟俩来自于西南?” 没有人可以回答。 因为能够回答的人已经没了性命。 午思突然问:“震威镖局的两位当家现在何处?” 方峦进倒是记得唐家堡所在之处, 这事儿常远山于他提过,于是说出地名。 王庆海面色一整与太子殿下道:“此地恰在西南。”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距离当年那镇……” 方峦进胳膊撞了自家上峰一下,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嵇崇涧, 大声道:“那可不是个太平地儿啊,真出了不少破事。”示意王庆海别乱说话, 又道:“会不会是他们那时候投靠了镖局,入住两位当家的唐家堡后跟着学了点本事?” 目前来说这些都只能略作猜测而已,多的却是无法推断。因为能够回答的人大都已经死了。 几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离开了曹学文那边,将这些尸身交予马知县,让他好生照看着,大家也未回屋了,只在破庙外面的空地上凑在一处站立着。 他们都想到了那唯一活着的那个包杰。 可他们都觉得,包杰或许也不会吐露什么有用讯息。 不只是看镖局这些人的做派,单看镖局众人死讯传出后,包杰那边没什么动静就知道此人也不简单了。 “你去看看他什么状况。”王庆海让方峦进先去探探口风。 之前林知府已经派了人把包杰看管起来。如今他被扣在了安置马匹的临时马厩旁,席地而坐,不言不语,只是那眼眸中,现出了和平日他行事做派全然不同的坚定和毅然。 方峦进见到他的时候便是这样一个情形。 “来吧我们好好谈谈。”方峦进说着,一撩衣袍下摆,便和他相对着坐了下去。 许久后,方峦进折返,回到了同僚友人身边,神色萎靡很是挫败。 “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在大家伙儿身边急得绕圈圈半晌后,跌坐到地上,抹一把脸:“半个字儿也不肯吐露,问什么都是一声不吭。” 傅荣添提着长剑就要出屋。 于晟霞用力把他拽住:“你这是做什么!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说不出这个屋子的?现在又不遵守诺言了?” 傅荣添想要甩开妻子的手,见她拽得紧又怕太过用力伤了她指尖,只能恨声望着外头点燃的无数烛火和火把:“他们这些个腌臜混账,竟是敢打我的主意!敢动我的东西!还装硬气不供出来?他当我傅家人是死的么!”说着便要往外冲。 先前他暂时止住怒气,是为了揪出那犯事的人。 如今镖局的那些人主动自焚,几乎是向众人表明了做下这几桩案子的便是他们。 可、可他们就那样简简单单的死了,实在不足以泄了他心头之怒! 他们傅家军丢下东边的海事不管,为了军饷一路奔波至此,结果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遭受了这般大的污蔑。还在朝堂上被龚家的小子们数落罪证。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傅家军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却被这样的宵小暗算而遭遇这些? 凭什么他们死的那样简单容易! 傅荣添若原先还只是怀疑,现下知道包杰之前唯唯诺诺现在却“正气凛然”的样子,便怒火中烧,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恨不得把这剩下的一个千刀万剐! 他提剑便要不管不顾继续冲过去,已经到了门口眼看着就能往那儿去了。 忽然,一道清冽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冲劲儿:“将军真要手刃罪犯,将他们的真实目的遮掩于军饷的罪案之下吗?” 傅荣添猛地顿足回望,只见那姓午的小太监正眸光清冷地望过来。 于晟霞松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臂回到屋中:“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傅荣添愤怒地把长剑抛到地上,指着午思喝问:“你什么意思!我手刃罪犯又怎么了?他们偷我银子害我到了这个地步,我不该杀他?” “杀了他,好给龚家一个治你罪名的机会么。”午思不卑不亢地回应着,见嵇崇涧想要出声帮她,忙扯了扯嵇崇涧衣袖示意不必如此,又脊背挺直地与傅荣添对视:“龚家正愁没个正儿八经的机会把您从提督的位置上拉下来。您要给他们这个机会,请便。” 傅荣添:“你——”手臂又是一紧。 于晟霞不由分说拉扯着让夫君坐下:“想喝茶吗?”接过梁玉递来的茶盏,硬生生塞进了傅荣添的手里。 傅荣添狠灌了几口茶,呛得连续咳了十几声。冷茶入喉刺得他一个激灵,倒是让他冷静了三分。 王庆海上前来好声说道:“如今那些人做事的用意不明,若真全死了,有些事儿怕是真弄不清楚。再者,小午说的也对。总不能给龚家可乘之机。” “正是如此。”方峦进跟着打圆场:“郭副统领此时应该正带人往这边赶。在他们来到前,我们也无法把银子取出,正好趁此机会先好好做个打算,看怎么盘问那包杰最合适。” 在场诸人各抒己见你言我语,始终没有个定论。 毕竟那曹学文的例子在先,连大理寺卿都没能从他口中撬出东西来,这些人的心性大家已经有所了解。更何况他们能够作出自焚之事,可见其所谋很不简单,甚至于为此可以毅然作出极端的决定。 七嘴八舌到天微微亮,依旧没个章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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