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阿婆听了虞凝霜所言,第一反应既不是怀疑她是骗子,也不是厌烦她插足生意,而是连连摆手,慌忙回绝。 “哎呀哎呀,这就是随手剥的小玩意儿,可不敢坏了娘子的好生意啊。” 郭阿婆大概是觉得这样徒手剥出的食物,太过朴素粗俗;觉得那种经过煎炒烹炸,在厨师手里七进七出的食物才是值得投资的。 她必然想象不到,千百年后最值钱的就是这手工。 鸡头米就是这手剥的才好。 哪怕有了自动的机器,人们推崇的还是手剥鸡头米。 而且这并不是一份盲目的推崇,而是因为两者确实能分出优劣。 机器的“剥”,说到底其实是“磨”,会破坏鸡头米的表面,使其不再那么光滑细腻。所以煮水时,那汤水便会浑浊,鸡头米本身也不再那么软糯Q弹。 再高级的机器,都比不上这样一双缓慢而仔细的手。 那恰到好处的力道不会伤及鸡头米,剥出一个又白又胖,一个无碰无磕。 一个熟练工一整天也剥不出几斤的鲜鸡头米,当然值得虞凝霜特意找他们做供应商。 可惜的是,虞凝霜无法用这手剥和机剥的差距做论据,来规劝老夫妇。 她只能用最朴实无华的条件——钱。 只要和她合作,同样数量的鸡头米,能卖出几倍的价钱。 老夫妇卖的一碗鸡头米糖水,里面大概能有一两多鸡头米,所以他们每天只能卖小几十碗。数量被卡住,收益自然上不去。 “我会把鸡头米加到我做的饮子和小点里,这样每碗只加十几二十粒便足矣,样子又更精细些,能卖出好价钱去。” 虞凝霜耐心地将她的想法娓娓讲来,老夫妇终于从不可置信到蠢蠢欲动。 说实话,出摊可累坏他们这老胳膊老腿了。剥鸡头米都算是最清闲的,关键是要背柴、拎水,每日推着沉重的炉车来回……如果真是剥剥鸡头米就能挣到更多的钱,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等到和虞凝霜去汴京冷饮铺看过,两人更是当即决定达成合作,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有了稳定的鸡头米供应,虞凝霜马上开发出两种新的甜品来。并在八月十二,也就是秋分节气这一天,将其作为新的节气限定隆重推出。 恰巧,这一日陈小豆来铺里,替严铄取饮子,虞凝霜便很慷慨地将两样都给他装了去。 于是严铄就拿到了一碗鸡头米龙眼汤,一碗鸡头米红豆泥。 各有特色的两份糖水近在咫尺,严铄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它们。急得在一旁等着捡漏的陈小豆抓耳挠腮,不明白阿郎怎么这么有定力。 陈小豆不知道严铄是在发呆。 这本也不怪他,因为他从未见过严铄发呆,自然不知道他发起呆来是什么模样。 陈小豆更不知严铄为何发呆—— 因为这两碗鸡头米让严铄想起了他给虞凝霜买的那一碗,将他的思绪牵扯到那个混沌的午后。 严铄记得很清楚,那碗鸡头米甜水他买的时候,是亲眼看着老夫妇从锅里盛出来,还是冒着热气的烫手。 一路拿回来未假他人之手,原样摆到了虞凝霜面前,虽然已经不再温热,但就连那时,严铄也是看得明晰,甜水里除了水就是鸡头米,再无他物。 所以后来……为什么里面会出现冰碴呢?
第51章 红豆泥、月饼礼盒 “忍冬姐, 晓星儿,先休息休息,来吃饮子。” 随着虞凝霜的招呼, 二人都放下手里的抹布扫帚,期待地落座,准备开启这一天中休憩时光的美味享受。 每日虞凝霜都会特意将售卖的吃食留下一部分,等着闭店之后,三人美美吃一顿下午茶。 “没想到鸡头米这么受欢迎,我还以为大伙儿没见过这东西,不敢吃呢。” 田忍冬一边搅拌手中那碗鸡头米龙眼糖水, 一边无比欣慰地感慨。 她这话着实是低估了吃货大宋人民, 他们对美食的接受程度其实很高, 也愿意去尝试新鲜吃食。 所以鸡头米甜水这第一日售卖, 就是一个开门红。 两样甜水中,这鸡头米龙眼糖水卖的更好些。 大概是因为正是龙眼上市的时候, 每一颗龙眼都盈盈润亮, 吹弹可破,让人看了就迫不及待想吃这一口鲜甜。 剔透的龙眼被剖开, 如温厚的花瓣一般浸在糖水里, 其间又夹杂了雪白如珠的鸡头米……是出水芙蓉一样的美貌。喝一口下去, 则是清润五脏的清甜。 虞凝霜和谷晓星吃的则是那一碗鸡头米红豆泥。 这红豆泥的做法有讲究,它不是淘洗的红豆沙,也不是熬煮的红豆粥, 而是将和糯米同煮的红豆再捣碎碾细而成。 所以它不像红豆沙那样浓郁绵密, 也不像红豆粥似的软糯、却能吃到颗粒。它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口感, 非常黏滑温润。 同样,赤红的红豆泥上以几十颗饱满的鸡头米做点缀, 再撒一撮干桂花,然后通通一口吃下。温热的红豆泥包裹住Q弹的鸡头米,桂花香气若有若无,共同组成这一道时令美馔。 “鸡头米好吃的,娘子做得也好,当然受欢迎啦!” 谷晓星一勺接一勺吃着红豆泥,吃到小脸红扑扑的。 “那酒酿桂花冻也卖得很好啊!我刚才核账,卖了八十多碗呢,不比鸡头米差多少。” 虞凝霜点点头,“桂花冻确实很稳。” 之前冰碗子缺货掉了链子,由桂花冻紧急补位成节气限定。 如今有了新的节气限定,桂花冻便功成身退,可虞凝霜不舍得完全将其撤下,而是照常售卖。 一般来讲,主推的节气限定都是绝对的销售王者,鸡头米的势头又足,而那桂花冻竟仍可与其一战,大概是因为实在好看好吃吧。 三人漫无目的地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虞凝霜中秋要做的月饼上。 虞凝霜好似不着急,可田忍冬为她操碎了心,绞尽脑汁地出主意。 “霜娘,你要不做些酥皮的?我听说南边做酥皮月饼,和咱们这实心的不一样。说不定他们没见过的。” 田忍冬好心出主意,可虞凝霜觉得此法不可。 她也不是没想过,或是做苏式的酥皮,或是做广式的油糖皮——这两者都比目前汴京常见的月饼要精美。 而且她可以用心将那酥皮做出薄薄的千层皮,将油糖皮和得光亮润泽,印满漂亮花纹……必然也是能得满室叫好。 可若说虞凝霜在这十八年的穿越生活中学到了什么,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经验就是“千万别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否则,就将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她可不愿与那个黄郎中黄鼠狼,共享同一份自取灭亡的傲慢。 此世月饼虽然没有发展到百十来种口味,可大致做法也是存在了的,不过是没现代那么精致罢了。 而李牧之宴请之人,或是见过百宝万货的膏粱纨绔,或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名士才子,眼界既高且广。 所以无论虞凝霜做苏式还广式,都是在前人基础上进行改良,都难保没人见过。 这样的月饼,始终差了点儿意思。 虞凝霜大话已经放出去了,所以她送到李牧之宴席上的月饼,必须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必须惊艳四座,必须能让在场众人心甘情愿、奔走相告地传扬出去。 唯有如此,才有意义。 *——*——* 挥退了小厮儿,谢辉亲自接过虞凝霜递来的月饼盒,并实打实地为那重量而惊讶。 这是做了十几斤吗……怎么这么沉的一大盒? 他想问问虞凝霜做的是什么月饼,做了多少,谁知话一出口,却变成了“虞掌柜,你……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虞凝霜和谢辉自己都愣了一下。 “啊我的意思是!”谢辉忙找补,“是你自己去介绍这些月饼才最好啊!就算你和我说了,我这脑子也记不住。我、我也分不清。实话和你说,花生和榛子我都分不清,真的!” 谢辉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中,虞凝霜倒是认真开始思考这可行性了。 也是,不差这最后一哆嗦。 虞凝霜之前未想亲自到场,只因为断定那必然是个她所不喜的乌烟瘴气的欢乐窟。 可她辛辛苦苦才做了这盒月饼,它们大放异彩闪瞎那些人狗眼的场面,她还是应该亲自见证吧? 虞凝霜真的答应同行的时候,谢辉倒是彻底慌了。 他忽觉得自己这提议十分唐突,毕竟对方是有夫之妇。 可他眼瞧着虞凝霜神色坦然,连一点羞涩尴尬也无……而他怎么还比不上一个小娘子? 不自觉较劲儿似的,谢辉赶紧打起精神将自己组装起来,强撑镇静。 同时,他暗暗告诫自己“牧之说要给虞掌柜送月饼,虞掌柜便给他回礼,我当个中间人,这是非常正常的人情往来。对,人情往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日已是八月十四,佳节近在眼前,金雀楼张灯结彩更胜往常。 大门口的欢门扎出将近两丈高,饰以锦幔绣幛和灿烂的金菊鲜花。 就连门口伙计的衣衫都更鲜亮,吆喝也更响亮。 但是虞凝霜和谢辉没用他们招呼,因为李牧之的家仆早守在此处,一见二人,便欢天喜地迎上来相请。 虞凝霜踏入金雀楼的大门,只感觉上一次来此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李牧之包下的小阁子是最豪华的一间。 明日是正日子,想来所有人都要被拴在家里过中秋,所以今日是这十日流水席的最后一席,如酒喝正酣,花开正好,乃是气氛的最高潮。 尚未进门,虞凝霜就听到了小阁子里不绝于耳的丝弦之声和吵闹笑音。 而这些声响在谢辉现身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停滞了一瞬,随后就是更热烈的问候寒暄,更有几人直冲过来迎接。 虽然谢辉表面仍是大马金刀支棱着膀子站着,但是站在他身后的虞凝霜发誓,她看到谢辉几不可查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兄好久不见啊,贵府上一切都好?” “谢兄今日没穿家传铠甲,但也是英姿飒爽啊。这样刚好,松快松快,请入座与我们畅饮!” “虎父无犬子,小侯爷总有一天也会穿着铠甲上阵杀敌,建立功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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