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愣住的谷晓星叫进后厨帮忙。 今日的酥山已经做出大致的轮廓,两人一边看着锅里煮的绿豆百合汤,一边装饰着酥山聊着天。 “怎么样晓星儿,那莲子羹好吃吗?” 虞凝霜之前,是为了让谷晓星安心吃莲子羹,才用那竞品分析的任务做顺道的借口。但是小丫头勤勤恳恳,还真的异常认真地品尝了,向虞凝霜努力汇报。 “好吃!虽然简简单单的,但是那莲子可好吃了,又糯又嫩,店家说是新下来的莲子呢。” “他是在蒲安桥那一片买的,说往城里运的莲子都是先打那儿过,最好最鲜的莲子就在那儿被截了。” 还真别说,大概是因为从小流转市井,谷晓星不声不响的呆萌外表下,是一颗擅长察言观色的玲珑心。 她不仅能从色香味多方分析那碗莲子羹,还暗自记下店家夸耀自家货源的话,就连她在那小摊这段时间来了多少客人,其中有几个似是回头客都记得清楚。 虞凝霜听她念叨着,忽然被提了醒—— 新莲子上市也有一段时间了,再不吃,便赶不上这口鲜嫩了。 关于冷饮铺的经营,虞凝霜设计的是以依托二十四节气推出的精品特供为主,再以一些更家常、更便宜的品类为辅。 听起来颇具巧思,其实虞凝霜知道——这简直最省心不过了。 风不误信,花不违期,天地山川早给出了答案,她只要遵循季节风物轮转的规则,就能找到最适合的食材。 光阴匆匆流转,再过几天就是白露节气,虞凝霜正在构思新的节气特供。 既然说到莲子,那她必然不会放过。提到了莲子,自然又淋漓带出藕、菱角、马蹄等等一串儿美味的水生美味来。 虞凝霜疏忽一笑,计上心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想起她曾在金雀楼因冰碗子受到的羞辱……也是时候发起一场小巧而精准的复仇了。 *——*——* 有了铺兵们的帮忙,今日汴京冷饮铺早了一刻钟迎客。 因昨日牛乳酥山那一时无两的风头,略有些名气传出去,今日铺外居然就有了等待的客人。 “今日还有牛乳酥山吗?” “先给我来一碗杨梅膏水!” “刘兄,确定是这一家吗?这铺子好小啊。” 店门一开,心急的食客们便蜂拥而入,和厅堂里已坐着的铺兵们一同将小小的铺子填满了,各个都嗷嗷待哺,真诚地像是一群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托。 陈小豆带着严铄的贺礼,嘚嘚瑟瑟走到这铺前的时候,刚好见到这景象。 生意红火,他也跟着开心,喜洋洋混入其中,趁虞凝霜不备,蹦出来给了她一个惊喜。 “娘子,小的替阿郎来给您送贺礼啦!这可是阿郎珍藏的——” 然而马上,陈小豆就笑不出来了。 他瞪大眼睛,在那些铺兵朝这边看来时,终于也看清了他们。 铺兵们也认出了他,互相交谈几句,便“噌”地一下全站了起来,立时像是一座座连绵的山岿巍耸立,将这前堂中的光照都遮去一半。 陈小豆这么瘦弱的一个少年郎,不仅不怯,反而咬牙切齿,恨不得跳起来打铺兵们的头似的。 “你们这些莽夫!怎么在我家娘子的铺里?!是不是来找茬的!”
第34章 炖羊排、严澄出门 “娘子!那些铺兵肯定不怀好意, 您搭理他们做什么呀?” 到了晚间,回了严府,与虞凝霜、严铄同处东厢房中时, 陈小豆还处于义愤填膺的状态,直和虞凝霜告状。 虞凝霜也无语又无奈。 瞧她这运气,蓄意交好的军巡捕铺兵们,居然和严铄算是对家。 以致今日陈小豆和铺兵们在冷饮铺里一见面,便剑拔弩张的。 “行了,小豆子,本也算你大喊着挑衅在先。” 虞凝霜扶额, “再说, 最后人家也没怎么样你。” “那是他们在您面前装相!” 陈小豆做起鬼脸, “往常巡街时遇上了, 他们可从不给我们好脸子。上个月,就上个月!还故意撞我呢!什么人啊!就是一群粗鄙的莽夫!” “陈小豆。”严铄连名带姓呵止他。 “公务上意见相左是常事。我可有教你夹带私情, 背地里恶语相加?” 陈小豆挨了骂, 老实不少,只是表情看起来还是愤愤。 这沉不住气的少年人啊, 虞凝霜摇头暗叹。 “小豆子, 铺兵们不过是偶尔来帮忙, 哪比得上你聪明又得力,娘子我心里难道不知?今日不是还给你吃了牛乳酥山,那些铺兵们可是眼睛都看直了。” 陈小豆听了, 仿佛醇香的滋味又回到了舌尖, 也马上眯着眼睛笑起来。 也是, 他不无得意地想。 娘子肯定还是向着他的呀! 当他和铺兵们对峙时,娘子也是先来哄他, 还给他拿了铺里最贵的牛乳酥山来吃。 铺兵不是正规编制的“士兵”,每月所得俸钱和米粮更少些,因此大多数喝的都是一碗最便宜的冰饮子,也有两三个一咬牙点了沙冰。 但是迄今为止,他们中还没有人吃过牛乳酥山。 那一份牛乳酥山,倒是幻化成了多种身份。 比如它是吴二、徐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谈资。让他们在铺兵中牛哄哄地稳居关于“汴京冷饮铺”的讨论中心。 比如它成了吉庆坊的标志性美食,常有人寻来,或是遣了仆从来排队购买这限量的美味。 又比如,在不久的将来,它成为了城中检验老饕们的标准。连汴京冷饮铺的牛乳酥山都没吃过,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见过世面?! 而现在,它则作为被偏爱和优待的证明,让陈小豆在讨厌的铺兵们面前赚足了面子,满足了他幼稚的胜负欲。 陈小豆想起来就觉得开心,麻利地收了夕食碗盘,与谷晓星一同退下了。 屋内骤然安静。 七月底了,白昼渐短,此时只剩夕阳最后一缕,执着穿过院里密匝匝树荫轻触窗棂,转瞬,又巴着绿纱无力地滑了下去。 虞凝霜呷一口清茶,思绪漫游。 想起铺兵们得知她是严铄娘子时,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她就头疼。 她可不想失去这么优质的免费劳动力,也不知人家以后还愿不愿意来? 这么一想,难免就有些埋怨严铄。 其实,他究竟为何与军巡捕铺交恶,虞凝霜还不得而知,也不想触霉头去问。 可耳畔忽听泠然清音,竟是严铄自己解释了起来。 “今夏少雨,天干物燥,城中民居商户毗连无隙,本就多有风烛患事,其中又以吉庆坊以及其周边坊市为甚。尤其吉庆坊,单五月一月内就有大小火事四起,总计三死七伤。” 严铄寥寥数语,将事情因果讲明。 “因此上月月例呈状中,我详陈此情,倒是惹得军巡捕铺那边不快。” 城中的军巡捕,均在侍卫亲军步军司治下,分管此事的那一位谢统领是今年春新上任的,是个盛气傲世的年轻人,又出身显赫矜贵,听不得这过于直接的指摘。 官员之间龃龉不合,到底还能把那牙咬住了,维持彼此体面;下面的人却各为其主,以致相看两厌。 偏双方又都有巡街的职责,时不时打了照面,都恨不得互相啐一口。 说实话,能同朝为官,并不是正缘,绝大多数是孽缘。与同僚不合,如严铄所说,是再平常不过。 然而亲口向虞凝霜说出,就像是亲手指出己身的瑕点,让严铄的声音都带上几分不自知的忐忑。 可虞凝霜听了,并没像平常那样直接怼他,反倒是细思半晌,才悠悠叹着气开了口。 “我那铺子租金较行情便宜不少,就是因吉庆坊一带是旧街。那屋宅嘛,确实又老又密,更别提还连着大片商铺。这样地界,更易发生火事也是自然。你那呈状很有道理,一片忧民真心,不该被针对。” 未察觉严铄微微睁大的眼睛,虞凝霜端着茶盏继续。 “你是对的,可铺兵们也无辜啊。天下难道有盼着起火的铺兵吗?到时候冲锋陷阵的不还是他们?哎,今日他们还跟我说,今年他们已经折了两个弟兄了,都是年纪轻轻地就那么死在火海里呀。” 虞凝霜擅长感他人所感,又有现世的思想,在这个话题上,自然就比常人有更多、更深沉的感慨。 “究竟为何吉庆坊火事频发,可是人员不足?可是器具不足?你不呈状,而呈议,如何呢?你写个什么《防火十议》,总比横加指责要好,也不会寒了铺兵们的心。” 随着这番话起起伏伏的音韵,严铄眸波一同闪动,如同明河翻雪,雪将消尽,隐隐露出几分春将至的暖。 自相识以来,这应该是虞凝霜最可能看到严铄笑容的一瞬。 可叹他压抑得深,终是没露出笑意,唯有骤低下头掩住眼中的颤动,有些突兀地问虞凝霜。 “对了,方才你还没回答……可还喜欢那贺礼?” 虞凝霜这才想起,本来两人聊起来的契机,就是严铄忽然问她“可还喜欢那贺礼?” 结果陈小豆“嗷”一嗓子想起了被铺兵们支配的恐惧,情真意切地告起状来,就这么将话题岔出了二里地远。 “你那贺礼啊,”虞凝霜笑起来,“还真不赖,谢了。” 严铄差陈小豆送来的,是他珍藏的一套青瓷罐。 共十二只,每只手掌大小,色如雨过天青,透而不飘,妍而不妖。虞凝霜以指尖轻敲,听得那音如清泉漱石。 再细看,原来每一只上纹样都不同。 梅花、桃花、石榴……乃是将十二个月每月的花神细致雕刻其上,蕴在清亮的釉色里。 都说金有价,玉无价,虞凝霜觉得这似玉的瓷器更是无价。 万物自化,百形千态,当然美极。可人作为万物之灵,又能制出自己的天地。 世人也许更以玉为风雅,但虞凝霜是个完完全全的实用主义者,比起天然的玉石,瓷器这种精巧的工艺和构思的结晶,确实更受她喜爱。 且她之后正好还要开发一些茶饮,这茶叶罐很实用。 严铄这个人无趣得紧,她还以为他要送她几本之乎者也的大部头,没想到却是这样秀丽优雅的一汪汪碧色。 其实一开始,严铄还真想送书,因他发现虞凝霜很爱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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