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手向后一靠,看了她一会,继而低头笑了一声: “原来你这些天生气,是因为这个。” “什么?” 她瞪他。 他只是笑,边笑边摇头。她觉得他莫名其妙,可是篝火旁的陆远笑容好看得惑人,额角发丝上还有水滴流下,晶莹耀眼。 他忽然坐得离她更近了一些,她下意识向后靠,被他伸手揽住肩膀又带回来,下颌直接磕在他胸口,情急之中又咬到了舌头,她哎呀一声躲开,陆远已经捏住了她下巴抬起来: “撞到了?” 他靠近时压迫感太强,带着湖水潮湿的气味…和身上蒸腾的热气。 “没、没有。” 她疼得吸气,口齿不清。 “撞到哪里了?” 他抬起她下颌查看。 “舌、舌头。” 她说完又觉得尴尬,伸手要拨开他的手。 “哦,舌头。” 陆远的声音突然沙哑起来。 他今天简直莫名其妙。青鸢脸上发烧,挣扎着要走,却在下一个瞬刹僵在了原地。 陆远托着她的下颌,再一次吻上了她。这次不同于刚刚的蜻蜓点水,他在品尝她。他轻轻吮吸着她唇瓣,动作轻柔。接着,他舌尖划过她齿畔,惊得她向后瑟缩了一下。 他放开托着她下颌的手,转而轻握住她后脖颈,将她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把她挡在他胸前的手拿下来,五指交握。 “张嘴。” 他轻声提醒她。青鸢脑袋发热,竟真微微张开口。他笑出声,声音低沉。“这也要我教?” 她赌气似地咬了他一口,他嘶了一声,报复性地吻得更深,舌尖一点点探进去,在她唇齿间游走。她也不甘示弱,找到他舌头碰了碰,陆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唇舌间勾着她一步步卷着深入。 这个吻长得让两人都忘记了时间,回过神来时,湖岸边的烟火都凉了。 陆远终于放开她,她只顾抵着他额头喘气,手还抓着他衣领,身上没有一丝力气。 “陆大人。这算什么?” 她额角发丝也在滴水。篝火噼啪一声,照亮她玲珑侧脸。 她今天本来就穿得清凉,浸了湖水,衣服全贴在身上,肩胛骨薄得可怜。一张脸只有他手掌大,眼睛却灵动无比,此刻那双鹿一样的眼里全是他。 再多看一眼,就会动摇。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嗓音依然沙哑。 “多年前,我曾有过一个心上人。你和她很像。故而,我时常恍惚。方才……是我逾矩了。” 她放开了他的衣领。最后一朵烟火消失在暗夜里。 “好。多谢陆大人以实相告,从今往后,我绝不再误会了。”她嘴角费力挤出一个笑,站起身踉跄着向游船停靠处走去。 他起身要拉住她,伸出的手又收回,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进明亮喧哗的地方,在人群中消失。 深夜,夏青鸢回了陆府,沐浴完裹在被子里打喷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失恋了。她自嘲地笑笑。比失恋还惨的,是刚开始动心,就被告知自己只是个替代品。 门外传来几下清脆敲门声,是家仆送来汤药。她气若游丝地吩咐把汤药放下,接着又是一串咳嗽。 门外的家仆默不作声,也不知是走了还是候着。她实在撑不住,倒头就睡了。 睡梦中,她恍惚间摸到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那人坐在光亮处,四周都被光照着。她心里的委屈一层层漫上来,忍不住抱紧那温暖的一团光,哭得抽噎不止。 “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他们都欺负我,他、他也欺负我。”她把眼泪鼻涕都蹭到对方袖子上:“我本来还、还以为他是个良人。以后再不会了,死也不会了!” 对方原本轻拍着她肩膀的动作停了一停。她哭到脱力,之后又沉沉睡去。迷糊中有人把她扶起来喂了汤药,只觉得舒畅了许多。 第二日,夏青鸢也生机勃勃地醒来,像焕然新生。推门出去,刚好与要去上朝的陆远打了个照面。 “早啊,陆大人。”她自认为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笑容。 陆远的身形僵了一下,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大踏步出门去,只是走到门口时顺拐了几步。 她盘算着今天先要察验昨夜拿到的证物,再循着那案件的线索找下去。这命案发生在夏府里,说不定真与当年的事有什么关联。 她即使昨夜风寒,记性还在。那证物手帕的样式并不华丽,只是普通的丝绢做成,但一角却用绵密针脚绣了一朵花——一朵牡丹花。边上还有一行小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说的是沙场刀剑无眼,兵士惨死,却在死后得不到应得的追抚与功勋。这句边塞怨诗被绣在手帕上,确实有些蹊跷。她又想起昨夜那白衣男子,与他说过的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考验?为何他要将这证物交给她?既然是证物……那这手帕是否与井里的死者有关联?等等,牡丹花? 她急匆匆跑出陆府,找来一匹马,向羽翎卫官署驰去。 (二十四) 她今天与上回来时穿得一样,瞧着像个跑腿的杂役。官府值守的卫兵一把将她拦下: “腰牌呢?” 她没有腰牌,只好请他们去通传陆远,说有重要案件线索禀报。然而卫兵们只是不屑一笑,谁都没挪窝: “想见陆大人办事的人多了,人人都要我们禀报,哪里顾得上?” 她正焦急着,忽地侧门开启,一个穿着羽翎卫制服、十八九岁年纪的年轻人跨步出门,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眼角余光瞟到她,眼睛一亮,接着小跑过来,笑得颊边两个酒窝分外明显: “师娘!” 青鸢左顾右盼,四顾无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叫我?” 对方依旧笑得喜气洋洋:“对啊,师娘,师父现在案卷室,你要找他?随我来!” “师父?”她继续疑惑。眼前的人笑容讨喜,倒不像在耍戏她。 “对啊,陆大人是我师父,陆大人的夫人自然是我师娘。哦,怪我忘了礼数,今日初见,徒弟周礼,拜见师娘!” 他弯腰鞠躬,流畅地在大门前给她行了一礼。朝她眨了眨眼睛,眉眼周正俊朗,神情天真烂漫,让人觉得春风拂面。 青鸢暗自点头。看来羽翎卫里除了有些像陆远和窈娘那样身世复杂手段狠辣的杀胚,也会养些长到十八岁都没出过京城的天真少爷。就像眼前这位,八成是被世家塞进来的纨绔子弟,长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 她伸出手与他相握,周礼笑得愈发春光灿烂。 “幸会。” 一个时辰后,柳絮纷飞中,陆远骑马回到了羽翎卫官署。官署里的人今日大多出去办案,院里只有一地飞絮。陆远跨进院门,飞絮随之扬起,像漫天大雪。 青鸢正在院中间的石桌上翻阅案卷,周礼刚从案卷室走出来,抱着一摞成山案卷,“咣当”一声放在石桌上。她头也不抬,眼里飞速掠过手上的一册,又伸手去拿下一册,右手运笔如飞。 他看见有一片飞絮飘下,落在她脸颊边的发尾,晃晃悠悠。她用手拨了几次,没有拨下来。陆远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另一个人却比他更快,伸手帮她把那撮柳絮拿了下来。 周礼拿着柳絮傻笑,她也傻笑。又一阵风吹过,大片柳絮卷起桌上摊开的案卷,两人一边互相扑柳絮一边压着案卷,笑成一团。 突然摇摇欲坠的案卷堆快要倒塌,她来不及扶,下意识用身子去接。一个人影飞过,用力将她拉开,背对着成山倒塌的卷册,被结结实实砸得一声闷哼。 她被拽着手臂圈在他身前,看见乌黑官服上若隐若现的鱼龙纹样。是他。 “我半天不在,你就要出人命?” 陆远疼得皱眉,手却紧攥着她手臂。她的眼睛被柳絮惹得有些发红,抬眼看他时眼睛通红头沾柳絮,像个刚成精的兔子。 “受伤了?”她眼里的惊慌不是假装的。 陆远方才沉郁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没事”,他轻描淡写,硬生生把痛哼咽了回去。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把手臂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又向后退了一步: “多谢大人,方才是我闯的祸,请大人责罚。” 她话语恭敬,语气平静,都不愿意和他对视。身旁的周礼也一同赔罪:“师父,这些案卷是我自作主张交给师娘查阅的,要罚就罚我。” 两人并肩站着,同期连声,倒衬得陆远像个反派。 他拿了一册案卷翻了翻:“你来卫署做什么?” “我?我值班啊。”周礼一脸天真。 “没问你。”陆远又拿起另一册案卷。 “我是来找陆大人,禀报案件线索。这些……都是此前大人曾与我看过的,与此案有关的记录。” 她称他为大人,行礼时腰杆笔直,礼数周全。 陆远不动声色:“线索呢?” “线索是这个。”她从石桌上拿起证物手帕。看见那手帕,陆远的眉毛挑了挑。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夏青鸢咳了一声,把手帕交给周礼: “请递给大人。” 周礼言听计从,把手帕从青鸢手里接过又转手递给近在咫尺的陆远。他拿起证物翻看了一下: “我记得,这上面有一朵牡丹,还有一句诗。” 青鸢点点头:“我今早想起,这手帕形制是女子所用,而京城闺中女子绣手帕,常以花朵表明心迹,或是……暗示闺名。这诗写的是边塞愁思,兵士出征不能归乡,有情人生死相隔。那么绣帕之人,或许是个情郎出征在外的女子,闺名……或许与牡丹有关。” 他把案卷放下,撑着石桌看她,心思却飘到九霄云外。“方才你最后一句话,我没听清。” “与牡丹有关?” “上一句。” “兵士出征不能归乡,有情人生死相隔。绣帕之人,或许是个情郎出征在外的女子。” “什么?” “绣帕之人,或许是个情郎出征在外的女子。”她又重复一遍。 “谁出征在外?”他又拿起那方手帕,嘴角微微扬起。 夏青鸢突然反应过来,此人又在戏弄她,然而她也不甘示弱,索性上前一步,把陆远逼到桌角,字句清晰地开口: “情郎。” 柳絮在她身周飞扬。陆远喉头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转身把手帕扔给周礼: “搜查京城闺名中有牡丹的女子名录,尽快。” 周礼笑呵呵地捧上一个名册:“我与师娘今早已理出了一份,先查了城中西市东市的商铺与酒楼。您猜如何?天香阁里最负盛名的花魁,花名就是牡丹。五日前突然告病不见客,按照仵作的验尸结果,正是夏府井中发现尸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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