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悉她的剑法,昨天夏府的那个黑衣人,剑法与她很像。而且…她今日手上也有伤布,我总觉得,不是巧合。” “你是说韩公与此案有关?” 她接话,陆远笑了笑:“若果真如此,这案子就难办了。不过…倒是很有趣。”恰在此时,案卷室的门被扣响,青鸢起身去开门,正好与窈娘打了个照面。这次她看清了,窈娘的右手虎口处果然缠着一圈厚厚伤布。 “陆大人在么?” 窈娘开口,声音柔婉,青鸢匆忙点头,就要去喊陆远,却被陆远拎着后衣领一把拽到身后,用高个子把她与窈娘严严实实挡开来。 “何事?” 陆远抱着臂,皮笑肉不笑。 然而在青鸢看来,面前却是一对俊男美女赏心悦目的画面。两人都佩着羽翎卫的错金长刀,连看人时眼尾上挑的高傲神情都那么相似。 “九千岁今夜请陆大人去韩府花园,赏花听曲。” 她用两根手指夹着一张拜帖塞给他,陆远接过,随手翻了翻,放进怀袖里: “为何?” 窈娘轻声一笑:“看来陆大人忘了,明日是我的生辰。” 她深深看了陆远一眼,眼波流转,看得青鸢都一阵酥麻。 “哦,过生辰。” 陆远波澜不惊地点头。 窈娘走了,陆远才把身后的夏青鸢捞出来,才发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她现在却无比安静…甚至还有点颓丧。 “方才韩府的拜帖,有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陆夫人。” 他摸了摸鼻子,把拜帖生硬塞进她手里: “晚上随我一起去,这是公务,不许拒绝。” (二十一) 夏青鸢随陆远走出羽翎卫官署时,一路上依旧反常地沉默,甚至没有选择坐陆远的马车,而是单独骑了一匹马,跟在陆远的马车后。随后路上就出了事故。陆远只听车外一片喧哗吵闹,掀开车帘看时,却差点没气晕,只见夏青鸢正双手支地撑在地上,身下压着一个白衣男子。不远处烟尘滚滚,想是方才有人冲撞了谁家的马车,被青鸢及时出手相救。那白衣小子面庞白净,看青鸢时一双桃花眼乱飘…居然还在微微扶着她的腰。陆远发自内心地冷哼了一声。 夏青鸢刚要支撑着站起来,身后却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拦腰捞起站好:“刚没有看住你一刻,就又捅了篓子?” 他声音严厉,她却难得地没有顶嘴,眼里甚至还有一丝委屈。她委屈什么?陆远想不通,就也回瞪她。 此时那白衣男子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这位小姐。原来是在羽翎卫当差。” “我夫人,确是在羽翎卫当差。” 陆远不仅没放开握在她腰上的手,还往他身边更近地带了带。然而下一瞬,夏青鸢却掰开了他的手,朝那白衣公子笑得温柔: “我看公子方才行路恍惚,才出手相救,不用介怀。” “姑娘,哦不…这位夫人。敢问,若在下有事相求,能去何处寻你?” 夏青鸢愣了愣。白衣公子一双含情目里泪水依稀闪烁,确实是我见犹怜。她一时心软: “去陆府,说找夏青鸢便可。” 然后她听见背后陆远磨牙的声音。回头一瞥,发现陆远竟然有一丝丝生气。 他生气什么?她想不通,就也回瞪他。 (二十二) 韩府的花园很大。不仅有湖,湖上还有游船。当夏青鸢站在船头遥望湖面灯火朦胧时,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感叹:“有钱真好。”她今夜为赴宴,破天荒地打扮了一回。然而陆远一上船就在人群里一眼望见了窈娘,匆匆嘱咐了她两句,就抛下她跑去找窈娘了。她百无聊赖地呆在船头,远远望着人群中依然显眼的陆远和窈娘。两人在璀璨灯火下脸挨得极近,谈笑风生。窈娘伸出手递给他一杯酒,陆远眉头微蹙,像是在心疼她的伤口,夏青鸢不再看下去,转而去船头另一边吹风。然而她却在船头望见了白日里救过的那个公子。他梳洗换装后,比白天看起来更俊秀许多,与她点头致意后擦肩而过,她手里突然多了一张手帕。 “这是证物。”白衣男子对她低头耳语。“还望夫人妥善保管。吾辈冤情,尽在此物上。” 她攥紧了绢布藏进袖笼,对他郑重点头。在那人走时却又拽住他袖口,低声问:“为何是我?” 那公子笑,笑容里有万千未说出口的话:“身处高位,能见尘埃。舍生忘死,勇毅果决。” 他苦笑一声:“今日街巷中之试炼,唯有你一人通过。” 她还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那人却已离开。然而不远处,陆远早已将刚才青鸢与男子暧昧耳语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与窈娘匆匆话别,就转头去找青鸢。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在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游船是一艘巨大的龙舟,可容纳数百人。陆远逐个拨开人群找寻,却是哪里都没有她,夏青鸢去哪里了?难道…是被那个白衣小子带走了?想起方才两人耳语时的亲昵模样,和她主动拉住那人衣袖的手,陆远觉得心里一紧,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游船有两层,最高处的龙首视野最开阔。他攀上最高处,却看见那里刚摆好了宴席,窈娘正站在龙首边,对他笑着招手。 “陆大人来得正及时,刚要开宴。” 说罢又低声凑近他补了一句:“听闻大人为今日安排了烟火,窈娘谢过大人。只是这烟火,怕也不是为我所放的吧。” 他眉毛挑了挑,转头看她。“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窈娘。” 她自嘲般地笑一声:“不过是因为前几日,有人说我不关心身边之事罢了。” 两人并肩站在船头高处,恰在此时,身后湖岸边燃起灿烂烟花,在他们身后盛放,把两人照得恍若神明,也就是在烟花照亮夜空的那一刻,陆远看到了站在一层甲板船头的青鸢。 他们遥遥相望,他才突然发现今天的青鸢格外好看,那身绛红点金的齐腰襦裙与轻纱半臂很合身,鬓边垂着一只流苏金凤钗,是他特意托付宫内监订制的。只有戴在她发间时才会簌簌晃动,翩然欲飞。 他的青鸢,只是她今天的神情一直郁郁不乐,是因为白天遇见了如意郎君,却意识到自己还有婚约在身么?接着他发现她眉毛蹙起,伸手在眼角擦了擦,转过头去。她在哭?她俯身倚在甲板阑干上看风景,陆远迅速转身向楼下飞跑去。 烟火一朵比一朵开得盛大,在他身后燃得华丽灿烂。船上的人都在仰头观赏,发出阵阵赞叹和欢呼。只有陆远无暇他顾,一心一意地穿过人群,往她所在的方向飞奔。当他终于到了甲板上,看见尽头的青鸢时,他已经气喘吁吁。 “青鸢!” 他的声音淹没在烟火喧闹声里,然而她竟然听见了,缓缓回过头。看见是他,眼里满是震惊,继而破涕为笑,两眼弯弯成月牙。 陆远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响,正要走向她时,又一朵烟火燃起,她抬头去看,没留意手里的那张手帕被大风吹着,飘进了湖中。 陆远看得清楚,那手帕是方才那个白衣公子送她的。 青鸢发现手帕掉进湖中,惊叫了一声,继而毫不犹豫地攀上甲板,纵身跳了下去。 (二十三) 船上人声喧哗,竟没人发现有两人一前一后跳进了湖中。青鸢水性尚可,只是不管不顾地朝那证物游去,将它攥在手里,接着她觉得身子一轻,胳膊被一只手稳稳托起,她回头才发现是陆远。 “陆…” 他却只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上岸再说。”好在游船离岸并不远,陆远凫水技艺高超,没多久就带她回到了岸上。湖边原本点着几处照明用的火把,陆远取来点着了一堆篝火,让她凑近了临时取暖。 看她冻得直哆嗦,陆远的眼色更加沉郁:“这帕子,就这么重要?” “重要啊。这比我的命还重要。” 她笑得有些傻气,陆远原本用刀背拨着篝火,听见这句话,索性把剑扔到了地上。 夏青鸢又小心翼翼展开那帕子交到他手上,郑重道:“这是证物。” 夜色晦暗,她看不清他变红的耳朵。他哦了一声,接过它笑了笑,重复她的话: “原来是证物。” “不然呢?” 青鸢疑惑。 “没什么。” 陆远又笑。她伸手放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陆大人,你近来又是咳嗽又是说胡话的,该不会是得了伤寒吧。” 陆远静静握住她手腕,把她拉得离自己又近了一点。青鸢一个趔趄,两人恰好额头相触。 “不是伤寒。” 烟花在她身后盛放,她忽然觉得这一刻很珍贵。 “听说这是你送窈娘的烟花。真好看。” 她贴着他额头小声开口,觉得此刻脸上的温度才是像发烧。 “是给你看的。” 他声音很轻,眼帘垂着,握住她手腕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 “什么?” “是给你看的。你从前说,不记得自己生辰。我放烟花,是想要你……多记起一些开心的事。” 他像是深思熟虑了一阵,才朝她郑重开口:“我记得你的生辰,是七月初七。这次记住,再不可忘记了。” 她低头无言,陆远感觉到有几滴温凉的泪掉在手背上。 “陆大人,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好。” 她挣脱开他的手。温热的、安稳的手。 “不然,我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他眉头微皱,唇边却带着笑,眼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感,有悲哀,也有欢愉。 “误会什么?青鸢。” 他又握住她手腕,追问她,语气轻柔合和缓。 一双剑眉拧着,深邃眉眼,薄唇锋利,和方才她在甲板上仰头看时一样,和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陆远是她从前断然不会去招惹的那种人。江都五年里,她的人生格言是明哲保身。然而方才在甲板上看见他与窈娘站在一起时的那一瞬,她后悔了。 她伸出手,轻轻搭上陆远的脖子,将他向下带了带,继而凑近,吻了吻他的唇。 不是第一次接吻,但她紧张得要命。 “误会这个。” 天上又炸起一个烟花,她看见陆远的眼睛里倒映着花火,像星光一闪而过。 “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烟花一朵比一朵耀眼,而他只是毫无波澜地坐着,像湖面波心的一块沉黑的礁石。 她突然觉得他们之前并不像看起来的关系那样近。她从没了解过眼前这个人,他的过去,他的喜好,他的习惯。或许,连窈娘都比她更了解他。 就像现在,他不推开她,却也没有厌恶或是被冒犯的神情,只是用那种她一直没能理解的悲伤眼神看着她。 青鸢低下头,挪得离他远了一点。 “没、没什么意思。陆大人四处拈花惹草都与我无关,只是不要招惹我。我不懂那些逢场作戏的事情。方才那个,是我喝了酒,一时糊涂。你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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