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噎着哭道:“姜姐姐、姜姐姐她掉悬崖下了......” 水衣话还未说完, 便见青年蓦地推开了他, 身形踉跄地朝着山上跑去。 “妻主!” “妻主!” 少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待听到柳惊绝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后,他的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隐晦的畅意。 随即又快速地爬起,追上了青年。 “阿绝哥哥, 等等我,我带你去!” 二人几乎是一刻不停地朝山上跑去, 期间柳惊绝的脑中一直在嗡鸣作响。 心脏更是疼到发紧,全身遏制不住地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脑中心中惟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轻轻不能有事。 再无余力思考其他。 待被水衣带到一处崖顶时,柳惊绝才勉强寻回一丝理智。 不仅立刻驱使了整座如晦山的蛇族寻找姜轻霄,并用灵力传唤了附近的白此唯。 随着西沉的残阳, 四周的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极目远望, 沉沉的黑云中闪电一滚而过,似有惊雷在酝酿。 高而陡峭的悬崖上, 没有密林的遮挡, 呼啸的狂风将二人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此时,站在崖边的柳惊绝正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探寻着四周是否有姜轻霄来过而遗留下的气味。 可深嗅了一圈下来,空气中只有暴雨来临前愈发浓重的水腥气。 遍寻不到那抹熟悉浅淡的药香。 青年惊疑地蹙紧了眉。 随即,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一言不发的少年,冷声问道:“妻主在哪?” 闻言,水衣故作疑惑地眨眨眼,“姜姐姐就是在这里掉下去的,阿绝哥哥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他说这话时,山下的小蛇已经给了柳惊绝反馈。 说并未在崖底发现小医仙的踪迹,反而在一户人家门前看到了她的身影。 此时正背着药箱往家赶。 所以......他这是被人给耍了。 闻言,柳惊绝那心口因姜轻霄的失踪而泛起的剧痛稍稍褪去,继而漫延上了一股愤怒。 他微微眯眼看向面前状作无辜,还在戏耍他的少年,眸中杀意毕现。 可随即,青年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压抑下了那股躁郁。 他居高临下地乜了身侧水衣一眼,面上寒意凛冽。 说出口的话威压甚重,裹着崖顶的寒风齐齐朝少年袭来。 “不要再有下次,否则......” 柳惊绝警告的话,点到即止,随即再不给对方任何眼神,抬脚便想向山下走去。 谁知他刚经过少年身边,便被他突地喊住了。 “柳惊绝!” 青年脚步一顿,面上闪过浓重的不耐与厌恶,不想对水衣的叫喊做任何理会,作势朝前走去。 可就在下一刻...... “柳惊绝,别装了,我知道你是妖!” 少年尖锐的喊声在他身后响起。 霎时间,崖顶的风好似凝固住了一般,柳惊绝的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好半晌,他方缓缓地转身看向水衣。 面前的少年在说完那番话后,显得十分的兴奋,眸中跃动的亮光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与嫉恨。 “你是妖,蛇妖。” 水衣见青年终于停下脚步,正眼看向了自己,他强压着心口的激动,笑着重复道。 谁知,青年面上并没有他设想中的惊慌失措,而是一反常态的平静。 诡异的平静。 随后,水衣见面前的青年对着自己淡淡一笑,眼神却分外凉薄,带着讥诮。 柳惊绝缓声言道:“听闻你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怎么?是把脑子烧坏了吗。” “说的这些痴言乱语,我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闻听此言,少年气愤地瞪大了眼睛。 “你......” 可下一瞬,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迅速从随身的布袋中,掏出了一把五谷,扬手冲着青年的面门而去。 柳惊绝随即抬手抵挡,可有些谷粒还是打到了他脸上。 一股难忍的剧痛激得使青年下意识地闭眼。 再睁眼时,瞳孔骤缩成一竖,锋如麦芒。 苍翠栉比的鳞片寸寸浮现在眼周,散发着诡异的光。 水衣被这骇人的一幕彻底吓到了,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喝喝地喘着粗气,心中既害怕又兴奋。 没想到,真让自己猜对了。 可随即,他便被人大力地掐住了脖颈,再呼吸不能。 翡色的鳞片如水面快速融化的薄冰,瞬即消失不见,青年的面上恢复如初。 唯有那双非人的竖瞳犹在,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仿佛一双锋利至极的冰刀,想要将面前人,寸寸活剐。 柳惊绝毫不费力地单手将水衣举到半空,带着他缓步走到崖边,扯唇对着脸色铁青的少年笑问。 “就那么想死?” 声音平静,却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水衣不管不顾地扣紧了他的手臂,指甲抓挠着柳惊绝的皮肉,脚下悬空无助地扑腾着。 惊恐的面上涕泗横流。 柳惊绝的手臂坚硬如石,任凭少年如何挣扎,都撼动不了半分。 “你、你不能、杀、杀我......” 好半晌,水衣才从喉咙里拼命地挤出这句话。 青年微微眯眼,哦了一声,好似在对这句虚妄之言发出嗤笑。 水衣张大了嘴巴,胸口因无法呼吸而闷窒得生疼,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嘶哑着声音说道。 “你、杀我了,姜、姜姐姐不会再、和你、一起......” 听他提及姜轻霄,柳惊绝的竖瞳渐渐外扩,理智也在缓慢回拢。 思索再三后,他压抑着强烈的愤怒与杀意,慢慢地退离了崖边。 此时,得到消息的白此唯也赶了过来。 “阿绝!” 柳惊绝闻言松开了桎梏着水衣脖颈的五指,少年瞬时间脱力跌倒在地,随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白此唯见状几步赶到柳惊绝身边,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象,问道:“怎么回事?” 闻言,柳惊绝望了他一眼,用心语大致说了情况。 白发少年随即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而这时,地上的水衣也踉跄着爬了起来,他看着无比眼熟的白发少年,认出了他便是那次喝醉了酒化成原形的大刺猬。 他摇摇晃晃地勉强站稳,随即便用粗噶的声音笑道:“我猜得没错,你们果然都是妖!” 白此唯闻言,望了柳惊绝一眼,毫不避讳地当着少年面问他,“杀了吗?” 说着,便要动手。 水衣后退了一步,连忙大喊,“你们不能杀我,我若是出了一点意外,便会有人将你们是妖的真相告诉姜姐姐,到时候,你别想再和姐姐在一起!” 他说着,一转头色厉内荏地瞪着柳惊绝。 白此唯闻言眉头蹙得愈深,刚想抬手却蓦地被身旁的青年抓住了手腕。 望见好友疑惑不解的眼神,柳惊绝蹙紧了眉,沉声缓道:“他方才说了没错,我们不能杀他......” 如果冒险杀了水衣却找不到他口中可以告密之人,后患无穷不说,即使有幸瞒住了姜轻霄,可凭借她的聪明才智,难免会有被她发现的一天。 与姜轻霄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柳惊绝很清楚,她的底线是多么的不容践踏。 若是有朝一日事发,柳惊绝不敢保证他可以挽回姜轻霄。 更无法承担失去她的风险。 “可那怎么办?” 白此唯焦急地言道,“不能让小医仙知道你是妖的身份,否则......” 否则,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柳惊绝深谙这个道理,也知晓他这是被人完全捏住了七寸,可他不想束手就擒。 青年望向站在他对面的少年,少顷冷声言道:“你想要什么?” 水衣竟惊讶于柳惊绝这么快便向他妥协了,怔愣几瞬后,随即兴奋地弯起了眼睛。 他喘着粗气,忍着喉咙的剧痛,艰难地说道:“第一件事,我要很多很多的钱。” 说这话时,水衣的脑海中想的是阿爹那张苍老而又疲惫的脸。 阿娘死得早,是阿爹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在这个世道,死了妻主还拉扯一个孩子十分的不容易。 不仅会被同村碎嘴子的男人们冠上克妻的称号,更会因害怕对方勾引自家妻主,而联合起来敌视针对。 水衣小的时候,便总是瞧见村头的那几个地痞老光棍,在他家门前附近徘徊。 但凡逮住机会就要调.戏一下阿爹,每每想到那时阿爹屈辱恐惧,却又不得不陪着笑脸和她们周旋的样子,水衣就恨得牙痒痒。 更是无数次地想过,自己若是个女儿身就好了,这样长大后便能保护阿爹。 在确定这个愿望不能实现后,他便开始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所以水衣想要钱。 很多很多的钱。 闻言,白此唯竖起了眉毛,下意识地回道:“没有!” 他们是妖,哪里来的钱,如果有钱的话,自己也不会下山去偷酒喝了...... 水衣撇撇嘴,神情略带讥讽地说:“你们不是妖吗?就这么无能,连银子都搞不到?” 被戳到了痛处的白此唯抡拳就要揍他,谁知手臂刚抬起便被柳惊绝拦住了。 柳惊绝定定地看着面前得势忘形的少年,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我可以给你想要的钱,就当是封口费,只要你以后不要......”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水衣蓦地打断了。 “慢着,我还有第二个要求。” 柳惊绝闻言微微眯眼,直觉他口中的要求会与姜轻霄有关。 水衣笑得开心,一字一句地言道:“我要你......离开姜姐姐!” 果然。 闻言,柳惊绝的心脏好似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疼得他下意识地低吼道:“绝无可能!” 少年对他好似被踩到了死穴一般剧烈的反应,显得十分的喜悦。 水衣舒畅地吁了口气,甚至觉得脖子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他斜了青年一眼,继续道:“你是妖,人人得而诛之,根本就配不上姜姐姐。” 他说着话时,眸中的嫉妒再无掩饰,轻易便将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给掀开了,霎时间,埋藏在心底的不满与怨恨如不能窥见日光的毒蟲,密密麻麻、四散溃逃。 柳惊绝望着面前狼狈不堪,却又梗着脖子妄图与自己对峙的少年,上下扫视了其几眼后。 蓦地轻嗤一声,昳美的面上闪过讥讽之意。 他点了点头,“我是配不上轻轻,可你就确信自己能配的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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