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约素默默摇头,心道,真不愧是来御史的子孙,残暴狠毒,简直一脉相传。 只听刘若竹顺着他的话继续说:“我其实今日来,一是拜访老夫人,二来,也是想找你谈谈,看能不能找到一丝线索,把这个可恶的兔崽子找出来。” 裴约素可算是知道为何这刘侍郎,年纪轻轻的,就稳居正三品,这官场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历练得出的。在达到自身目的的同时,还叫对方心情愉悦,这就更难了。 裴约素自认自己不是这块料子。 怪不得吴县令要把这案子直接甩给刑部呢。 话一旦说开,来玄之觉得刘若竹这人坦诚,便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出。 “这老鸨死得也不冤。先前,同云烟欢好过的男子里,有不少都在酒足饭饱后说过要替云烟赎身,买来做妾的鬼话,但是,那哪能当真呢?偏偏云烟死了,这老鸨就处处上门,找这些男子要钱。” “也来过这儿?”刘若竹有些讶异。 “这倒没有,她哪儿敢呐。她敢上门去讹钱的,无非就是一些做买卖的商人。”来玄之满脸讽刺。 在来玄之这样的人眼里,老鸨的命,大约还不如自己养的一只鹦鹉的命值钱。 “原来是这样。”刘若竹若有所思。
第23章 红粉骷髅 几人走着,已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前。 刘若竹在来玄之的陪伴下,入内向来老夫人请安,而裴约素作为「婢女」,只能守在屋外。 老人家都喜欢热闹,刘若竹又颇受长辈宠爱,于是便将他留下用中食。如此,裴约素也不得不留在了来府,和下人们一道用饭。 虽说来府的伙食很是不错,但下人们也只能吃主人们吃剩的饭菜。裴约素在逃难的路途里,吃过野菜,喝过河水。但她骨子里的清高,绝不允许她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于是,下人们聚在一处用饭,她独自一人装了些没人动过的茶点,坐在台阶上慢慢吃。 裴约素的嘴巴不停歇,耳朵也没空着,不断有闲话往里钻。 “九儿死得真可怜,听说从井里被捞上来时,人都泡肿啦。” “谁让她跑的,要我说,一个买来的丫头,能被郎君看上,是她的福气。” “那让你去跟郎君睡,你去不去?瞧你这细皮嫩肉的,郎君也一定喜爱,拿鞭子抽得你皮肉开花。” “去,去。” 裴约素皱眉,看来这来府惯不把女人当人,更不把买来的女人当人。 只是,贵族阶层打死一两个贱民,只需赔偿些金钱就好。如果民不举,官也可不究。换句话说,若是云烟和老鸨之死没有闹得如此轰动。就算人真是来玄之杀害的,也是默默赔些钱了事。 又等了会儿,刘若竹才从老夫人院中走出,同裴约素一道回去。 马车上。 刘若竹忽然问裴约素:“你对来玄之如何看?” 裴约素早知他要听自己的意见,故而脱口而出:“我认为云烟和老鸨都不是他杀的。原因有二,其一,云烟死状极惨,凶手一定与她有很深的仇恨,来郎君拥有那么多女人,就算云烟得罪他,他也根本不会多在意。一只蝼蚁,捏死就行,何必大费周章。其二,谁会傻到杀了人,还仍在自己家门外呢。” 刘若竹不假思索道:“继续说。” “其实我还是觉得傅郎君的嫌疑更大,因为他有合理的动机。有人看到过他与云烟发生冲突,他那么爱云烟,似乎将云烟当作了他的唯一,可是他却不是云烟的唯一。比起那些世家子弟,他对云烟的爱更加深刻,有爱才有恨。再加上青楼的老鸨又极看不上他。他会不会心生恼意,一不做二不休呢?”裴约素说到后来,声音又萎顿下去,“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傅郎君的话没有漏洞。” “没有证据,可以去找。”刘若竹顿了顿,又道:“除了傅辰良,你还觉得谁的嫌疑比较大?” 裴约素想了想,皱眉道:“那几个富商,还有他们的妻子。老鸨上门去闹,定然叫富商颜面扫地,他们的妻子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刘若竹顺着她的思路往下去想,“这确实是个突破口,就算跟老鸨的死无关,也说不定能套出些关于云烟的消息。不过……” “我可以和他们的妻子去聊,刘侍郎为我安排妥当就行。”裴约素极主动地将事儿揽了过来。 刘若竹对她的主动感到极不适应,但是他将她拉入局的,所以现在,他仿佛就没资格叫停。 过了会儿,他转移了话题,“今日在来府的那个小丫头,你喜欢吗?” “我?”裴约素想起那张稚嫩又充满绝望的小脸,一时不能确定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若是你还看得上,便送与你做婢女。你的身边,也确实缺个能照顾你的人。”刘若竹正经道。 裴约素微微诧异,半晌后才问出一句:“可这不是来郎君送给你的婢女么?” 你还对那婢子露出好色的眼神呢。裴约素腹诽道。 “我家婢女太多,要她,是为了救她,不得已而为之。”刘若竹淡淡道。 裴约素没说话,只微微点头。虽说,她知道刘若竹还不至于同来玄之这类人混在一处。不过他那直勾勾的、充满欲念的眼神,可是叫她记忆深刻。 一个人心机深沉,竟到演戏都如此逼真的地步,令人陌生。不过话说回来,刘若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裴约素似乎也不能就此下结论。毕竟……认识的时间也不是很久。 刘若竹总能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揶揄道:“裴小娘子以为如何?我买下她,难道是为了同来玄之切磋房中之术么?” 裴约素心尖骤然一跳,“你同我说这些作甚?” 刘若竹唇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裴小娘子可是深谙这些的,某以为,小娘子是不会害羞的。” 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验尸是验尸,闲谈是闲谈,怎可混为一谈?裴约素完全不想理会他。 可他望向裴约素的眼神里,又忽地多了几分对方看不懂却害怕直视的怜惜,“你一直在照顾别人,其实吧……我就是希望有人可以照顾你。” “我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不用麻烦。刘侍郎若是心善,大可放她走。”裴约素避开刘若竹的眼神,故作强硬道。 “诶,我放她走,若是来玄之知道了,心中就该有意见了。只有我假装玩腻她,丢给婢女当婢女,才算合理。”刘若竹总有自己一套歪打正着的道理。 “真的不必。”裴约素依旧推辞。 刘若竹往她身边凑了凑,态度亲近道:“我与裴小娘子一见如故,裴小娘子实在不必与我客气,就当是……你阿兄送你及笄的一份贺礼。” 裴约素已是万分诧异,她探出脖子,嗅了嗅刘若竹身上的气味,是淡淡的沉香味。 “刘侍郎,你没有饮酒,怎么竟说胡话呢?” “裴小娘子一人在长安,孤苦伶仃,我虚长你几岁,也做得你阿兄,你竟不愿意?”刘若竹挺胸,作出一副倜傥的模样。 裴约素「啧啧」称奇,“我以为那傅郎君喜爱当人阿耶就够奇怪了,原来刘侍郎也有此等嗜好,喜欢当人阿兄。我离开长安许久,竟不知长安的郎君都变成这样了。” 刘若竹眼眸一亮,迅速抓住裴约素话语间的关键词,“裴小娘子原是长安人氏,我以前可没听你提起过。” 裴约素一愣,面色苍白无力,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却偏偏这人是个极聪明的,自己乱糊弄,是糊弄不过了。 “祖上曾在长安落脚,后来家道中落,我便去往阿娘的故里。后来,阿娘的家人容不下我,将我送与一仵作抚养。我养父母故去后,我无处可去,想来还是落叶归根的好。”裴约素一时编不出谎话,便选择说了真话。毕竟这样没有漏洞,却隐瞒了最重要的信息。 刘若竹怎肯轻易放过她,他幽幽而道:“裴小娘子的阿娘,可是彭城刘氏?” 裴约素双目睁圆,一阵心悸,差些要从座上跳起来。
第24章 红粉骷髅 马车因裴约素不同寻常的举动,往一边侧去。马受了惊,忽然扬蹄,嘶鸣一声,在街道上狂奔起来。 裴约素险些摔倒,刘若竹一手拉住帘绳,一手扶住裴约素。 “裴小娘子,当心!” 马脖子用力一甩,马车内的裴约素好不容易站稳,又蓦地摔进刘若竹怀里。 丝滑柔软的触感,伴随阵阵清幽的沉香气味,顺着鼻腔缓缓上升。裴约素脸色转作绯红,那股绯红甚至蔓延到了颈后。 刘若竹看着她张皇娇媚的模样,是从没见过的样子,心跳也不免快了几分。他怀中的娇软令他生出恋恋不舍的感觉。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很想拥着这股感觉走下去。 “吁——”马夫终于制止住惊吓的马,他回头冲这帘子后的主人家致歉:“是属下没有管好这马,令郎君和小娘子受惊了,请郎君责罚。” “无妨。”刘若竹故作平静。 他与裴约素互望一眼,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而裴约素也意识到自己此番姿态的不合时宜,两人仿佛被热铁烙到一样,迅速弹开。 马车抵达南山堂时,刘若竹掀开车帘,望着裴约素回去。 裴约素不知在想些什么,三步一回头,忽然站住,“刘侍郎接下来要去何处?” 刘若竹一顿,“去人市瞧瞧,那里不适合你去,你先归家歇息。” 裴约素点点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刘侍郎待自己的态度,温柔得过分。好像……他看破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自从疑似看破自己身份后,就对自己照顾有加。 这是为什么呢?一切仿佛隔着层迷雾般,叫人看不真切。 她心中百般忐忑,可又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说:这并非地狱来的索命衙差,而是上天赐予之礼,定要大胆去拆才是。 另一边。 刘若竹领着阿茂、阿则,并其他两名手下,去了人市。 这里一向热闹,路的两旁,人牙子领着各自手里的奴隶,向往来的管家或有钱人吆喝。胡奴被关在笼子里,或戴着手铐脚铐,站在那儿;良家子则头上插标,跪在地上;昆仑奴则聚在一处,向往来的行人展现自己是如何体壮如牛、踏实肯干的。 在这些奴仆里,当属昆仑奴最受欢迎,来一批,就会被长安的贵族们瓜分完。 不过,刘若竹可没有兴致看这些,他走进一条幽深的胡同,敲了第一家门。 一个身形矮小,动作鬼祟的男人开了门,见是刘若竹,面上一愣,但还是让开身子,打算迎他。 “刘侍郎怎么会亲自来?是来挑货的么?”男子热情道。 刘若竹一行人入内,见不大的院子里,捆着七八名年纪轻轻的少女,最小的,不过才七八岁的模样。与人市上那些卖女儿的父母不同,这些小女孩儿各个被打扮得极其妖艳,与各自年纪根本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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