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完仆从们,虞凝霜又亲自往楚雁君处而去。 先她回来的李嬷嬷已经将虞凝霜受伤、严澄开口这两件事同时告知楚雁君。 此时楚雁君真是如堕梦中,她又哭又笑,激动不已。见到虞凝霜时,只朝她颤颤伸出手,说不出话来。 虞凝霜立时上去握住楚雁君的手。 得,虞凝霜想,她今日就是惹人落泪的。 从田忍冬、谷晓星,到严府这一个接一个,全被她弄哭了。 她不由得想起那句话,想自己还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轻声安慰,朗声祝贺,虞凝霜也着实陪了楚雁君好一会儿,直到楚雁君累了睡去。 虞凝霜却是睡不着,伤处随着天愈晚,倒愈疼了起来。 她索性睁着眼等严铄,心想也好把严澄的好消息分享给他。 结果严铄当晚未归府。 虞凝霜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晌午时,陈小豆匆匆回来了。 少年郎似是熬了大夜的样子,满眼血丝,是特意回来请虞凝霜去府衙的。 马坚的堂审,要开始了。
第74章 尘埃定、堂审判决 虞凝霜差点没认出来马坚。 谁让他脸肿成了猪头, 贴了不少膏药,身上也缠满绷带,被公人们用担架抬上来呢? 唯有她一上堂时, 马坚奋力转动头看她,那双小眼艰难地射出恶毒的视线时,虞凝霜才暗笑起来。 呦,还真是他。 “堂下之人,将姓名籍贯报来。” 主审官的声音打断了虞凝霜的思绪,她应声而行,顺便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这一位主审官。 偌大一个汴都, 当街斗殴、户婚赋税这种小事, 莫说是全领府事的府尹大人了, 就连呈到推判官面前都远远不够格, 人家都忙着处理各种刑狱诉讼。 所以今日的主审官是一位司录参军,官七品, 乃是汴京府衙中负责审案的低阶官员。 这一位司录参军姓“符”, 年四十上下,很有威严。 严铄已经让陈小豆提前通知虞凝霜, 符参军为人方正, 严铄也与他通过气, 虞凝霜据实以禀就是。 目光与坐于堂末的严铄对上一瞬,虞凝霜又马上敛目正声,声情并茂地陈述起案情来。 她多少有些紧张, 只因此事牵扯到田忍冬, 但是, 她却必须将田忍冬从中摘出去。 马坚与虞凝霜在冷饮铺的冲突是个引子,虞凝霜需要由此出发, 自然而然地将他的匿税罪名带出来,但是绝不可以提及田忍冬。 否则田忍冬便是妻告夫,是乱了伦常的大罪。 无论马坚到底犯没犯罪,告发他的田忍冬,却要第一个下大狱。 于是,这就是考验虞凝霜演技,以及胡说八道能力的时刻。 幸运的是,虞凝霜这两项技能都是满点。 “马郎君说小铺也卖燠面,影响了他的生意,于是气势汹汹寻来。我当时已经与他百般解释,甚至将小铺的账册给他看。” 虞凝霜说得好不委屈,信手拈来。 “我又与他说,既然说小店坏了他的生意,便请拿出证据来!可他却不愿将自家账册予我看看。” “既如此,还请大人做主查看田家杂煎的账本,以证实小铺并没有碍着他们。” 马坚在一边听得惊呆了。 她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账册的事?! 他努力睁大被脸部肿块压积的眼睛瞪着虞凝霜,想阻止她,可他伤了喉咙,竟很难发声。 而符参军就此事询问几位证人时,因他们都向着虞凝霜,对她所说都是一律以“对对对”“是是是”回复,俨然几台无情的复读机…… 账册之事就这么被提到了明面上。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田家杂煎的账册被呈于堂前,有府衙的税收账册、严铄做的种种标记做比对,轻易就发现了田家杂煎的匿税之举。 符参军愤怒的质问声响起时,马坚都没反应过来。 和虞凝霜冲突一事,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在理的,可为什么忽然就查了他的账?! 虞凝霜和严铄的安排是一环扣一环的,既然匿商税之事暴露了,那传唤店中的小妾郑氏以及那个表弟询问案情——自然合情合理。 事实上,两人早跟着账册一起被带到府衙来,此时畏畏缩缩上了公堂。 而严铄和虞凝霜没想到的是,还有意外收获。 为了坐实马坚匿身丁税,需要质询郑氏表弟的身份籍贯,结果这一位表弟却对这最为基础的问题表现出了十成十的慌乱害怕,顾左右而言他,说得磕磕绊绊,好像那名字身份是他借的似的。 严铄直觉不对,急急起身,悄然离堂。 他再回来的时候,符参军本来已经审定了匿身丁税一事,将罪又归在马坚头上。 然而,在严铄将一卷文书交给符参军后,后者脸色一变,只朝表弟将那惊堂木猛拍,喝到“你究竟姓甚名谁,从实招来!” 表弟被吓得浑身哆嗦,也知东窗事发,当即认罪。 原来是严铄听出表弟的剑南口音,又见他似在身份上撒了谎,于是速去找来剑南道发来的通缉文书查看,翻找一番之后确认,这表弟竟然是一个逃犯! 他倒是没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只是一个逃兵。 他原为当地的一名厢军,在一次剿匪过程中出逃了。 在符参军的高压审问之下,表弟只能伏法,讲他如何偷了一些山贼的赃物,便弃籍跑路;讲他如何随着一小撮儿流民混入汴京;讲他入京之后…… “之后……?”符参军逼问。 “之、之后……” 表弟顿住,偷往郑氏和马坚处看了一下,也只能眼一闭,心一横坦白。 “之后小的便搭上这郑氏,与她合计着寄住到了田家。” 什么?! 虞凝霜一线吃瓜,差点激动地跳起来。 原来两人哪里是什么姐弟,本来就是一对相好! 假表弟的话让全场哗然,连那不苟言笑进行着记录的老书簿,都不自觉抻了抻耳朵。 更别提看堂审热闹的热心群众,还有在堂上台下的各位当事人了。 虞凝霜真希望能将马坚此时的表情记录下来。他满布红紫淤伤的脸完全僵住,渐渐渗出青色,直到冒出闪耀的绿光来。 台下的田忍冬也深受冲击,直和谷晓星道。 “天娘啊,怪不得我老觉得她和她那表弟之间奇奇怪怪的……竟是这样。” 此时,始终哭啼着一言不发的郑氏也不能坐以待毙了。否则她就是与人合谋、企图侵吞家产的骗子。 于是她往地上一跪,果断将黑锅甩给了假表弟,哭诉是对方逼迫她去勾搭马坚,好为他挣些钱财供养。 一时间,郑氏的哭声,假表弟的喊声,台下观众的言语声笑声,还有马坚大着舌头痛苦而愤怒的呜嚎声,严肃的公堂上乱成了一锅粥。 符参军不堪其扰。呵止众人后,他又单独对郑氏厉声审问。他如何看不出郑氏是在甩锅? 郑氏一个瓦舍里卖艺的市井小妇,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还未认罪,只顾着先求饶。 “大人饶命啊!求大人看在民妇有孕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大人饶命啊!” 看着声泪俱下的郑氏,虞凝霜也忽然想起她怀孕这一茬来。 噫……不会吧? 虞凝霜再次深吸一口气,期待地看着形态各异跪在地上的三人,眼睛因八卦而闪闪发光。 果然,接下来假表弟的供述,证明了她的猜测。 郑氏的孩子确实是假表弟的。 凑到一处之后,假表弟和郑氏也过过一段快活时光。 但赃物换的银钱很快挥霍光,恰这时郑氏有了身孕,而假表弟既没有户籍、也没有住宅银钱可养育孩子。 这两人也是不走寻常路,心想我们养不起,找个人帮着养不就得了? 顺道再将他们俩也一起养了。 而这个被选中的幸运之人,自然就是因为极度渴求子嗣而在坊间颇出名的马坚。 两大一小,人家这一家三口吸血虫附到他身上,马坚还做着传宗接代的美梦呢。 此时此刻,梦碎梦醒,前一秒还在暴怒的马坚,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他像是丢了命,失了魂,漏了气的气球,软趴趴地瘫到了地上。 幸好他没听到严铄正和符参军说的话,否则怕是又要昏死过去。 严铄:“符参军,马坚隐匿逃犯,按律应判同罪,与逃兵同判流放两千里。” “……”符参军沉默了一下,“他应是不知情的。” 若是知道那二人不是姐弟,马坚绝不可能收留假表弟。 严铄只道,“未必不知情,可再查再审。” 严铄是想多折腾马坚几次,但符参军已经不想折腾了。 他整日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心累得很,能结一案是一案。 其实马坚这罪名可大可小,匿税之罪补齐税款和罚金即可,吃不了几下板子。确实是唯隐匿逃犯这一条不好判,若是想加这一条罪名,就要再找到充足的人证物证。可看一眼正互相撕咬谩骂、公人们拦都拦不住的马坚、郑氏和假表弟三人。符参军真是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他也知严铄要为自己娘子出口被打的恶气,可总不能做得太明显…… 严铄似是看出符参军的两难,低声提示,“不加此条罪名,未尝不可。参军量刑时再斟酌一番便是了。” 符参军抚须点点头。 本来只想判马坚流放邻州的,这下则是大手一挥,重判他流放西南两千里,再加十下脊杖。 他刚将判决大声宣读,就见堂下现一布裙娘子,自言她是马坚娘子,如今夫婿被判移乡流刑,她自请和离。 符参军皱起眉。 他见这田姓娘子态度如此坚定,反应如此迅速,甚至若有喜色,怎么好像笃定马坚会被流放似的?怎么好像就等着他这么判呢? 符参军隐约觉得自己入了别人的套,若有似无瞟了严铄一眼,才又问田忍冬。 “田娘子,流放配役三年而已,马坚三年后就可归家。你身为他的娘子,竟不为他守着吗?” 虞凝霜听了暗中发笑。 想严铄还说这位参军方正呢,还真是方正得跟老腐乳块儿似的,又老又迂腐。 算了,这简直辱腐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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