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什么比妻主的安危更重要。” 闻言,小白恨恨地转过了头,口中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真是不要命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疯啊......” 说着,一手拎着吃剩的烧鸡,一手拎着喝了半瓶的白酒,头也不回地往山林深处走去。 待走出老远后,才大声地吼道:“十日后老地方见!” 闻言,青年心下一松,笑着朗声道了声谢。 柳惊绝出门时,给姜轻霄的理由是想去山上散散步,并约定了半个时辰后便会回去。 如今眼看着时间就快要到了,柳惊绝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脚步一刻不停地朝着山下走去。 就在他快要行到山脚时,路旁茂密的草丛中,突然钻出了一个人。 对方身形消瘦,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装满了药草的竹筐,将他纤细的身影遮了大半。 柳惊绝五感甚是敏锐,早在对方跳出来的前一刻,便及时地躲开了。 就在青年继续朝前迈步时,突然被人喊住了。 “阿绝哥哥。” 是许久未见的水衣。 柳惊绝蓦地蹙了下眉,顿住了脚步,神情冷漠地转过身,看向少年。 “有什么事吗?”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柳惊绝在望向水衣与他视线相交的刹那,少年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瞬。 水衣看向面前的青年,脑中一直盘桓的是这几日自己做下的那个计划。 眼下正是试探他的好机会。 他攥紧了双手,企图从中挤出一点勇气。 水衣咬牙,艰难地在脸上扯出一丝笑意,背着竹筐凑近了青年。 内里明明满是对他的恐惧与厌恶,表面却放软了表情与姿态。 水衣眨了眨眼,眸光泛着请求,“阿绝哥哥,天色有些晚了,我一人走山路有些害怕,可以同你一起下山吗?” 闻言,柳惊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将视线落在了被少年珍重别在胸口的那支浅青色巾帕上。 那是姜轻霄的,他不会认错。 就在水衣以为柳惊绝没有听清,又试探着重复一遍后。 青年才稍稍有了些许反应。 柳惊绝强压下心头翻腾的妒意与戾气,冷声道了句。 “跟上。” 早在方才,青年便瞧清了少年眼底深埋的对他的厌恶与嫉恨。 他也一样。 柳惊绝记得凡间有句俗语,叫——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他觉得这句话说得十分在理。 如果可以,柳惊绝想杀死所有觊觎姜轻霄的人。 但此时他之所以会答应水衣的请求,不过就是想瞧瞧对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少年听到这话,连忙地道了声谢,随即背着那筐草药快步追上了他。 水衣背上的那筐草药堆得极满,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几下起伏间便有些摇摇欲坠。 柳惊绝随即加快了脚步与他拉开距离,谁知少年却咬得很紧。 “阿绝哥哥,姜姐姐最近还好吗,我好像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少年故作自然地开口。 丝毫没有觉得当着青年的面,去关切他的新婚妻主,有什么不妥之处。 柳惊绝闻言,抿了抿唇,淡笑道:“妻主她很好,我们每天过得都很开心,前几日她还带我去了棠镇看日影戏。” 闻言,水衣的神情微僵,心口难以遏制地溢出一股酸水。 随即不甘示弱地接道:“这样啊,那姜姐姐去吃巴记那家的辣子鸡丁了吗,我记得她很喜欢。” 水衣简单的一句话,便向青年昭示了他与姜轻霄关系的匪浅,毕竟他随便就能说出姜轻霄爱吃的食物。 柳惊绝一眼便瞧出了少年浮于表面的炫耀之意。 同时也如对方所期望的那般,起了嫉妒之心。 嫉妒水衣竟然陪伴了姜轻霄那么长时间。 还有,嫉妒他如此了解轻轻的喜好。 想到这儿,柳惊绝口中的毒牙蠢蠢欲动。 片刻后,他方悠悠接道:“没有,妻主陪我去吃了小馄饨。” 说着,青年弯眸笑道:“不过我今日才知妻主竟然喜欢吃辣子鸡丁,正好改日可以做予她尝尝。” “谢谢水衣弟弟。” 柳惊绝简单的一句话,不仅向水衣展示了姜轻霄对他的偏爱,还顺便揶揄了他方才说的话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水衣闻言,蓦地抿紧了唇,几乎是从牙缝中才挤出的一句‘不客气’。 就在这时,他望见前路有些坑洼不平,随即打起了精神,快走了几步与青年挨得极近。 待走到凹凸不平的地方时,水衣瞅准机会故作踉跄了一下后,朝着柳惊绝的方向倒去。 他早已做好了对方会向一旁躲去的准备,谁知青年竟直直地站在原地扶住了他。 水衣背上的竹筐如他设想一般地歪斜,里面大半的草药倾倒在了柳惊绝的身上。 “啊,抱歉抱歉!” 少年慌忙站定,一边道歉,一边惴惴不安地观察着面前青年的反应。 这筐草药里,他混入了大量的峯熟草,听村里老人们说这峯熟草可以驱邪。 邪祟挨上,便会疼痛不住,慌忙远离。 那日那只刺猬精喝多了就绷不住露出了原形,而柳惊绝作为他的的朋友,道行说不准还不如他。 他倒要瞧瞧,柳惊绝是什么妖精! 可等了片刻,身旁的青年仍没有什么反应,不仅慢条斯理地拍落了身上的草药,甚至还帮他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峯熟草。 水衣惊慌地眨眨眼,难以置信柳惊绝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没事?” 闻言,柳惊绝眸色深沉地望了他一眼,少顷扯唇笑了一下。 反问道:“怎么,你希望我有事?” 水衣心下一惊,慌乱地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他说着,不敢再看青年冰冷锐利的眼睛,重新又背好竹筐后,逃也似地远离了他。 好在俩人已经走到了山路口,水衣僵着声音对着柳惊绝道了声谢后,便一路小跑回了家。 直到将大门紧紧关上后,他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背后的那一大筐草药水衣都没来得及歇下,便腿软地跪坐在了地上。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与柳惊绝单独相互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手脚冰凉喘不过气,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紧紧地绞住了脖子。 青年的面上有时虽带着笑,却那双眼睛,却冷锐如冰刀。 冷冷望向他时,让水衣产生了一种会被那眼神随时刺破喉管的错觉。 让他现在回想时,还会忍不住寒毛倒竖。 想到这儿,水衣下意识地抚了抚心口。 却立刻觉察出了不对劲。 他随即爬起来将全身上下翻了个遍,甚至将竹筐中的草药全都倒了出来翻找了一圈。 可都没有寻到踪迹。 片刻后,少年惊慌又难过地哭了起来。 他弄丢了姜姐姐送的巾帕。
第29章 二十九个鳏夫 崎岖狭长的山道上, 一少年提灯正在寻找着什么。 待来来回回将今日所有去过的路找了三四遍,甚至旁边的杂草丛都没有放过后,水衣才彻底接受, 他弄丢了姜轻霄送给他的巾帕这一事实。 汗水夹杂着泪水, 黏连着蓬乱的发丝, 沾在少年原本光洁的面颊上。 显得颓唐又狼狈。 那双原本又大又亮的眼睛, 此时也失了光彩。 他拎着手中火光如豆的油灯,擦着眼泪一步步地朝家走去。 步伐缓慢且沉重。 油灯在漆黑的夏夜里烫出一个小小的洞,夜风一吹, 又摇摇晃晃、岌岌可危。那被汗水浸透了的麻布外衣,刮在少年皮肤上时, 又冷又刺。 水衣已经预知到了未来,回家后迎接他的,不会是阿爹的安慰, 只能是喋喋不休的劝嫁与责怪他浪费家中唯一一盏油灯的数落。 一想到这儿,水衣的心中便涌出了无尽的疲惫与绝望。 如果可以,他想永远待在姜姐姐的院子里,听她介绍各种各样的草药和疾病, 以及千奇百怪的故事与传说。 陪她整药材、磨药粉。 待自己到了可以成婚的年龄,便顺理成章地嫁给她, 为她生女育儿、白头到老。 可为什么老天爷连这点要求都不愿意满足他,甚至还要将这一点点念想都夺走。 明明是他先来的不是吗? 水衣多想一刻, 对柳惊绝的憎恶便愈深一分。 甚至开始怀疑, 是柳惊绝将他的巾帕偷走了,毕竟那巾帕是遇到他之后才不见的。 少年越想越气, 甚至控制不住想要找青年当面对质。 可刚向前跑了几步,却又慢慢地停了下来。 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姜姐姐, 已经不属于他了。 就在这时,吊着油灯的麻绳突然断掉了。 珍贵的灯油顿时倾洒了满地。 黑夜中,唯一的一点光,就这样熄灭了。 少年顿在了原地,下一刻,崩溃大哭。 这一旁,水父焦急地站在自家屋檐下,不时地朝着山上张望。 好半晌见到熟悉的人影后,他拖着因长期站立而刺痛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跑到水衣面前。 看到他手中拎着的破碎油灯后,便不由分说地拧住了他的胳膊,啪啪啪地打在了少年瘦弱的脊背上。 又气又急地吼道:“你这个死孩子,又跑到哪去了,大半夜的跑上山,还把家里油灯给弄坏了,想气死你老爹是不是!” 骂完之后,水父便觉察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他将呆愣愣的水衣扯回了家,又将灶台里的余烬点燃,接着跃动的火光,看清了少年此刻的神情。 苍白的脸上,原本那双又大又圆的杏眼,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当晚,水衣便发起了高烧。 不仅人一直昏迷不醒,还总是说些胡话。 水父见喂了几幅药却没效果后,便怀疑儿子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遂即便托人去隔壁村请神公来看。 神公被请来后,先是掰开水衣的双眼,看了下眼底。 接着又接连看了他的十根手指与脚趾。 最后去让水父找一颗鸡蛋来。 水父在一个破旧的瓦罐里,掏出了家中唯有的一颗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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