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枝提裙便上了楼,她与时大姑娘的包厢选在了二楼正中央的房间,视线最好,从上向下一看,便能正瞧见戏台。 时大姑娘早就到了,正端坐在戏楼窗边饮茶。 戏楼建造的颇为考究,朱檐碧瓦,金柱青纱,角落里还摆着冰缸,虽是初夏,但这屋里可一点都不热,窗户是用上好的水渠梨花木做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外透进来,一丝金色的光斜斜的落在了时大姑娘的身上。 时大姑娘穿了一身青萝衫,手里拿着团扇,闻声便回眸看她,一双杏眼里满是笑意:“沈大姑娘再不来,戏都要开始了。” 沈落枝将她做好的香递过去,与她调笑:“是沈某之错,竟叫小娘子久等,该罚。” 时大姑娘推给她一盒糕点:“尝尝,我亲手做的。” 说话间,又拿了她的香,一脸艳羡:“你真是生了一双巧手,这香,调制的比我府上的香娘调的都好,可恨你不去做香娘,只有这么两盒,叫我怎么舍得用?” “那我离京前再多给你调制一些。”沈落枝道:“日后我在江南,若是调制好了,也常常给你寻人托来。” “那便好。”时大姑娘道:“我可不会舍不得用了。” 她们俩说话间,下面热闹起来了,许是戏班子来了,她们二人便走到栅栏旁边瞧——这戏楼专门修出了观赏位,包厢的人站在观赏位后,向下看便能瞧见下面的人,但下面的人瞧不见上面的人。 所以,当戏班子里的人开唱、包场的人入场的时候,她们俩便能从上面瞧见下面的人。 下面坐着几个公子哥儿,且都是背影,沈落枝一一扫过去,就只能瞧见对方的后脖颈,偶尔对方动起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一点侧脸,但如果不是见过的人的话,估计很难认出来对方是谁。 沈落枝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就只认出来一个“白公子”。 白公子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白玉树”,光听这个名字,都能想象出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霁月风光,金玉堆砌。 想来他的父母族辈十分疼爱他,给他娶了这么一个金碧辉煌的名字,大概也是舍不得他吃苦受累的。 沈落枝不认识旁的人,时大姑娘就在一旁指给她看,挨个儿和她说那些人都是什么名字,什么出身,都扫完了一遍,时大姑娘就回过头来,与她小声道:“兴许是我这边漏了风声,叫他们逮着了,就跟过来了。” 寻常这帮公子哥儿去的地方都是游船画舫,书斋都要挑最大的去,看戏都是直接在自家院子里包场的,就算是要出去看戏,那也是要在大戏院里看,请权京城最好的戏班子,还有人是直接在自己家里养戏班子,这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小戏楼看。 且,这群公子哥儿们时不时的还要回头看一下,一双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一转,一看心思就不在看戏上。 时大姑娘多少也能猜出来是为什么,她与沈落枝交好,那位白公子已经通过她弟弟,拐弯抹角问过她很多次了,还不断邀约她和她弟弟一起去游湖,特意提过要带上灼华郡主。 时大姑娘便都没搭理过。 但她没想到,她没搭理过,人家也有无数个法子凑过来——大概这就是喜爱吧,不管你在哪儿,我总能偶遇一下。 沈落枝倒没什么所谓,她并不太在意这个,只是她没想到这位白公子如此执着。 “不用管他们。”沈落枝说道:“只当看不见,看我们的戏就是。” 彼时正是顺德十八年夏,微风卷过戏楼,楼上的姑娘在看戏,楼下的公子在看姑娘的窗,楼外的耶律枭纵马而过。 三方人马汇聚于此楼,清风掀动罗裙,马蹄踏过树枝,他们在彼此都不知道的时候相遇,又在彼此都不知道的时候擦肩而过,奔赴到故事的下一页去, 他们自己不知道,只有这天上的月儿瞧见啦,但月儿不说话,月儿不告诉他们,只静静地含笑瞧着。 世人总说,有缘分的人,总是会再见面的。 但实际上呀,真心爱着的人,从不需要缘分,他们自己有腿,不用命运来安排,想去见谁,也从不需要来求命运,只要迈开腿,自己迈过长长的河,走过硬硬的石头,吹过粗糙的黄沙,就能见到了。 缘分二字,提起来就是遗憾,世人总说“缘分不到”,其实就是不敢去,没有勇气迈开那条腿,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邢燕寻与裴兰烬,所以只能胆怯的任由时光蹉跎。 那,这些不敢去见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下次再见,他们还能迈开腿吗? 谁知道呢,月儿不看他们。 月儿只看跨过千山万水,也要相见的人。 作者有话说: 耶律枭的马:到了到了到了到了到了到了到了!真跑不动了啊!(嘶鸣,撩蹄子,兴奋的打响鼻) 月儿:愿你们也有想见的人,也有相见的勇气。 推个朋友的文:《掠妻》BY白鹭下时 京城陈留侯府二子原是双生。 哥哥风姿卓越,文武兼备,如圭如璋。 弟弟鲜衣怒马,卫国戍边,亦是万里挑一的好儿郎。 识茵嫁的是弟弟,谢家二郎谢云谏。 他与她在灯会上相识,遂三书六礼聘她过门。是夜花影满地,凤烛光明。识茵羞怯抬眸,柔声唤身前皎若芝兰的新婿:“郎君。” 明眸翦水,正似秋水落芙蕖。 四目相对,烛影深深。她看见新郎目光蓦地一沉。 他冷淡应了一声:“嗯。” 婚后,婆母说郎君性子冷淡,要她多主动些,识茵也照做了,日夜痴缠着他。夫婿虽不过分热情,却也没拒绝她的主动,夫妻生活尚算融洽。 直至某日,真正的谢家二郎回京省亲,将要看望新婚的妻子—— 新妇所居的园舍突遭大火,赤红色火焰一望无尽。 所有人都当新妇已死,唯识茵知晓,她被锁在一间密室内,做下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夜夜同榻而眠的好“夫君”——谢家大郎谢明庭。 ——当日,误以为夫婿战死,婆母为沿继香火,遂命夫君的兄长代替丈夫,与她完婚。 她曾以为的夫妻恩爱琴瑟静好,只不过是一场骗局…… 阴冷密室内,一只冰冷的手抚过她脸颊。 “茵茵……先与你遇见的是我,与你成婚的人也是我,凭什么,你要选他?” 排雷: ※娇柔心机小美人vs斯文败类·伪高岭之花哥哥&活泼漂亮爱黏人小狗弟弟,男主是哥哥,双c; ※强取豪夺&兄弟雄竞。
第55章 相见 第一次见 顺德十八年夏, 金蛮王来访,愿与大奉,修百年之好。 大奉与金蛮, 要细数起来,有三代历史可数。 金蛮位于大奉之西, 故而, 大奉人多称呼金蛮人为“西蛮人”,又因西蛮人凶残,故而以丑名称,多为西蛮疯子、西蛮畜生一类称呼。 沈落枝以前就这么骂过耶律枭,耶律枭后来学了大奉字之后, 还特意学过这几个字。 耶律枭对大奉的所有事物都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热情, 负责接待他的鸿胪寺官员不仅要回答他“大奉最好的丝绸是什么”, 还要告诉他什么是“三书六礼”。 耶律枭来京中的第一日,是由鸿胪寺官员接待,然后晚间由顺德帝亲自接见。 若是旁人, 自是没这个待遇,但是金蛮王不一样。 金蛮占地极广,几乎与大奉不相上下,但是金蛮内因地势问题, 很难统一, 多是各自拥立为王, 常年纷乱不休, 这种情况下, 金蛮很难不对外扩张。 而和金蛮打仗是个很吃亏的事儿, 因为金蛮人天生就不事生产, 喜爱劫掠, 打赢了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他们宁死不赔款,打输了还要被劫掠,他们倒是能占下金蛮人的一些地盘,但是那也是得不偿失的——因为金蛮距离大奉太远了,他们很快又会三三两两的卷土重来。 这是一群毫无风骨的畜生,谁都不想沾染。 在过去的大奉三代皇帝间,只有第一代开国大帝打败过金蛮,而顺德帝的父亲,也就是先帝元嘉在位期间,上一代金蛮王便撕毁了双方缔结的盟约,开始不断的发动各种小型战争,与大奉西疆打的有来有回。 大奉这些年繁荣昌盛,国库丰硕,但顺德帝不敢动和金蛮人打仗的心思,因着金蛮这几年颇为强盛,也因着大奉四面环敌,如果大奉真的跟金蛮打的要死要活,被另外三方联手侵略了的话,可能会被咬下一大块肉。 雄狮也打不过成群的鬣狗。 所以,当得知这位新任金蛮王千里走单骑,只带着一队人到大奉的时候,顺德帝心里是有几分震撼的。 一国之君,只带着百人,到常年在边关发生争斗、关系十分紧张的邻国去,且不说他是为何而来,就这个胆量,已经足够让顺德帝敬佩了。 换成顺德帝,他是绝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深入敌国的,他连在大奉间微服私访都要带上二百名侍卫呢。 所以当金蛮王求见的时候,顺德帝亲自接待了他——并且给自己配上了武力最高的几个侍卫。 金蛮王不怕死,他这个皇帝可没当够。 到了晚宴间,双方也算是宾客尽欢,金蛮王独自一队来大奉,联和的诚意已足够了,席间再左右一谈,更不得了了,金蛮王竟然要求娶一位公主! 顺德帝心中翻涌。 求娶,和亲一事,在历朝历代都很正常,南陈北漠东海都有过联姻,不管是大奉嫁公主过去,还是旁的国奉公主过来,都有,但是金蛮人一向是你要砍头我就死的类型,所以唯独西疆那边没有过。 现在这位金蛮王千里迢迢来求一个公主—— 顺德帝没有当场应下,但是到了第二日,大奉宗亲和后封王、有爵位的人,都知道了此事。 金蛮王来求娶公主了! 京中郡主圈一时人心惶惶。 金蛮是什么地方?在她们有限的认知里,那是一处燥热多毒瘴,蛇虫鼠蚁极多的地方,一年无冬,是一大块陷在地下的盆地,听说金蛮的女人地位极低,丈夫可以随意处死他们,金蛮律法也很欠缺,基本上是族老说了算。 这种地方,真要是嫁过去,不说死路一条,日后也是要仰人鼻息。 谁愿意当那个倒霉蛋呢? 没人愿意当呀,所以所有郡主们都老老实实的缩在府内不出门了,一些比较受宠的公主郡主们倒还不担心,但是一些宗亲内的旁枝末节勾连着,有稀薄皇室血脉的姑娘们就开始害怕了。 她们怕家族牺牲她们,为了讨好顺德帝把她们献出来,封成公主外嫁。 外嫁的公主能有什么好处呢? 什么都没有,什么便宜都是占不到的,就算是有,那也全都是她们的家族的,她们的父亲的,兄弟的,姨娘的,不是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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