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作孽也是你作孽,如果当初你将我嫁给大虎,就什么事都没了。你那个没用的小儿子,就是废物一个。你不信是吧?那咱们现在就带着铲子,我挖给你看。”我揪着她的衣裳,就要出去。 这些天,我总被她烦扰着,当下,我有种捅破天的欲望,突然就想拉着大家伙儿一起去死,谁也别想好过。 阿家忽然变得怯懦,她一只往后缩,不肯依着我。 有时候吧,人将火种丢在纸旁,总担心会起火。真一把火将纸烧个干净,心里也就舒坦了。 自那以后,我和王大虎光明正大地嬉闹,慢慢的,到光明正大睡在一块儿。 阿家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她不愿管。邹珠仍旧沉默着,她不敢管。 我越看邹珠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内心就越是得意。出嫁前,是我的奴仆,出嫁后,也只能继续被我压制。 夜里,我躺在大虎的怀中,娇媚地冲他道:“等我给你生个儿子,你把邹珠那个黄脸婆子休掉好不好?” 我满心以为大虎会直接答应我,谁知,他犹豫了一下,“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我离开他的怀抱,直直地看着他,冷笑道:“我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还存着这种坐享齐人之福的想法呢,你以为你是什么王公贵族吗?我呸!” 我一记唾沫吐到他脸上,他也只是沉默着。我看到他这副闷头闷脑的样子,突然就想到隔壁屋子哄孩子入睡的邹珠,心下厌恶不已。 大宝的哭闹声恰如其分地传到我耳中,我恨不能掐死他,让他闭嘴。这个小东西,不但夺了这家子供养我的钱银,还总是时不时啼哭惹我生气。 偏偏一直沉默着的王大虎听到孩子哭声,忙下了榻,忙不迭道:“我,我去看看孩子。” “去吧,去了就死那边,别再回来!”我冲着他的背影骂道。 他也仅仅是愣了一下,随后还是离开了。 我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我一身的娇柔妩媚,居然输给了一个只会哭闹的孩子。这天晚上的被窝特别冷,冷得我一整夜都没睡着。 这夜过后,王大虎居然过回了以前的日子,有活儿就去做,挣了钱,就买东西回来,送给我和邹珠。 有时是吃食,有时是首饰。 我蓦地想起小时候,阿耶买回来的糖葫芦,也是双份,我和邹珠一人一份。 我最见不得这种「公平」了,我比她年轻,比她好看,比她有主见,我凭什么跟她拥有的东西一样。 我站在一旁,看着大虎和阿家围着邹珠怀里的孩子,一家子其乐融融,似乎只有我才是那个外人。 为什么都这么久了,我的肚子却没有动静呢? 我看着那个孩子,那个肌肤雪白,柔软得根本不像邹珠和大虎的小儿,希望他死掉的念头在心中愈来愈强烈。 接下来的日子,因着寒潮过去,天气偏热的缘故,我们这冬日缺水的地儿,居然罕见得接连落雨。 我坐在屋檐下,看着雨一点一点落下,打在地上,坑坑洼洼。 从小就听阿耶说「水滴石穿」的道理,水的力量虽小。可若是持之以恒滴在石头上,也能将石头滴穿。 我看着眼前这一片坚硬的泥地被雨点砸出的痕迹,有些出了神。 脑子里,不由地就出现王大宝哭泣的模样,他那颗柔软的脑袋,如果被雨水这样一滴一滴……我想着想着,唇角忽然泛起一丝笑容。 我找了好久,最后看到大虎买给儿子的拨浪鼓,眼前一亮。 白日,我将阿家晒干的钩藤偷了些出来,掺进他们的饭食里。 夜里,我趁他们熟睡下,来到他们房中,捏着鼓柄,对着大宝的额头一下一下……外面的雨似乎下不停似的,我认为,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暗示。 很快,你就不会再吵闹啦。你去地底下陪你阿叔吧。 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一切居然能被她破解——那位小娘子周身的气度十分不凡,明明也不是相貌多艳丽,却淡扫蛾眉也能眉眼勾人。 我后来再没见过她,我被投入狱中,日日面壁时想着,我应当是不后悔做这些的,我只是生错了人家,嫁错了人,又受乡下亲戚所连累。 我本该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站在阳光下,向世人展现自己的绝代风华,就像她一样。
第13章 红粉骷髅 立了春,雪便化得极快。 这日早上,裴约素还在梦中,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严婆子去开门,回来用手语和她比划,意思是门外的人是来寻她的。 “找我?”裴约素一把掀了布衾,将衣裳层层叠叠地穿上,又打了热水洗漱,这才从里屋往外走。 门外,长安县县衙的不良帅秦义领着手下,已等候多时。 见着裴约素,秦义客客气气说明来意:“裴小娘子,咱们吴县令想请你过去衙门一趟。” “不良帅可知因何事?”裴约素内心有些戒备。 “是因一桩新的案子,具体的,我也不便多说,小娘子去看一眼便知了。”秦义道。 “我并非公门中人,又是一介女流,恐怕是不便。”裴约素打算推脱,她先前卷入王家小儿的案子,无非是看不得管大夫蒙冤。但现在,无论什么样的案子都与自己干系不大。 回来长安,裴约素想要替亲人伸冤,时机未成熟前,早早暴露了自己,很危险。 说着,她就要掩上门,却被秦义粗鲁地拦住,他红着脸,有些急了,“小娘子,县衙仵作因病歇在家中,此案事发突然,又极其复杂,咱们县令心中十分仰慕小娘子的能力,是真心请小娘子帮忙的。” “长安的仵作又不止一个,实在不行,可去万年县借人,为何……”裴约素的话还未说完,即被秦义打断。 “此案死者是如小娘子一般的妙龄女子,死状凄惨。小娘子当真忍心让她有冤无处申诉么?”秦义道。 如此,裴约素无话可说,心中已然松动了一半。 她虽看着性情冷淡,冰山下却是火种。见不得人间疾苦,更见不得与自己同为女子,受尽种种非人磨难,走向绝人之路。 秦义见她同意,不禁松了口气。 他心中想着,果然还是吴县令有办法。来时,吴县令就预知裴小娘子可能会拒绝,才教了他这一套说辞,还真派上用场了。 裴约素回身,同严婆子比了手语,示意自己出趟门。若是管大夫和管大哥问起,麻烦告知。随即,又回屋取了些东西。 “不良帅,我们现在可以走了。”裴约素道。 她走出门,发现不远处竟停了辆马车,见着自己,车夫忙驾了车过来。 “裴小娘子,这是咱们吴县令雇的,专程来接小娘子的。”秦义解释道。 裴约素略蹙眉,暗道,吴县令如此大的排场来请自己,想必这个案子真不简单。她踏进马车的那一刻,心中却微微不安了起来。因为她并无十分的把握,能帮到这个忙。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地方。 裴约素下来一瞧,竟不是县衙,而是倚翠阁。 白日的青楼冷冷清清,全然没有夜里追欢卖笑、黯然销魂的样子。此时,门外被衙门的不良人把守,闲杂人等进出不得。早起的百姓路过,纷纷窃窃私语。 “死者是青楼女子?”裴约素边走边问。 “是倚翠阁的头牌云烟姑娘。”秦义压低嗓子,又看了眼四周,接着道:“此事涉及长安各世家大族,干系重大。 大约是裴约素答应了帮忙,秦义倒也没再「不便多说」了。 裴约素听到此事关系各贵族世家,心中懊悔不该多管闲事。可如今,开弓哪有回头箭的道理? 硬着头皮进到楼里,一股刺激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吴伯甫见着裴约素,瞳孔一亮。 “裴小娘子来了。”他亲自迎过来,倒也未多寒暄,直接进入主题:“死者云烟,青楼的头牌。昨日一夜未归,今早天不亮被人发现死在倚翠阁门外。死状……死状凄惨无比。尸体被抬进了龟爪子的房间,那里阴冷,比较适合存放尸体。” “我去看看。”裴约素将姜片塞入口中,又将手擦净,这才被衙役领着,去往房间。 离房间越近,血腥味儿越浓。裴约素已经好几年不曾闻过这样的味道,站在门外许久,这才适应。 见到尸体的一刻,裴约素终于能明白,为何见惯这些的老官吏也会皱着眉头,不忍描述尸体的死状。 躺在地上的女尸衣不蔽体,裸露出大半玉瓷般的肌肤。她的双臂被砍下,嘴唇被割掉,整颗心更是被人挖走。 死者布满血丝的双眼仿佛要凸出来,皮肉模糊没了嘴唇,呈现粉色的口大张着,一头青丝浸在血水中,已经干涸。 生前再好看的人儿,以这样的死状呈于人前,也只剩下恐怖与恶心。 裴约素压下心头不适,蹲下身,开始查验尸体。 “死者女性,双十年纪,尸体颈部已出现块状尸斑。”裴约素拿手指轻轻压住再松开,“按压褪色,死者死亡时间应在两个时辰之前,也就是卯时。” 她再细看死者被切断和切开的双臂、嘴唇,“皮肉被切开部位有向上紧缩痕迹,这是生前伤。也就是说,她是在还活着的时候,被人割了嘴唇、切断双臂的。” 此言一出,记录案情的小吏笔头一顿。 吴伯甫神色凝重,而裴约素紧皱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她又看向心房处,随即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心房处皮肉不见紧缩,是死后伤。” 这也就说明,凶手虽穷凶极恶,却还没到彻底癫狂的地步。不过,他能在一位妙龄小娘子还活着时,做出这样的事,也够令人惊悚的了。 最后,裴约素请吴伯甫一行人暂避,自己要检查死者的私密处。 待她出来时,神色平淡,“死者生前与人有过敦伦行为。” 裴约素丝毫不惊讶的原因在于,青楼女子被杀,大都跟情断不了干系。而吴伯甫也是神色如常,是因为他知道昨夜与云烟有过亲密行为的人是谁,同时,这也是令他烦闷的点。毕竟,那可是京兆杜氏的子弟。 “尸体已经验完,我是否可以归家去了?”或许是怕吴伯甫硬留自己,裴约素又添了句:“我还要回去给师傅和管大哥煎药,有些病人也还在等着我。” 裴约素的直觉并非毫无道理,吴伯甫如此礼遇她,确实不是只想让她来验具尸体。 “裴小娘子且慢。煎药一事儿,我可以安排人去做。至于那些病人,若实在等急了,我可请济世堂的大夫去南山堂为他们诊治。”吴伯甫慢悠悠的两句话,直接断了裴约素所有的后路。 “吴县令,不用如此麻烦。”裴约素从不谄媚,这时,却少有地挤出一丝假笑,希望吴伯甫能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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